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尽欢撇了撇嘴，看他从包里拿出瓶水递过来，摇了摇头：“太凉了，我不想喝。”
“不用喝肚子里，放嘴里含一会儿就行，你听话，不然嘴会受伤。”
说完，不容分说地把瓶盖拧开递到她手上。
许尽欢只能张口喝水，嘴里含了一大口，嘴巴一动也不敢动。
“以后不许一口吞一个小笼包了，听见没？”他表情恶劣地开口。
那是跟你学的，许尽欢在心里嘟囔，但她张不了嘴，只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陆明澈的神色这才变好了些，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两个人吃饭耽误了一会儿时间，许尽欢和陆明澈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将近打铃，教室里坐满了人，后排位置被占满了，前排却空荡荡。
许尽欢看到了早早和她约好要来陪她上课的闫枫，他朝着她招手，许尽欢也朝他招了招手，对陆明澈说：“去那边。”
陆明澈视线转过去，脸色立马就冷下去：“他为什么在？”
许尽欢没注意他的表情，但想想也知道他心里压着不满，一定是臭着脸的。
她没看他，装作不经意地开口：“哦，他说他最近没什么事，要来陪我上课。”
说完又补充：“不是你说的，我和他不够了解，多相处才能增进了解嘛。”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从未像此刻一样生动形象，陆明澈咬了咬牙，跟着许尽欢过去了。
许尽欢特意交代了闫枫，如果他提前到的话就帮忙占两个位置，闫枫也确实照做了，连带着他自己的一共占了三个位置，他自己坐在中间。
这就意味着无论许尽欢坐哪边他都能跟他挨着坐。
陆明澈扫了眼他占的位置，无声嗤笑了下，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到闫枫面前。
“你往旁边挪挪？我近视，坐中间会比较好。”
闫枫还没回答，许尽欢就在旁边出声：“你什么时候近视的，我记得你视力不是挺好的嘛，高中坐最后一排也能看见黑板。”
“我最近忽然近视。”陆明澈面不改色地开口，又问闫枫：“所以能让让吗？”
闫枫显然能看出来他在撒谎，而且丝毫不怕被戳穿，他站起来无声和陆明澈对视了眼，眼里带了几分敌意。
“当然能。”对视了几秒钟之后，闫枫还是让了，同时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但是在两个人换位置的时候，脚无声地踩上了陆明澈的脚，两人对视时他视线凉薄。
陆明澈同样面色不善，面不改色地踩了回来，踩到之后还没等闫枫有反应，他自己先叫出声。
“怎么了？”许尽欢听到他吃痛的一声喊，视线转过来。
陆明澈故作无意地扫了眼闫枫，淡淡开口：“没事，被踩了下，可能是不小心的吧。”
闫枫在那边立马开口：“我不是故意的。”
“……”
所以最后就变成，陆明澈坐在中间，许尽欢和闫枫分别坐在他两边。
许尽欢对这个安排略有些意见，不知道是陆明澈故意的还是他真的近视了，反正能感受到他对闫枫敌意不减。
“你几点到的？等了很久吗？”她发了个信息给闫枫。
闫枫很快回消息过来：“我也刚到，后排都没位置了，所以就只能占前排。”
这节课是专业课，上课的老师是一个老教授，听说年轻的时候在日本呆过，研究了不少漫画风格。
也因此他对待上课的态度很严格，经常会不定时地提问学生，所以学生们都不敢坐在前排，只敢坐后面。
但许尽欢也无所谓了，她上课向来认真听讲，老师提问的内容她一般都能答上来。
所以她回复闫枫：“没事，坐哪里听课都一样。”
她说完又想起来什么，把刚刚放下来的手机又拿起来，正要问问闫枫有没有吃早饭，手机就被人从旁边抽走。
“许尽欢，认真上课。”陆明澈声音冷冷地在头顶响起，他就算是坐着也比她高不少，幸好是阶梯教室，不然他肯定会挡着后面的学生。
此刻他脸上的神色就差写着“你少理他”四个大字了，肉眼可见的不满。
许尽欢有点不服气，出口反驳：“老师不是还没来嘛？”
结果她这话刚一出口，教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老师拿着他装满材料的公文包从外面走进来，满脸严肃。
陆明澈一副“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讲”的神情看着她，许尽欢立马就萎了，也不再抢自己的手机，摊开课本乖乖听课。
这节课的老师不喜欢照本宣科地讲课，反而会更加注重开发学生的创造力，所以上他的课一定得集中注意力。
老师在课上播放了一个小视频，上面描写了一段儿子和老母亲的冲突：儿子不满于自己特意从乡下接来的老母亲每天在垃圾桶里捡垃圾卖钱，因而和母亲发生了争吵。
老师让同学们就此场景发散思维，从不同角度来批判性地看待这件事情，然后任选其中一个视角发表自己的看法。
之后就是提问环节，坐在前排的三个人毫无疑问被老师叫了起来发表观点。
首先是闫枫，他站的是那个年轻儿子的视角：
“我认为老人捡垃圾这件事情，对于儿子来说肯定是难以接受的，首先他把母亲从乡下接过来肯定是希望父母能够享福的，所以不会希望父母靠着捡垃圾这样的手段来赚一点微不足道的金钱；其次捡垃圾本身会对家里的环境造成一定的影响，本来过着正常健康卫生生活的儿子肯定接受不了这种转变，所以发生争吵也是情理之中的。”
他的看法其实是比较中肯的，并没有特意针对谁，客观且公正。
老师点头对他的看法给予认可，紧接着就又提问了陆明澈。
陆明澈本来对这种事情没什么感觉的，但是跟许尽欢在一块的时间长了，很容易受到她的影响，她这人多愁善感，总是站在弱者的那方面，所以陆明澈回答：
“我比较倾向于站在老人的立场，老人把孩子从小养到大，习惯了供养者的身份，但是被儿子从乡下接到城里后身份转变为被供养者，想要从捡垃圾中获得金钱的背后兴许是他们在追求被供养身份下的自我价值，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毫无价值的人。”
他的回答果然就是许尽欢心里想说的回答，所以他刚刚坐下，许尽欢就在旁边暗戳戳地开口：“你刚好把我想说的都说了呢。”
“这说明咱俩价值观一致。”陆明澈毫不遮掩地当着闫枫的面开口：“三观不同的人很难走到一起的。”
闫枫毫不示弱，笑了笑开口：“尽欢，这只是在发表客观看法，以后就算你的梦想就是捡垃圾，我也会支持你的。”
好像搞创作的人都很喜欢这种情感上的支持，许尽欢毫不例外，她显然被这句话给迷住了，睁大了眼睛问：“真的吗？”
“当然。”闫枫毫不犹豫地说。
“呵。”坐在两个人中间的陆明澈冷嗤出声，给了许尽欢一个凉飕飕的眼神：“好吃好喝伺候你那么多年，你以后要是敢去捡垃圾，头给你拧掉。”
“……”许尽欢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评判他：“一点情怀都没有。”
上午都是漫画专业的课，许尽欢和他们两个连着上了两节，心力交瘁。
其实上课还好，主要是陆明澈和闫枫两个人总是明争暗斗，陆明澈对闫枫毫不客气，闫枫顾忌他的身份自然不会回怼他，但是会默不作声地在许尽欢这里讨巧。
但是每次他这边刚讨完巧，陆明澈在那边就又开始冷飕飕地发言，一会要把她头拧掉一会儿又要把她腿打断，一个上午下来许尽欢身上的器官都被陆明澈卸得差不多了。
终于熬到了中午吃饭，许尽欢到了食堂就直奔自选餐厅，选了自己爱吃的菜，找了个位置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也不管两个男人买什么吃什么。
她刚吃两口两个人就都过来了，闫枫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份鸡排过来，放在中间让大家一起吃。
“尽欢，你多吃点肉，也能增强体质，没必要天天都跑步的。”火药味也是很重了。
陆明澈直接从自己还没动筷子的盘子里夹了一大团蚝油生菜放进许尽欢的碗里，不满地看向闫枫：“追人这么久，你不知道我们家许尽欢不爱吃肉？”
“我们家许尽欢”就很妙，这个词陆明澈用最合适，边界含糊又暧昧的。
许尽欢的那个迟钝的脑子肯定品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但是闫枫一定能领会到他的意思。
所以陆明澈刚刚说完这句话，闫枫的视线就扫过来了，两个人隔着许尽欢对视。
陆明澈平静地坐在座位上，姿态有些许的懒散，表情却不屑又挑衅。
从他第一次说要他跟许尽欢保持距离，再到今天的针锋相对，陆明澈和闫枫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早就明枪暗箭。
所以许尽欢看不见地方，早就无需再装。
“是吗？”闫枫脸上露出一个微笑，问许尽欢：“但是一点肉也不吃的话，营养会不均衡吧？你哥他不关心这个吗？”
这个“你哥”用的也是很妙。
陆明澈冷笑，开口：“她唯一能接受的肉就是学校小笼包里的肉，所以我们每天早上都会去吃学校里的小笼包，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讲。”
看到了吗，我们有独立于其他人之外的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有其定则和规律，容不得你来置喙。
“是这样的。”许尽欢在旁边开口：“但是你们能别吵了吗？吵得我牙疼。”
她现在就特别理解婆媳关系里儿子的那个角色，两边吵来吵去的，她在中间左右为难，又吃力不讨好。
“怎么会牙疼？”闫枫立马表达关心：“是不是什么东西硌到了？”
许尽欢捂着嘴解释：“不是，我的牙本来就有点问题，时不时地就会疼。”
她刚说完，旁边陆明澈就已经从包里拿了止疼药出来，是他常备着的：“先把药吃了，明天我带你去拔牙。”
“我不去。”许尽欢态度异常坚决：“吃了药就不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