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陆峥一直静悄悄的。木屋的房顶在第二天被修缮完毕，此后他每日在峰顶修炼，燕渡大部分时间都自己窝在洞府，偶尔跑出来见到人，少年便会收剑与他打个招呼。

陆峥连续黏了他几天，乍一懂事与他避开距离，燕渡还有些不适应。

不过这样或许才是最好，思来想去，他也就自己悄无声息地难受几天，慢慢习惯了这样的师徒相处模式。

不过很快便到了秘境试炼的时候。

离宫峰顶灵气异常充足，有这段时间的修炼，陆峥的修为已经快至筑基，燕渡抱着酒坛翻了几天画本子，原本都想着不再去凑这个热闹，一大早洞府门却被叩响。

“阿峥？”燕渡从火玉榻上坐起，挥开石门，倦得半点都不想起身，“有什么事么？”

“师尊，今日试炼秘境开启，”陆峥先是恭恭敬敬答话，随后声音又低下去，听着有几分委屈，“师尊不与弟子同去了么？”

燕渡暗自叹口气。

“去，怎么不去，”他从榻上起身，想了想还是解下身上大氅，“走吧。为师送你到秘境入口去。”

至于原本想的要跟着陆峥进去……还是算了吧。

毕竟是新弟子们的第一次秘境几个此番收了内门弟子的宫主都在，余下便是外门的长老们。

燕渡和陆峥来得已经算晚，到了地方几百双眼睛顿时齐刷刷望过来。

好在燕宫主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万众瞩目，唇边挂着淡笑，缓步走到几个师兄师姐跟前去，一一打过招呼。

燕泽倒是难得未至，负责主持的是他的亲传弟子陶织，少女在一旁有条不紊地清点人数，应双蕖靠过来，问他：“你方才没来，我还以为你跟你兄长在一处。”

燕渡：“嗯？”

他原本还以为是这并不算什么大事，因此燕泽才没有亲自过来，而是遣了弟子。

难道还有什么与他有关的要事不成？

“师兄说这秘境内部有些异样的波动，担心在试炼当中出事，便去探查空间裂缝了。你不在，还以为他是带上了你一同。”应双蕖解释道。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啊。

燕渡下意识看向陆峥，对上少年乖巧望过来的眼神又只能叹气。

八成跟男主有关系。但男主自己明显也一无所知。

这下他怕是真没法放陆峥一人单独进去了。

如果那真是属于他的机缘，就意味着陆峥在最后很有可能被一人关进秘境中，然后九死一生。

他既然都猜测到了此事，总得……为男主做点什么吧。

燕渡叹口气，往陶织身侧挪了挪，趁她低头在书简上记东西，低声问道：“好师侄啊，你知道这个秘境上限能承受的修为是多少么？”

“嗯？”陶织抬头，唤他一声“燕师叔”，又低下头自顾自做事，一边冷酷道，“多少修为都别想了师叔，师尊他让我一定要拦住不让你进去。”

“胡说！”燕渡瞪大眼难以置信，“你师尊先前明明答应过不拦我的。”

“今时不同往日，”陶织坚决地摇摇头，“您身体不好，此番事故又太过突然，师尊也是担心您在秘境当中出事。秘境毕竟是另一处空间，要是出现异动，师尊他想出手救您都来不及。”

“我哪有这么脆——你象征性拦一拦就是了，我大乘你化神，你师尊那么疼你，你就算真没拦住我他也不会说什么嘛。”燕渡又凑近了点，试图贿赂。

陶织后退一步，义正言辞：“您若是出了事我也会问心有愧，以防万一，您还是莫要多想了，留在水镜外便是。”

“连我都不许进入，你师尊倒不如直接取消掉此次试炼，等情况稳定下来再去。”燕渡咬牙切齿，有些恼火。

“师尊他自有考量。师叔既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想来也清楚师尊他不会无缘无故这般，”陶织态度坚定，“秘境也快到开启的时候了，师叔且在一旁休息片刻吧。”

陶织说到此处，不再搭他的话，燕渡心头闷着一阵火，重新走回到陆峥身侧。

“师尊？”陆峥见他神色不虞，有些担忧地轻轻唤了声。

“没事。”燕渡回神，张张嘴，低声嘱咐道，“此番进秘境或许会有不同寻常之事。无论如何，为师不在，你记得万事小心。”

陆峥缓慢地眨了下眼，神色依旧平静：“好，弟子知道了。师尊安心就是。”

燕渡又是一声叹。

他哪里能真的安下心来——还是得想个办法进去。

从空间戒指里又掏出一坛酒，他避开那些大乘期的师兄师姐聚集的位置，盯着不远处即将开启的秘境裂缝发呆。

很快，陶织清点好了所有，抬手在水镜上画下一道符纹，秘境裂缝顿时应声而开。

因为是九玄宗自己独属的宗内秘境，这些新入门的弟子都被仔细排好，一一进入其中。燕渡想直接浑水摸鱼必然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别的地方下手。

比如——他跟陆峥的师徒契纹。

他偏头看着已经排在队伍当中的好徒弟一眼，抿抿唇，躲到远处施了个隐身的法诀，在一众弟子快要全部走进去的时候化成一只灰扑扑的小鸟附在人衣摆上混了进去。

为了保证不被其他人察觉，他直接将身上所有的修为给藏匿掉，只留下与陆峥的师徒契相联系的那一小缕灵气，以供秘境感应。

而在进入秘境之后每个个体都会再被时空裂缝给拆开，他有是师徒契的联系在，说不定就能将他带到离着陆峥最近的位置。

当然，一切都建立在天道不会有意让男主独自一人面对所有的基础上。

——都让他穿书过来了，就让他当个合格的金手指吧。

燕渡心底默默念叨，闭上眼缓解空间跳跃带来的那股撕扯感和眩晕感，再一睁眼，已是落地。

眼前是个大森林。

树木高达，灵花灵草遍地。也不知九玄宗是如何做到的，每次开山招收弟子都会再重启一遍此处秘境，却没怎么坏掉其中生态。

在这样的环境中也不错，正好方便了他藏匿。

燕渡看看自己身上灰扑扑的羽毛，找了处水池，又在心里默念了几句，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只寻常的小鸟——现在没那么圆润，瞧着更像是只小麻雀了。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陆峥给认出来。

燕渡思维发散瞬间，又摆摆鸟头——想那些做什么，发现就发现了，男主还能把他赶出去不成？

他重新飞到枝头，从几棵树之间蹦过去，低头寻找着方才进来历练的弟子们的身影。

这副模样能感知到的师徒契很微弱，方才两人在同一处挨得那么近才能丝缕，眼下怕是他得撞到陆峥身上才能再度感应到那股灵力联系了。

只希望他们两个不要离得太远——燕渡飞了一小会，重新站回树枝上，拍拍翅膀——飞得他胳膊酸。

要不是怕被人轻易注意到，他都想直接把长离剑召出来赶路。

离开九玄宗的范围，长离剑灵顿时又活跃起来，只不过飘出来注意到他如今的形象后觉得他有损凤凰一族的形象，又飘回去自己闷着了。

这下可真是无依无靠。

燕渡叹气，在枝头歇了一会儿后继续努力往远处飞，总算是在树下听到些人声。

“不愧是九玄宗，财大气粗，能把这么大的一个秘境给圈下来。”

“比先前入门试炼的那个可大多了，小心些吧，不知道有多危险呢……”

“怕什么，好几个内门弟子呢，咱们没人疼没人爱，他们手上可是有不少大能们给的东西——别忘了还有一位亲传弟子。”

“也是，那可是燕宫主的亲传弟子……”

燕渡听他们谈到自己，立刻竖起耳朵，悄悄往枝头蹦了蹦。

却没想到对方只是叹口气，并未多说，只有他同伴多提一嘴：“快想办法和其他人汇合吧，若是能寻到那位亲传弟子，说不定还能早些完成任务出秘境。”

这些弟子前来历练都是带着任务来，燕渡没听到什么有效内容，蔫头耷脑地打算继续往远处飞，翅膀上的师徒契纹却忽然烫了下。

嗯？

他止步，猛地转头看过去，树下走过的两名弟子眼前已经多了一人。不同于平日在他面前的乖巧模样，树下的少年面容冷峻，手中托着一个罗盘。

他对身侧的人视若无睹，正要接着往远处去，那两个弟子却对视一眼，齐齐喊住了他：“陆师兄！”

陆峥脚步微顿，抬眼看过去，耐心像是好容易才从犄角旮旯中挤出来的：“何事？”

那弟子咽了咽口水，问道：“一个人在这秘境里太过危险，师兄要不要跟我们一同行动——我们保证不拖师兄后腿！”

燕渡在树枝上探头往下看，看着陆峥眉头蹙起，像是要拒绝，话还没说出口，眉头却忽然又舒展开，在唇边扯出一个笑，好像瞬间变得温和。

他放下罗盘，再笑起来时已经比方才自然许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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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