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周氏是彻底寒了心,次日一早就命人到海棠院收拾打包,把林秋曼赶出家门。
当时林秋曼有些犯懵,小心翼翼问:“阿娘真要赶我出府吗?”
周氏冷着一张脸,再也没有平日里的温情,“我屡次纵容你任性,你却屡次得寸进尺。林家于你来说既然是火坑,便出去吧,往后谁也管不着你了。”
“阿娘……”
“你走吧。”又道,“夕水街的四合院是你嫁妆,可搬进去住。芳草巷的两间商铺租子你自己收,其他珠宝田产等嫁妆我都替你管着,这些都没入林府的库房,待你他日再嫁便归还于你。”
“阿娘!”
“绿夏,去库房从我的户头上支一百两银子给她。”顿了顿,“张妈妈和莲心是你陪嫁,光她们二人照顾你是不够用的,府里再给你分两个粗使丫头和一个小厮过去。这些应该足够你维持一段生计了,至于往后,全凭你自己。”
张氏怕母女伤了感情,忙道:“小娘子服个软,母女不记隔夜仇!”
林秋曼咬唇不语。
周氏平静道:“张妈妈莫要劝了,进卫家和离开林家二选一,她是不会进卫家的。”
莲心也心急如焚,“小娘子!”
母女二人对峙,谁也不低头。
最后林秋曼狠了心,跪到地上给周氏磕了个头,眼眶发红道:“阿娘,女儿不孝,往后请阿娘多多保重。”
这一跪,把周氏的心都给跪碎了,怕自己后悔,索性硬着心肠走了。
张氏重重地叹了口气,忙把林秋曼扶了起来。
林秋曼偏过头望着墙外的朗朗晴天,这四方宅院是关不住她的,她终究会飞出去寻一方天地委身立足。
离开林家前林秋曼特地去找徐美慧,委托她多加照看母亲。
徐美慧连连叹气,说道:“二娘你这又何苦?”
林秋曼没有解释。
不同时代的人观念自然不同,鸡同鸭讲说了也是白说。
把东西收拾好后,林秋曼带着几个箱笼出了林府,周氏听到她走了,伤心地哭了一场。
劳妈妈劝道:“娘子何必如此呢,小娘子离了府只会过得更苦,她毕竟是从娘子身上掉下来的肉,怎能不心疼?”
周氏抹了把脸,恨声道:“翅膀硬了管不了了,她要出去便由着她去,在外面吃了苦头自然就会老老实实地回来了。”
劳妈妈不再多言。
夕水街的宅子是两进四合院,地段不比林府。
林家好歹是京官的府邸,住在周边的自然也是有地位的门户,在治安方面更有保障些。
夕水街的四合院处于市井中,鱼龙混杂,周边居住的各色人都有。
林秋曼带着七八个箱笼过来,自然引得邻里好奇观望。她倒不在意,犹如脱笼的飞鸟兴致勃勃地打量这处新居。
进了宅门,便是一面影壁,影壁旁是垂花门,里头的庭院干净整洁,非常宽大。
一口巨大的水缸摆放在庭院上方,里头种了睡莲。
林秋曼惬意地走在抄手游廊上,从今天起她也是有房一族了,并且还没有房贷压身。
她施施然把东厢房,西厢房,正房和耳房参观完了后,才吩咐张氏道:“张妈妈,让仆人去买五花肉来,晚上我做罐子肉给你们打牙祭。”
张氏哭笑不得,还以为她会伤心呢,哪知她高兴得反常。
大陈富贵人家餐桌上最常见的肉是鸡鹅鱼羊等物,猪肉少有,属于贱食,士族是不屑吃的。
至于牛肉就别妄想了。
对于重农抑商的社会政策来说,私自宰杀耕牛是触犯律法的,除非其他途径获取。
林秋曼作为现代人还是比较喜欢吃猪肉,往后她自己当家做主,势必把猪肉翻着花样吃!
仆人买来五花肉,林秋曼亲自下厨,先把肉块扔进锅里煮熟祛除血水,而后捞起来切成小块,再入锅炸出多余油脂。
她娴熟地倒入少许酒去腥,而后放入葱姜蒜,盐,酱油,花椒胡椒桂皮等物翻炒,再注入清水,烧开后将其置入备好的陶罐中封坛。
张氏打下手将陶罐放进灶膛里暗火烘烤,直至罐中水分被烤得只剩少许汤汁时才可取出。
待火候差不多后,张氏小心翼翼的将陶罐取出。
开坛时浓郁肉香扑鼻而来,油脂的焦香弥漫着整个庖厨,探头围观的莲心和小珠等人忍不住咽唾沫。
林秋曼取筷子夹起一块罐子肉放到青瓷碗里,递给张氏道:“张妈妈尝尝,你年纪大先来。”
张氏不好意思地接过,赞道:“小娘子会疼人。”
碗里的肉块色泽红浓,张氏试着将它拨开,只轻轻一夹,软软糯糯的冒着热气。
她小小咬了一口,油脂的焦香味充斥着味蕾,又软又糯,特别是猪皮,口感厚重弹牙,非常适合下饭。
林秋曼问:“好吃吗?”
张氏连连点头,“好吃,适合佐饭,我能吃三大碗!”
这话把众人逗笑了。
林秋曼打趣道:“你可不能多吃,往后我一人养好几口,不容易呢!”
众人又笑了起来。
林秋曼也取出一块来尝,满口焦香油脂浸润,幸福感满满。
几人不分主仆分享那坛罐子肉,特别下饭,每个人都吃了不少。
来新家的第一天晚上林秋曼感到很满足,她对未来的生活充满着憧憬。
一觉睡到半夜三更时,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唤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床前似乎站着一个人,却看不清面庞。
一道声音幽幽地响起,“二娘,我要走了,阿娘就拜托你照料了,往后的路多有不易,请你多多保重。”
林秋曼想问她是谁,却开不了口。
那身影没站多久便消失了。
次日醒来,林秋曼对梦中的情形记忆犹新,心想莫不是原主的怨灵脱身走了?
仔细想来,自从跟韩商对薄公堂后,她确实不再做噩梦了。
回顾来到这里的种种,原主也是个苦命人,倘若昨晚真是她托梦道别,她理应送她一程。
心里头有了主意,林秋曼吩咐莲心道:“去备些香烛纸钱来,我等会儿要去翠微湖走走。”
莲心虽困惑,却也没有多问。
林秋曼早饭后便乘坐马车去了翠微湖,是张氏的男人王二赶的马车。
途中她说起想立女户脱离林府的打算,王二听后说道:“小娘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朝立女户要么是夫死,要么是子弱,小娘子两头都不占,且是与夫家和离回的娘家,户头自然还是在娘家的。这样的条件,官府是不会单独分出来的。”
听他一说,林秋曼颇觉遗憾的打消了念头,只能作罢。
翠微湖在城外的丘山脚下,这里景色甚美,常有画舫在湖中游玩,铮铮琴音或琵琶应景亦是常事,很得雅士们青睐。
林秋曼到了湖边,寻得一棵树下,烧纸祭拜。
莲心不解,困惑问:“小娘子这是祭拜谁呀?”
林秋曼取出一只香囊,里头放着她的一撮头发,将香囊投入火堆中,她平静道:“前阵子我不是在这里投了湖吗,如今摆脱忠毅伯府重获新生,故来祭拜一下往日的自己。”
莲心听得似懂非懂。
林秋曼也不想过多解释,只敬上一杯酒道:“往后重获新生,可要一路保重啊。”
阵阵湖风扫过,好似在回应她。
也在这时,画舫里的大长公主无意间瞧见了湖边的身影,颇觉眼熟,问道:“那是林二娘吗?”
贴身丫鬟回道:“是林二娘。”
华阳扭头看向李珣,好奇问:“当初林二娘便是在这里投的湖?”
李珣轻轻的“嗯”了一声,华阳又问:“你救的她?”
“是宋致远。”
华阳闭嘴。
天空明明亮晃晃的,却忽然响起春雷,看天色怕是要下雨。
湖边的主仆二人匆匆离去,画舫里的华阳吩咐道:“去把她们接过来避雨。”
家奴赶紧派小船到岸边接人。
华阳喝了口茶汤,似想起了什么,八卦道:“听说春日宴后平阳侯府的卫四郎去给林家提了亲。”
李珣愣了愣,指腹轻轻摩挲茶碗,没有说话。
林秋曼:“啊,好巧啊皇叔,竟然又见面了。”
李珣:“好巧,听说平阳侯府的卫四郎欲纳你作妾?”
林秋曼:“怎么?”
李珣:“狗胆倒是挺大,是时候去找他老子谈谈人生谈谈理想了。”
林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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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自立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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