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渡在昏睡中做了一场梦。
不过与其说梦,倒更像是走马观花,看了一场别人的人生。
梦中的那人还是叫燕渡,长着一张与他同样的脸,却比他多了一个长得与燕泽一模一样的哥哥。只是在梦里除了他自己的名字,其他的声音都变得不甚清晰,就连文字也模糊,燕渡只能跟着他的行动路线,窥见方寸之间的景色。
像现代但不完全,有许多燕渡不曾瞧见过的新鲜东西,但那些道路又分外眼熟,在几年前他还没穿书的时候,曾走过千千万万遍。
他看着走马灯上的那个“燕渡”从出生到长大,身边由热闹到孤寂,在蛋糕上的数字蜡烛变成“16”的时候,陪着他的人就只剩下了那一个哥哥。
然后哥哥也几乎要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了。
那个长得像极了燕泽的人开始极少出现在场景中,好像只有在每年的生日上才会露面,给“燕渡”送来礼物,然后又消失不见。
如此过了近十年。
在他的二十五岁生日,哥哥也未再出现。“燕渡”坐在那堪称富丽堂皇的家中,一个人木然望着蛋糕上“25”的数字蜡烛,点都未曾点燃过。
之后……之后——他就穿过来了?
这个念头忽然出现在燕渡脑海,下一瞬,走马灯烟消云散,他猛地睁开了眼。
水色的天空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石壁,还有在他背后涌出源源暖意的火玉榻。
燕渡一下子从榻上弹起来。
还没等多反应,一道肃冷的声音从身侧传来:“醒了?”
身子顿时一僵,燕渡觉得整个人好像都成了生锈的机器,好艰难才转过身来,想扯出个笑也扯不出,只能干巴巴地喊出一声:“……哥。”
“还知道我是你哥,”燕泽冷笑一声,“如今果然是能耐了,陶织替我传话都拦不住你。”
燕渡干巴巴笑了声:“我这不是,担心我徒弟……”
“担心到最后让他把不省人事的你给抱回来?”
“我徒弟抱我回来的?他一个人?”燕渡一个激灵,立刻在洞府四处瞧了瞧,却没能瞧见人,“他现在人呢?有没有受伤?”
一连串几个问题问下去,燕泽像是忍无可忍,直接掐诀给他施了个禁言咒。
燕渡急得“唔唔唔”好几声,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他去坤宫反省了,禁闭三月,你才昏了一个月,一时半会儿见不到他。”
男主到九玄宗来还没三个月呢!
燕渡急得想开口求情,结果发现不知为何连传音都没法再传,只能拽着燕泽袖子狂扯。
“爪子松开,要撕破了,”燕泽无可奈何地开口,解了他的禁言,“这么着急,要说什么?”
“这次擅闯秘境是我自己的决定,跟他有什么关系,要关你不如把我关禁闭,反正我都昏了我又不知……唔唔唔!”
燕泽又给他禁了言,这才解释:“知道你溺爱,此事本也该是你来解决,我不会多插手。但此番禁闭是他自请,你若是觉得不合适,便等他出来之后自己同他说去。”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他自请你就让他去啊!
燕渡继续扯他袖子。
“这是你们师徒之间的事,无论如何坤宫禁闭已开,你现在想进也进不去。至于你,你擅自闯入秘境,若非有陆峥在侧,秘境关闭时你直接被拘进空间裂缝当中也不是不可能,陶织她已经告诉你有危险,你又去瞎逞什么能?”
“昏迷一月已是最好的结果,你若是当真出了事,哪怕陆峥离开秘境后就自请禁闭,最后凤凰一族的长辈,甚至你师兄师姐的怒火也会落在他身上,这就是你想要的为他好?”
燕泽冷着嗓音,一口气把话说完,才再度解开他的禁言咒,燕渡却已经被他说得蔫头耷脑,垂着眼一直未曾开口。
“想明白了?”燕泽静静地等了一会儿,问他。
“还是没明白,”燕渡向后仰倒下去,偏头看着燕泽,闷声问,“在那个地方,明明陆峥这个货真价实的筑基期都能全身而退,我不过是修为被压制,怎么会伤重至此?”
尤其最后击向他的那股巨力格外强悍,他连神魂都要被震碎了,陆峥居然还能抱着他走回来。
“因为跟修为没关系,”燕泽低叹一声,朝他伸出手,抓住他手腕,一道灵力灌入经脉,运转周天,“你自己难道就没察觉出,自己的神魂早就脆弱不堪了么?”
“这不是在那裂缝里……”燕渡小声反驳,话说到一半对上他凌厉的目光又蔫下来,“好吧,是之前长离剑的剑灵跟我提过一嘴,我自己没瞧出来,便没有太过在意。”
燕泽抬手在他腕上轻抽了下,又一个眼刀过去:“在开始之前我便察觉到其中空间不稳,极有可能将人卷进去,费了些力气才将各个裂缝之间的通道打通。没有延迟试炼是因为如今这些波动对那些弟子已经无碍,若是意外被卷进去便当是多磨练一分,谁能想到你偷跑进去。”
“空间裂缝之外便是虚无,肉.体在那些地方根本无用,全都是靠神魂支撑。偏偏你这神魂最为虚弱,比无修为的凡人都要差些,还敢去瞎闯。”
说到最后,燕泽实在是气不过,拿本命剑的剑柄又在他额头敲了下。
燕渡“嗷”一声弹坐起来,这下是彻底蔫了:“知道了……我下次不乱往秘境跑就是了。”
燕泽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所以哥,”他榻边挪了挪,抓住燕泽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我这神魂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么?”
他问出这个问题后,燕泽神色似乎变了些。只是他情绪藏得太快,等到燕渡仔细去看的时候,面前的人已经又恢复成那般沉静的模样。
“不知,”燕泽开口道,“你的神魂我也不敢确定是从何时开始变得破碎不堪的,但的确很突然。不过你身为凤凰,体质强悍,这神魂的变化对你平日影响算不上太大。我试图寻过弥合你神魂的办法,但发觉此界无解,就只能先这般吊着。”
“那我岂不是以后什么秘境都不能去了。”燕渡扁扁嘴。
“你一个大乘期,如今那些秘境中也没什么你用得上的东西,去做什么?”燕泽睨他一眼,“想照顾着你徒弟也无妨,但若是还想此番最后闹成他照顾你,想来你也不愿见。”
“哥你说的是。”燕渡唇抿紧了,继续蔫哒哒地坐在那,沮丧得燕泽又忍不住叹气:“想见你徒弟么?”
燕渡眼睛“啪”地亮起来,猛地抬头看向他:“你不是说坤宫禁闭关上了进不去么?”
“进是进不去,但外面的人可以用水镜查看,”燕泽挥手,一面水镜顿时出现在燕渡面前,他叹声道,“原本是防止弟子在禁闭当中放纵,做监督之用,如今倒是拿来让你想徒弟了。”
“哎呀,反正都是看嘛,说不定阿峥他先前因为愧疚进去,如今过了一个月禁闭也疲乏了呢……”燕渡边说着边迫不及待地打开水镜,一眼便瞧见了在茫茫雪地中跪得笔直的少年。
燕渡:“?!”
“禁闭是要他跪三个月?!”他抬眼盯向燕泽,有些难以置信,“九玄宗处罚这般严苛么?”
就算修士比普通人的身体素质要好,陆峥也才是个半大少年,还只有筑基期啊!这要是在雪地里跪上三个月,当真不会废了么?
尤其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了——燕渡一想到陆峥已经在那地方跪了一个月,眼前就一阵发黑,差点要再昏过去。
还是燕泽往他手腕掐了下才回神。
“宗门没这规矩,”燕泽点了点水镜放大,“何况若当真一直跪着,他身体不至于到一月后还这么好。”
镜子转到少年的脸,陆峥正阖着眼,脸上却并非毫无血色,平静得像一尊神像。
“那他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跪着,”燕渡稍稍冷静些,纳闷,“总不能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吧……”陆峥现在又没什么预知能力。
燕泽:“怎么不可能?”
嗯?
燕渡茫然地看着他,眨了眨眼:“这怎么可能?”
“你那弟子可比你想得要能耐得多,”燕泽却没有多言,起身道,“若是想知道,不如等着他从坤宫出来你亲自去问。宗内还有不少事务要处理,我就不守着你了。”
“诶?哥!”燕泽说完便走,走得分外干脆,燕渡榻还没下来便不见了他的人影,只能郁闷放弃。
一个个的。
洞府当中瞬间变得安静,燕渡仰头看看灰扑扑的石板,有些头疼接下来的两个月。
陆峥关着禁闭,他现在怕是连话本子都无心去看。
不过虽然坤宫的禁闭关了——他到外面去瞧瞧总是可以的吧?
天道应当也不会让男主在这闷着三个月无所事事,说不定他努努力,真能找到什么突破进去的办法。
燕渡想到这,兴奋地直接从榻上跳下来,也顾不上什么神魂破碎不破碎的了,随手拎起大氅便往坤宫的方向跑去。
燕渡:(起来蹦蹦)(发现没碎)(开始放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百折不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