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消毒水味刺鼻冰凉。源鸣雪放缓呼吸，减少汲取不舒服空气的频率。

确认过手环上的信息，忙完事情的高大少年也到她身边安静站住。

绿间真太郎侧头说：“监督的档案一直在熟悉的医师那里报备，手环也提前呼叫了救护车，并没有生命危险，等情况稳定可以转到更好的医院。”

源鸣雪早前就知道白金耕造身体不太好。

这种不好是到某个年龄后，身体无法遏制的自然衰老，大大小小的部件开始出现毛病。

她翻过左手，心脏投影在掌心跳动。

经历骤停的生命之源沾上不少灰黑色，羸弱但维持着不屈服的生机。

地球人真是脆弱的生物。

水绿色眼睛安静凝视，源鸣雪漫不经心开口：“绿间君对器官替换有什么看法。”

“具体说就是随时备份需要的器官，出问题时方便更换。”

绿间真太郎微微瞪大眼睛：“克隆人类在世纪初就被明令禁止，蓄养克隆人为自己提供移植毫无人性。”

“不，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有种可以通过干扰，自然生长成各种器官的材料呢。”

翠发少年愣住。他隐隐约约意识到一丝危险，可突然间也找不到反驳的话。

源鸣雪牵起他裹着护指绷带的左手，呼吸停滞片刻，绿间真太郎还是没挣脱。

她的拇指细细慢抚过分明的指节，像是对待易碎的玻璃。

“假如绿间君的手受了伤，现有医疗技术没法修复到之前的状态，从此之后不能再打球，不能再做精细的动作，你不会有换掉它的想法吗。”

身体某个部分出问题就随时焕新，确实会减少病痛折磨。

就像给机械替换掉老旧的零件，运行会更加顺畅。

——以及拥有更长的寿命。

绿间真太郎从小受父母耳濡目染，有关医学伦理也了解不少。

但凡涉及到这个话题，争议总是无法避免，如同一个等待人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他喉咙动了动，认真说：“如果有那一天，所有人都不会珍惜自己的身体了吧，未来会变得非常糟糕。”

源鸣雪点头认可。

这就是战争世界和和平世界的不同。因为身体的可替换性，联邦战士面对敌人都带着不要命的狠劲，但在这，必定会产生很多社会问题。

她倒不是想现在拿出来，只是白金耕造突然倒下，难免又在琢磨自己能做到什么事。

仿佛忘记正在拿绿间真太郎举例，源鸣雪沉思中无意识捏捏他手上的经络和肌肉。

大力抽回手，绿间真太郎耳尖微热转头：“你发讯息给赤司了吗。”

“嗯，还让小桃先带新人了解下SAIS的运作流程。”

新升格的部员刚来，发生这种意外，助理教练都跟来帮忙，社团那边至少要有个镇得住场的人在。

“我们也先回去吧。”

源鸣雪落后他几步，忽然问：“那么，联合所有病人档案，可以预警和先行诊断的复合智慧系统呢？”

…………

又是三年级引退，又是监督病倒，接连整个星期部活气氛都没能恢复到先前。

一周后，副教练真田直人宣布：“白金监督现在身体没有大碍，但也不是小病，之后无法再回来继续执教，所以今天开始由我担任监督和总教练一职。”

队列传来惊讶的窃语。

“我知道大家多少受到最近的事影响，不过篮球部的训练也不会就此停下，希望你们尽快调整状态。”

“是！”

新学期开始就变动这么大，颇有些应接不暇的无措。

似乎察觉到这种微小的不安，最近源鸣雪每天都来。抬头就能看到熟悉的可靠的人，不安定的心绪也逐渐消解。

首发们的态度完全影响到新来的十个队员。

原先对待篮球部稀少的异性，多少有着新奇和男女之间那点小心思，很快也摆正态度带上尊敬。

当然，也是因为两位女生本身并非好惹的角色，叫人完全不敢放肆。

就这样平稳过去小半月，恰逢秋雨，气温一夜之间骤降。

“今年降温也太快了吧。”黄濑凉太拿水瓶时打了个哆嗦。

源鸣雪接话：“天凉多喝热水。”

噗！虽然很正确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

黄濑凉太看四下没人注意，轻声叫：“妮芙酱？”

牙被膈得一酸，源鸣雪有点后悔用假身份逗他。

花了两年时间塑造背景，按照设定，她有个不知道没落多少代的欧洲小贵族爹，一个搞研发的源姓日系妈，虽说已经简单粗暴处于双亡状态，该做的捏造都处处到位。

以上也是近期被大众“不经意”挖出来的信息。

名字对她没有意义，不管是Neve还是鸣雪都化用自通用语里的“雪”。

但是这个名字就像在喊随手生成的乱码，根本感觉不到是在叫她。

“再乱叫加训。”源鸣雪威胁。

“那种事情不要啊！”

黄濑凉太眨眨眼，想起这两天看到的小道消息。

亚洲面孔的小孩子在欧美并不受欢迎，加上父母双方家世不对等，源鸣雪之前大概过的并不开心。

大部分时间她都和母亲环游世界，边旅行边学习。

只从失去双亲立刻改母姓回东京，仿佛能窥见她心绪的一角。

不知道他在脑补什么，金色眼睛里充满令人鸡皮疙瘩爬上来的怜惜。

源鸣雪顿了顿，拳头有点痒。

她面无表情：“我去看看石川。”

“啊，那个勉强还算能看的后卫。”

黄濑凉太朝场内看了眼，语气中有微不可察的轻慢：“他的水准也值得小源关注吗。”

源鸣雪好笑：“总不能白拿工资。”

“多看看我呀。”他挂上熟练的可怜兮兮，“我也想尽快到二阶段。”

“要不是小青峰在更衣室说漏嘴，我还不知道二阶段竟然是‘这里’的事情。”

金发少年食指点了下太阳穴，倾身靠过：“小源不想看看我在想什么吗。”

身为模特，随意做出的动作都优美到能直接出片的程度。

受最近暴涨的名气滋养，周身带着模糊而惑人的光环，于悄无声息中逼近。

源鸣雪欣赏了一秒代言人的脸，拿起平板在他脑袋上轻敲。

“痛！”

“你还早的很。”

“要到什么时候啊！”

“等着就行了。”

新一天，雨不再下。

不过为了融入地球人氛围，源鸣雪也随大流加上了校服的针织衣。

课前的晨训时间，除了被点到理疗的部员，来不来加训大部分出于自愿。

按照名单，今天接受理疗的是紫原敦。

从不额外训练的大个子破天荒早早到来，源鸣雪甚至在校门口就碰到了他。

紫罗兰色眼睛亮闪闪，从她停车就寸步不离跟在后面。

“这么期待啊。”源鸣雪无奈。

“是呢，他们说源仔很温柔，一点都不痛，还有零食吃。”

“………”

谁啊，骗笨蛋有意思吗？

但是出于某种心态，她也没有立刻解释，微笑着带人来到办公室。

“外套和毛衣都脱掉。”泠柔的声音一如既往好听。

紫原敦却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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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温度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