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江晗非要将那瓶红花油塞进沈晏清的怀里,说是沈晏清今日崴脚都是他的不好,叫沈晏清记得回去擦。
沈晏清推脱了一番,还是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等沈晏清走后,江晗凝望着沈晏清离去的背影,见到沈晏清进了房间,他才关上了门。
江晗的咳疾来得厉害,那边小炉里的药已经沸腾了许久,江晗等药汁收得只留下半碗的量,才倒出。
江晗盯着黑黝黝的药汁,上面能看见他一脸病容的倒影。
可这些都是值得的,江晗这样想着,捏着鼻子喝下了苦得能叫人反胃的药汁。
比这更苦的东西,他都吃过,又怎么害怕这点苦呢。
他掂量着江棉棉和江晶晶恐怕是活不了了,砚青心狠手辣,这两人知道了他的秘密,定然再活不下去。
任谁都不会想到,一个靠着画技出众才在魔域中有点名气的小小金丹修士,会在十年内将天下搅得天翻地覆。
江晗原是山湖郡一尾兴许这辈子都开不了神志的鲤鱼,他小的时候有过一场奇遇。
山湖郡郡主与凌霄真人打斗,被凌霄真人灭了神魂,元婴被斩,金丹与尸首跌落进了山湖郡内。
江晗机缘巧合下吞下了山湖郡郡主的金丹觉醒了神志,甚至还因为这枚金丹,他习得了一门很神奇的法术,只要他用自己的神魂与体魄催动,就能在法术造成的幻境中看见未来的某个片段。
若是在幻境中,看到的是临近快要发生的事情,那么江晗顶多是发热头痛一场,睡一觉就好。但若是看到了几个月甚至几年后的事情,江晗就会生一场大病。
他靠着这门功法避开不少危险,在危机重重的山湖郡内修成人形,又跋山涉水的从山湖郡千里迢迢的来到魔域。
只因为他在某一日的预言中,看见砚青成了魔尊。然后这个心魔缠身的魔尊,因为自己的心魔,自刎而死。
而一切的第一步——
是从沈晏清杀了凌霄真人开始。
江晗无所谓砚青是如何成为魔尊的,又是因为什么缘故自刎,可他难以接受凌霄真人被沈晏清杀死。他开神志是因为凌霄真人,他能活到现在也是因为凌霄真人,凌霄是他此生的恩人。
原本这件事事关重大,江晗再信任预言,也不免有些将信将疑,可预言发生的事情一件件的如实发生,再到江晗进了春江院,他看到了沈晏清那张幻境中出现过的一模一样的脸。
江晗彻底的信了,于是他在中午就展开了行动,写了一张纸条给江棉棉。
纸条上本来也没写什么,只是写了砚青压着修为进入魔域是别有所图的这件事而已,按照他施展的预言术中显示的幻境,这件事原本最初就是江棉棉发现的。江晗怕随意改动未来的轨迹会遭受反噬,为了在害死沈晏清让他没法杀死凌霄的基础上尽量不改变原本轨迹,江晗特地选了江棉棉。
在原本的预言中,发现了这件事的江棉棉告诉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江晶晶,两人自以为抓住了砚青的把柄,想要从砚青这里得到好处,没想到被砚青直接随便找了个借口处死。
现在看来这件事并没有发生丝毫的改变。
叫沈晏清去看,也是因为江晗想让砚青觉得沈晏清也是知道这个秘密的其中一人,想借砚青的手处死沈晏清,可他没想到砚青竟然让沈晏清活着回来了。
这不可能,预言中砚青明明那样的讨厌沈晏清。
“雪青、雪青、雪青……”江晗一遍遍的叨念这沈晏清现在的名字,在记忆中搜索快要发生的预言,现在他还能怎么做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害死沈晏清呢?在他进入昆仑剑宗以前,在沈晏清杀死凌霄真人之前。
想着想着,江晗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预言彻底掏空了江晗的身子,如今的他已经命悬一线,神魂空得如同一张轻薄脆弱的纸片。
不过还有一次机会,只要他那天……江晗想得出神,天际已经泛起红光,他一个人独自坐在桌前想了一整夜。
“砰!”身后传来了破门的声,几个一身黑衣的魔使闯进来。
两个魔使径直将江晗按倒在桌上,江晗还未来得及问为什么,这几个魔使让出一条道,砚青慢悠悠的外头走进来,他的神情悠然平静,眼睛里却又有些困惑。
江晗看到和预言中一模一样的脸,肝胆俱裂,恐惧使得他发抖打颤。
砚青走过桌前,拿过江晗放在桌上的药碗闻了闻,他摇了摇头,笑道说:“全则必缺,极则必反。你用药不对,不出半年必定暴毙而亡。”
江晗牙齿止不住打着颤,他颤抖着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魔头……”
砚青将手里的碗丢回桌上,他寻了把椅子坐下,像是并不怎么在意江晗的评价,他漫不经心的说:“讲讲吧,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再说说你是都是从哪儿得知的?”显然是已经知道江晗就是那个给江棉棉写小纸条的人。这太好查了,根本不用费什么心思。
唯一奇怪的就是江晗到底是从哪儿知道的。
江晗咬紧牙关,不肯说。
砚青给自己找了个没用过的空茶杯,借着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说出的话却阴狠毒辣:“不说话就拔掉他的手指,手指拔光了,再砍他的脚趾头……总是会和我说实话的。”
才听了这一句,江晗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站在他右侧的魔使已经上手捏断了他右手的小指。钻心的痛苦一下子蹿上背脊,江晗的第一声惨叫甚至都叫不出来,他嘴唇泛白额角冒汗,想要滚到地上打滚都做不到,被身旁的魔使死死地按在桌上。
他还未从断指的痛苦缓和过来,第二下、第三下,江晗哭得涕泗横流,他哑声说:“我、我说、我说。”魔使却没有停下手。
砚青喝了口茶的功夫,江晗的第四根手指也断了,砚青才说:“停下。”
江晗得了放松,趴在桌上粗粗地喘了口气,这才缓了些,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透。他知道砚青绝对是故意的,他心里恨极,想要歇得再久些,听到砚青带着笑意说:“看来不是真的想说,继续吧。”
江晗连忙大声喊:“我说、我,我之前在行宫里遇上的一个看不出修为、修为高深的老头告诉我的。”
砚青叹了口气:“说谎,继续。”
江晗右手的五根手指全断了,他痛到想要晕厥却怎么也昏不过去,左边的魔使捏断了他左手的小拇指。江晗的眼前被汗水糊得一片模糊,他有些神志不清了,浑身开始发冷,可冷到极点,他又觉得自己身上好热。
他会死,他真的会死。
江晗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他的声音小到要被自己粗重的喘|息给盖过去,有些语序颠倒的说:“我、我自开神志以来,受山湖郡主的恩泽,会一门能预见未来的法术。”
砚青示意江晗两侧站着的魔使放开抓着江晗的手,他知道这次江晗在说真话。
江晗继续气息奄奄的说:“走火入魔的魔修有道此生难破的瓶颈,此生止步于化神再难前进一步,你为了突破此道瓶颈,杀了千万人,惹得天怒人怨,会不得好死、你会不得好死……你有心魔、你害怕……”他没有全盘托出自己的预言,怕砚青知道了全部,反而会立刻杀死他。
听江晗这样说,砚青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竟然轻笑起来。
江晗愈发恐惧了,他哭起来:“你饶我一命吧,我能预见未来,我能帮您。”
砚青道:“你的下场不好,山湖郡主被凌霄一剑斩得魂飞魄散,下场更是不好,就算能预见未来又怎么样。”
“真是没什么意思。”
或者说是没有砚青想象中的有意思,砚青说:“凭着一门漏洞百出的心法,在别人房里塞张纸条这样蠢事,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我不喜欢自以为聪明的蠢货。”
“拔掉他的舌头,再打死丢到春江院的院子中央去以儆效尤。”
江晗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不敢相信,自己这样好用的能力,砚青竟然丝毫的不心动。
看见江晗的神色,砚青想到一件好玩的事情,在魔使把人拖出去之前,他凑近江晗的耳朵,指间缠绕上一丝纯正无比的灵气,他输进江晗的灵脉中,小声的说:“感觉到了吗?”
江晗再度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砚青输给他的灵力不带丝毫的魔气,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但凡魔修,无论再怎么修炼,无论再特殊的功法,他们的灵脉总是充斥着难以剔除的魔气,这些魔气会渐渐堵塞灵脉断绝魔修踏出最后一步的灵窍,这也就是永远没有魔修能踏出最后一步,终身只能止步化神的根本原因。
“我根本就不是什么魔修,自修行以来也从未有过什么心魔,你的预言……”
砚青语气轻快地说:“错啦。”
全则必缺,极则必反。——《吕氏春秋·论·不苟论》
啾咪啾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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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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