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幽幽琴音划破轻烟薄雾,从湖中画舫传来。
画舫不远处的拱桥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白衫女子,她痴痴凝望水中倒影,出神聆听那首讲诉友人离别的《渭城曲》。
初闻惆怅情深,伤怀而不忍。再闻满腹欲言又止,仿佛有道不尽的情谊想要倾吐,却又因分离而克制难言。
琴音如泣如诉,引得女子面露凄色,不由自主想到那张憎恶嘴脸。
那人恨她至极,毁她一生却只能任由人糟践,毫无反抗之力。
想到此,女子泪雨如下。
立在画舫船头的侍从怀抱佩剑,冷眼看她凄凄切切。
在《渭城曲》弹奏到三叠时,突听“扑通”一声,拱桥上的女子一头栽进了湖水里,把画舫里的人惊动。
琴音戛然而止。
一人掀起帘子探出头来,是位锦衣男子,他问道:“什么声音?”
侍从面无表情回答:“有人寻死。”
锦衣男子看向拱桥下的水花,急道:“那你还杵着作甚?”
侍从没有吭声,那女子的举动他可瞧得一清二楚,分明就是不想活了,既然想寻死,便绝不会多管闲事。
见他不为所动,锦衣男子忙朝画舫里喊道:“五郎!”
里头传出一道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嗓音,“云峰。”
侍从聂云峰得令,当即放下佩剑,跳入湖中朝落水女子游去。
也在这时,岸上传来惊呼声,几个丫鬟婆子匆匆跑上拱桥,哭喊连天。
锦衣男子站在船头观望,说道:“好死不如赖活,这得受多大的委屈,才会想着寻死?”
画舫中人没有回应,只是静坐在琴案前一动不动。
从画舫到拱桥下有一段距离,纵使聂云峰深谙水性,也已经来不及了。只因落水女子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既不呼喊求救,也不挣扎,任由身体下沉,一死百了。
待他从深水中抓住女子时,她已被湖水呛得窒息。
聂云峰皱起眉头,心里虽腹诽白救,但架不住主人发话,只得把女子托浮过去交差。
原以为救的是一具死尸,谁知快游到画舫时,女子的手忽然动了动,拼命挣扎乱抓,好似想要摆脱什么。
聂云峰一个不留神儿被女子挣脱,她又重新沉入湖底。
湖水争先恐后地灌入女子的眼耳口鼻,连带窝囊憋屈与怨恨一股脑钻进胸腔。
就在她即将窒息时,一双有力的手强势将她拽离深渊,带出水面。
林秋曼流失的意识一点点回归,隐隐听到熟悉而陌生的哭喊声。
那些哭喊促使她睁开沉重的眼皮,却怎么都睁不开,只觉得冷,冷到了骨子里。
之后她逐渐昏迷,在混乱呼喊中不省人事。
直到翌日下午林秋曼才苏醒,神识在半醒半睡间挣扎。她仿佛做了一个悠长的梦,梦到自己风光大嫁,而后又被一纸休书遣回娘家。
母亲脸上无光,只是抱着她默默无言;兄嫂厌弃,刻薄言语字字锥心。
还有那个男人,三年都捂不热的铁石心肠,为了一个妓子将她的自尊践踏得体无完肤。
想到那张薄情寡义的脸,满腔怨憎不甘激得她热血沸腾,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醒了!
仿佛被那个噩梦吓坏了,林秋曼的胸膛剧烈起伏,满头大汗。
她虚脱地瘫在床上,触摸到的锦被细滑柔软,泛着浅浅馨香。视线穿过床帐,落到古色古香的桌椅物什上,一时有些愣怔。
外头偶有窃窃私语,她虽听不清,却已猜到了什么。
她竟又重新活了过来!
诧异地晃了晃手臂,映入眼帘的手白皙细嫩,十指不沾阳春水,保养得极好。身上的衣物也很讲究,原主的家境应该不错。
林秋曼震惊了许久,才渐渐理清楚了头绪。
她怕是借尸还魂穿了,穿到了一个二十岁的官家娘子身上。两人同名同姓,只不过原主的处境不太好,竟被逼到了自尽的地步。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林秋曼定了定神,凭着原身的记忆哑声呼道:“莲心。”
房门“吱呀”一声,门口出现一个圆脸丫鬟,梳着双丫髻,穿着鹅黄对襟襦裙,鼻上几颗小雀斑,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见她醒了,连忙上前,含泪道:“都怪莲心不好,害小娘子落水,险些丢了性命。”
林秋曼虚脱地望着她,心里头一咯噔,坏了,西瓜空调手机WIFI全没了!
没隔多时,周氏和林大娘匆匆过来探望。
周氏体态丰腴,一身绛紫齐胸襦裙,眉头一颗黑痣,饱满圆润的银盘脸上满是心疼,“我的儿,你可算醒了!”
她的嗓门大,嚎得林秋曼耳根子疼。
林大娘则温婉亲和,褙子配牙色襦裙,给人一种贤淑安稳。她眼中含泪道:“天可怜见,二娘死里逃生,倘若没救回来,你让阿姐如何心安?”
望着眼前真情实意关心自己的妇人,原主儿时的姐妹情谊涌上心头,林秋曼轻轻唤了一声阿姐,惹得林清菊揪心。
周氏心疼地搂住她,自责道:“儿啊,娘后悔了,当初就不该耳根子软听大郎的话去攀韩家的亲,让你落到如此田地。”
林清菊也斥责道:“那韩三郎不是个东西,二娘离了忠毅伯府也算是脱离苦海。”
林秋曼垂眸不语,泪珠子不受控制地往下坠,林清菊忙安抚道:“二娘莫要伤心了,咱不提那没脸没皮的东西。”
周氏爱怜地轻拍她的背脊,“二娘别怕,既然回来了,林家自然会好好把你供养着,往后你大哥……”
“别提他!”林秋曼冷不防打断。
周氏愣了愣,哄道:“好好好,不提他,不提他。”
肚子有些饿,林秋曼屏弃脑中杂乱,舔唇道:“阿娘,我饿。”
周氏想着她体弱,本欲传叫清粥小食,却被林秋曼嫌弃了,嘴里寡淡无味,想吃些有味儿的。
她愿开口吃食,周氏自是高兴,忙吩咐贴身婢女绿夏道:“二娘喜欢馎饦,让庖厨做碗馎饦来。”又道,“她才落水,受了寒,不要用鸡汤。”
绿夏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林秋曼不知道馎饦是什么,心想总比清粥好。
不一会儿绿夏端着木托盘上来,她才看明白原来是面片儿。
精致的白瓷碗里盛着拇指长的片儿疙瘩,一片片莹润洁白,冒着热气。
面片下是几根菠菜和菌菇垫底,汤汁则由鲫鱼慢火煨炖,奶白香浓。
几许葱花在汤水中沉浮,引人垂涎欲滴。
闻到鲜香,林秋曼整个人都精神了。她身子虚,不便下床,莲心取来食案放到床头供她取食。
拿汤匙舀了一勺汤汁,入口鲜甜,绵密浓郁,一下子打开了味蕾,林秋曼高兴道:“好吃!”当即拿起筷子狼吞虎咽。
周氏怕她烫着,忙道:“二娘慢着点,小心烫。”
林秋曼一点都不怕烫,只觉得面片儿入口软滑,菠菜脆嫩,菌菇鲜甜,汤汁浓密,既填了胃,又暖了心。
做了几天孤魂野鬼,如今尝到人间烟火,林秋曼贪婪饮食,一碗馎饦很快就见了底儿。
出了一身薄汗,整个人通体舒畅,热烘烘的,好不满足。
林清菊拿手帕替她擦嘴道:“二娘怕是饿坏了,瞧你那狼狈相。”
莲心收起食案,又端来温水供她漱口。
林秋曼满足地半依在靠背上,脸上虽无血色,精神却好了许多。
母女三人叙了会儿家常话,突听外头传来女人的劝阻声,周氏和林清菊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不用猜也知道,定是林家兄嫂过来了。
林文德身形高大,脸型瘦削,眉宇间总藏着几分刻薄,特别是那双吊梢眼,看人时总带着一种阴鸷,令人生畏。
他进来时还穿着绯色襕袍,不知在哪里受了气,冲周氏行过礼后,便阴阳怪气道:“二娘真会挑人,到哪里寻死觅活不好,偏跑到宋御史那儿去了,教我往后如何做人?”
这话众人听不明白,林清菊皱眉道:“大哥有话好好说。”
林文德:“你们可知,昨日在翠微湖的那人是谁?”
林清菊摇头。
林文德气急败坏,“那人是御史台的宋致远!”又道,“我们见了这些言官都得绕道走,二娘倒好,直接撞上去了!”
周氏护犊心切,拉高声音道:“大郎,二娘好歹是你妹妹,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不错了,你又何苦横加指责?”
林文德厉声辩解:“母亲,非我不疼二娘,只是昨日是昭妃忌日,晋王在翠微湖散心,却遇到二娘在跟前寻死觅活。今日我被宋御史敲打,您得理解孩儿的难处!”
此话一出,林清菊错愕道:“大哥说……昨日在画舫里的人是晋王?”
下本开这个《我与美强惨二三事》
内容有点刺激哈,女人,收藏我你怕了吗?
一次郊游,宋离路过一座荒野孤坟,从此梦魇缠身。
梦里的那个男人叫韩琅,生于先秦诸子百家时代。
起初宋离以为是梦,后来才发现《魏国纪事》里真有韩琅生平。
韩琅,字温然。
少聪慧,美姿仪,出生于齐国士族。
师承姜公,著名法家大儒。毕生追求“依法治国,以法强国”理念。
初为齐国效力,得齐君重用,后因世家大族陷害落狱,而后逃亡至魏国,从此平步青云节节高升,官拜宰相。
后魏国强盛,韩琅被赐车裂。
宋离得幸参与了韩琅颠沛流离却短暂辉煌的一生。
她看他在灯下熬夜著法,看他端坐于案桌后一丝不苟与人辩理,看他受辱时身子仍旧站得笔直,看他端方雅正严谨自律得不近人情……
最初宋离只是旁观,后来她生了救赎的念头。
那男人却对命运坦然无比,眼中含笑道:“我生来就是在地狱里挣扎的人,阿离不必耿耿于怀,若是他日坟头青草萋萋,便劳你送杯薄酒,让我知道还有人记挂着韩琅。”
后来,韩琅被车裂而死。
后来,宋离把那座孤坟下埋的骸骨挖了出来。
她用梦为他重新铸造了向死而生的新生。
男主篇
阿离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女子,她性情寡淡,与周遭格格不入。
很多时候她会以看笼中鸟的眼神打量我,她说我未来会官拜魏国宰相,可我是齐国人,焉能背弃自己的故国。
后来我遇难在冰天雪地里奄奄一息,她告诉我,韩琅,熬过去就能实现抱负了。
那时我便想着,我得为她活,只有我强大了一分,才能护她一时。
再后来我官拜宰相,想护她一生时,她却告诉我,我会死于车裂。
那一次,我信了。
我终究是护不住她的。
【冷静理智神经病霸王花VS美强惨资深强迫症患者】
阅读指南:
1,架空春秋战国,双C,1V1,各种意义上的HE。
2,女主有情感障碍心理疾病,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会挖坟抱骨头睡觉的那种疯。
3,男主各种意义上的美强惨,洁癖强迫症各种毛病,内心却温柔到极致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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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林家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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