第一百五十六章三位妖王
四周變得無比寂靜,但眼中所看見的畫面卻無比混亂。
連清歌首先看見了塗旭,他的臉就放在自己面前,痛苦地、眼底像是被染上血色、先是無比憤怒的,最後是悲痛欲絕的。
她還看見了文止顏,哭得那叫一個面目全非,甚至都看見了她的鼻水還有嘶吼口腔中的唾液。
好像也瞥見了同樣身在戰場中的浮寬,那樣震懾的表情,是認識了他快兩百年的連清歌從未見過的。
還有已經將龍夫人殺得只剩灰燼的白近雪,他回眸的不可置信,也讓連清歌分外詫異。
恍惚間,好像還看見了亶永,他那總是帶著玩味的笑意之下,藏著連他自己可能都沒察覺的沉痛。
是啊,她死了,被誅神杖一擊命中,就像在亶愛山洞中的龍無怨,她接著就要成為一坨泡沫,或是散沙了吧?
這時,她看見了一個久違的身影。
「爹……」
映入連清歌眼簾的,竟是連弈。
什麼,她真的要死了嗎?九州怎麼辦,亡靈大軍因為她的消散,是否要盡數回歸塵土,這樣,妖族對抗魔族,對抗魔神那深不可測的神力,豈能有勝算?
連清歌不想死,也不能死,她還沒有封印魔神,也沒有讓九州回歸平靜。
她沒有允諾她對他們所有人的承諾,她怎麼可以死……
悔恨和憤怒之下,她的神思來到了一片淨土。
連清歌從一片白雪皚皚的地面上撐起身子,這時,她穿著一身雪白衣衫,長髮垂地。
看著掉落在地面上的魚龍玉冠,她忍不住地搥胸吶喊。
良久,一個輕柔又熟悉的聲音傳來。
「鳴蛇女帝。」連清歌張望四周,只看見一名女子,她穿得十分奇特,能說是仙氣飄飄,也能說是奇裝異服。
她朝連清歌緩緩靠近,最後席地而坐在她面前。
「鳴蛇女帝?」連清歌聽見了,卻沒聽懂。「什麼意思?這裡,是地獄嗎?」
女子淺笑,宛若微風撫過她的臉龐。「萬物誌上,寫過關於妖王之事,妳不記得了嗎?」
她回憶許久,仍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看來,伊之水走訪赤鱬族的時候,可能移除了那一頁,」女子慵懶一笑。「沒關係,既然妳終於來到了這裡,也是時候讓妳知曉了。」
「這裡究竟是……」
女子瞥向遠處,白雪靄靄的地面突然現出一個巨大窟窿,窟窿裡頭,竟是戰火紛飛的九州大陸。
連清歌忙地爬起身來,就想跳進去,卻被一股無形的屏障給擋下。
「建木被魔神毀了,」女子輕描淡寫地說道:「白狼戰神很努力呢,妳就放心吧,他不會讓建木倒下的。」
白狼戰神?白近雪嗎?
她從窟窿之中看見了白近雪,正齊聚青丘之力和玉山之力在共同抵擋住搖搖欲墜的建木,同時,他敏捷地閃過無數次誅神杖的攻擊,也帶著刑御蘭和白狼族的力量持續與魔神有來有往,並未因為她的消失而落入下風。
也看見了文止顏一個又一個的,將張牙舞爪的魔兵逐一淨化,遠遠地,似乎還看見她臉上未乾涸的淚珠,也看見了塗旭又用上了傾聽萬物之聲的力量,他連結土壤和海洋,用意念的操控讓魔兵痛苦不堪。
還有她動用滬仁族之力召喚出的亡靈大軍也未消失,她看見了刑御天的影子,仍然在奮力戰鬥。
他們,全都拼上了自己的性命甚至是靈魂,在捍衛這片大地,而她呢?為什麼還在這個世外之地?!
看完,她驅散席捲而來的無力感,眼神決絕地握住眼前女子的手。
「這裡究竟是哪?若我已身死,妳為何要讓我看著這些,還是,這是我的業,是在懲罰我的驕傲自大和信口開河?」
「都不是,」面前女子依舊泰然自若。「我只是在陪妳,看著妳待會要收拾的殘局罷了。」
「殘局?」連清歌蹙起柳眉。
「妳且聽我慢慢說來,」女子說道:「妳的身上,流著兩條血脈,一條來自滬仁半神族,一條來自鳴蛇族,開天闢地萬年以來,已經出現過無數鳴蛇女帝、白狼戰神、亶愛魔君,現在,不過是輪到你們幾個罷了。」
「鳴蛇女帝、白狼戰神、亶愛魔君?」連清歌眼中輪轉,尚不明所以。
「你們出現的時機均是千年一次,可卻不是同個千年,而這次,」女子也望向窟窿之下的戰火。「卻是萬載難逢,同時且唯一出現的一次。」
「妳指的,是我、白近雪,還有……亶永嗎?」
「是,」女子點點頭,繼續說道:「命運的輪盤裡,本就有這三位妖王,經歷無數輪迴,經歷無數生命。
而你們的生命中,因為這個與生俱來,所以都出現了不可能卻註定的巧合。
白近雪的傳聞並非空穴來風,他確實曾經戰勝過上神,還是武神,所以,他獲得了武神賜予的天賦,擁有絕對且三界無人媲美的戰力;亶永,就更是造化弄人了,萬物誌上應該沒有被銷毀才是,怎麼連妳都不曉得,上神……我們神族是無緣與其他神、人、妖生下孩子的呢?」
這話聽得連清歌更是糊塗,那她呢?她不正是因為滬仁族的嫡系血脈,才擁有能夠召喚亡靈和與之溝通的能力的嗎?
「看妳的表情,就知道妳誤解了,」女子莞爾一笑:「妳定是在想,那所謂的滬仁族,又是怎麼一回事吧?」
連清歌一改方才的情緒亢進,她恭敬地看著她。
「與妳父親……啊不對,以妳們的輩分論來說……咳咳,與妳爺爺「生下」妳父親的上神,只是在妳爺爺和妳爺爺的兒子身上,給予了上神的血,才有妳們說的嫡系血脈這回事,並非真正的生育,只是為了保護九州的妖族,讓你們有能力與魔族抗衡,不至於再回到被奴役的時代罷了。」
這話一出,當真顛覆了連清歌的所思所想,原來自己身上流著的血,純粹得超乎自己的想像。
「上神不能直接插手的事情很多,我們也無可奈何,只能從旁幫助,當年的神魔大戰,便是我們看見了妖族的決心,才決定出以援手,」女子微微嘆氣,但又隨即恢復如朝陽般的和煦笑容。「雖沒有一定,但每個世界都有每個世界的規則,縱使我們是神,也不能、也不該隨意干預。」
連清歌點點頭,她明白這句話中的深意。
「亶永嘛,他跟妳是一樣的,」女子又說,同時也關注著連清歌的眼神。「他母親之所以能孕育他,只不過是魔神預見了自己將要身死的命運,故將元神提早投入他母親的肚子裡,藉由亶永的肉身,等待捲土重來罷了,這妳應該就清楚了,神……是不死的。」
「所以……亶永究竟是他自己,還是其實就是魔神呢?」連清歌問,眼底不自覺流露出的哀戚映在女子眼中。
她淺笑答:「誰知道呢?」
「那……我呢?」連清歌又問,她關注著她,連清歌的眼神又染上了不一樣的情感,讓女子看得十分著迷。
「妳啊,」女子長嘆一口氣,卻又有些打趣地笑了:「妳生來,就是來收拾殘局的。」
「啊?」連清歌疑惑出聲,似是沒分清女子是在說玩笑話,還是認真的。
女子又笑了,她似乎很滿意連清歌此時的表情。「鳴蛇女帝,妳擁有三界最強大的修復、治癒、救贖的能力,這是那位上神和妳母親「恰巧」賜予妳的天賦。」
「所以……」
「所以,」女子微微一笑,態度從未變過,依然那麼慵懶愜意。「別擔心,這場大火,很快就會燒完的,還有時間,妳還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連清歌沒有思考太久,她便問:「您,就是賜予我這份天賦的上神吧?」
女子咯咯大笑,聲音清脆,卻不刺耳。
「女帝,我就知道我沒選錯人,妳猜得不錯,」她現出原樣,人頭蛇身,巨大無比。「我就是靈恝上神,那位給予妳神的力量的上神。」
連清歌站起身來,恭敬地行了妖族最高級別的禮,她眼神不再搖擺,恢復那般堅毅。
「靈恝上神,清歌還有一問,想請祢賜教。」
靈恝上神點頭,示意她問。
「是否只要我堅信,我就能依靠妳賜予我的力量,拯救一切?」
靈恝上神揚起笑容。「那是自然,別辜負了。」
「是。」連清歌這回站穩了軀體,她朝那白雪皚皚之中的窟窿走去。
靈恝上神望著她,臉上的笑容依舊。
「清歌這就去了,很高興有緣分能與祢見面。」
「去吧。」靈恝上神點點頭。
她跳下窟窿,帶著自己的天賦,去迎接自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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