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依旧以一种不容拒绝地姿态牵着她，既是感情的侵略，也是情感的表达。

许尽欢一下也没再挣，在人群中无声地加快了脚步，走到和陆明澈并肩的位置，和他一起往前走。

“许尽欢你干嘛呢，快点啊。”邬安安在摊子面前急不可耐，手里死死抓着一本厚厚的漫画书，似乎是怕被人抢了去。

她言语急促地催着身后的人，一边说话一边回头，转身就看到让人跌破眼球的一幕。

——陆明澈手捧着一束玫瑰花，正牵着许尽欢朝她走过来。

什么情况？

邬安安一时间连跟人抢书的激情都没有了，胳膊卸了力，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不止是她，就连一直滔滔不绝聊现在就业形势的桑琪和许小承也停止了谈话，一脸看戏的表情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你们俩，在一起了？”最憋不住话的邬安安率先开口发问。

许尽欢本来这会儿挺自然而然的，可是邬安安这么一开口发问，她又莫名拘谨起来，带着点避嫌的意味想要把手抽出来，结果当然是没能抽出来。

她吞吞吐吐地否认：“没、没有，就是怕走散。”

“哦~怕走散啊。”桑琪在旁边抱着胳膊，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揶揄和打趣。

然后许小承和邬安安就在旁边矫揉造作地演了起来。

邬安安眼巴巴地盯着许小承的脸，语气装腔作势：“哎呦，小承，我们也要牵着，不然会走丢的~”

“……”许尽欢只觉得难为情，又要往外抽自己的胳膊，这次确实是动了动，但陆明澈的手只松了一瞬间，许尽欢的手掌经过他手心的时候他又顺势收了手。

——这下是真的牵到了手。

许尽欢的脸蹭得就红了，这下拽也拽不出来，只能任由他牵着了。

陆明澈真的是……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的人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大概是怕人再反抗，许尽欢的手被他攥得很紧，一点抽出来的余地都没有了。

许尽欢抬头要瞪陆明澈，正好撞上他也抬头，笑得随意地看着对面打趣他们的几个人，说不上来是得意还是真诚劝诫。

“哎，别乱，等会儿人给我气跑了。”

语气却毫无忌惮，说完这话还捏了捏许尽欢的掌心，像是要跟她统一战线似的。

但其实罪魁祸首就是他。

许尽欢挣扎半天没能把手抽出来，只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刚才邬安安之所以着急要赶快过来，是因为她在这个路边小摊上看到了许尽欢的一本漫画书。

是她大二的时候花了将近半年画的一本，那半年她刚刚熟悉B市，让陆明澈跟着她每天到处跑，走遍了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

她在地铁站，看到有人为看不懂路线的老人指路；在公园看到陪着孩子尽情欢笑的父母；在路边看到算命先生和流浪汉并肩聊天；也在一个又一个清晨，看到那条贯穿整个B市的河发着迎着朝阳发出金灿灿的光芒，滚滚东流。

于是有了这本漫画。

只是现在漫画市场上，这类漫画并不算是主流，所以尽管这本在完结的时候有了一些热度，但是出版社联系的时候，只给了两千册的首印。

这本书是真的很少很少，许尽欢自己手里也只有两本，但是却不幸被隔壁宿舍的猫给抓破了，之后她再想买，就只能找到二手的了。

所以能在这里看到自己的书，并且看着像正版，许尽欢还是很惊喜的。

“我要把它买下来，以后等许尽欢大火了，我就发微博炫耀。”邬安安已经掏出手机扫码付钱。

这本书很厚，所以当初出版的价格还挺贵的，这也是它首印数这么少的原因之一。

邬安安付了钱，许尽欢一脸艳羡地看着她拿着自己的漫画书：“安安啊，那个……”

“不能！绝对不能！”邬安安瞬间搂紧了这本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是绝对不会让给你的！”

说起来，邬安安其实是许尽欢最忠实的读者，她在这本漫画还在连载的时候就每天跟在许尽欢的身后催更，甚至很多时候许尽欢一边画，她就在旁边看着，做名副其实“第一个看到漫画的人”。

当初漫画出了实体书，她和许尽欢两个人总共拥有两本，许尽欢也不好意思再找出版社要，两个人就在发售时间在网上拼手速，结果一本也没能抢到。

后来许尽欢分给她一本，结果当天两个人的书就无一例外都被猫给抓烂了。

“……我还没说呢。”许尽欢嘟囔了一句，虽然她确实也挺想要一本的。

平心而论，这本漫画在市场上虽然水花不大，成绩也算不上出挑，但却是许尽欢倾注心血最多的一本。

她把自己对B市所有的热爱的留恋都写在了这本书里。

得到了邬安安的明确拒绝，许尽欢撇了撇嘴，问老板：“这个书还有吗？我也想要一本。”

“真不好意思小姑娘。”老板笑得一脸真诚：“这本书我们店里只有这一本了，当初到的时候一共才到了五本。”

“那好吧。”许尽欢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败兴而归。

“那你要给我看一下呀，到时候咱们两个一起看。”许尽欢扒拉着邬安安的手可怜巴巴地开口。

邬安安抢到了书，有点小傲娇地拍了拍许尽欢的肩膀，故意嚣张道：“你求我呀。”

许尽欢毫无节操：“求你求你求你了。”

邬安安尾巴都快翘到天上了，又昂着头故意调侃许尽欢：“那你说，是我好还是陆明澈好？”

狡黠的语气配上她那个古灵精怪的表情，一眼就看出她是在逗许尽欢。

这群人真的是……

许尽欢皱了皱脸，正打算从善如流地说邬安安好，那只牵着她的手忽然用了力，把她往远处拉。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许尽欢现在就像是误入女儿国的那个唐僧，每天都要被花式撩拨，还反抗不得。

陆明澈把她拉的离剩下三个人稍远，手还牵着她，眼睛颇有兴致地盯着许尽欢看：“想要那本漫画？”

当然了，废话。

许尽欢认真地点了点头：“都绝版了。”

所以很重要的知不知道，就算是说邬安安比你好你也得接受。

陆明澈笑了下，挑了挑眉看许尽欢：“那你说我好，我给你一本。”

“我才不……？”许尽欢拒绝的话脱口而出之后，忽然意识到他再说什么，立刻亮着眼睛看他：“你也有这本书？”

她当时那么努力地抢都没抢到，还在想到底哪种人能抢到呢。

陆明澈随意将手放在她脑袋上，抓了一把说：“你说陆明澈最好，我送你两本。”

……两本？许尽欢目光嫉妒地仰头盯向了这个人：“你有多少本啊？”

“也不多，十几本吧，当初写了个程序专门抢这本书来着。”

“……”许尽欢就知道，自己抢不到是有原因的，有人作弊。

“……陆明澈最……坏蛋。”许尽欢还是没忍住骂他，本来发售的就少，他买这么多，要其他读者怎么办！

“坏蛋手里可是有你的漫画书呢。”陆明澈一点也没有惭愧的意思，手依旧放在她头顶，用玫瑰花在挑她头发玩。

“快说陆明澈最好，我把书都给你。”

“……你买那么多干嘛？”陆明澈的就是她的，许尽欢已经自动把那十几本书归为自己所有，不着急了。

“收藏啊。”陆明澈回答得随意。

许尽欢才不信：“收藏的话买个一两本不就够了，干嘛买这么多。”

还专门写个程序……也太不值当了，他随随便便写个其他的程序卖出去，赚的钱应该比这十几本书的价值多得多。

“还不是你。”陆明澈忽然又把话题扯回来。

夜渐渐深了，跨年的氛围越来越浓重，离零点越来越近，风也越来越凉。

陆明澈出门的时候围了许尽欢送给他的那条围巾，这时候看到许尽欢的一张笑脸都被风吹红了，伸出手来摸了摸，凉哇哇的。

所以他将围巾从自己脖子上取下来，裹在了许尽欢的脖子上，又往上拉，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许尽欢一动不动地，任由他给自己戴围巾。

“你那段时间心情不是挺低落的吗，辛辛苦苦画了半年的画，倾注了那么多心血，结果反响平平的，总觉得是自己画的不好，还担心发行两千本都卖不完。”

“我这不是，心疼你，一天天的连饭都不好好吃了。”

“我不知道漫画市场什么样，当时想的是要是真的没人买，你不得伤心死，就写了个程序，本来是要买500本的。”

“结果你那群书粉购买力惊人，只让我抢到了13本。”

围巾上还残存着陆明澈身上的温度，裹在她脖子上一点也不凉，甚至开始有了暖意。

许尽欢听着陆明澈以开玩笑的语气说着这些话，内心微微异样。

那段时间她确实是为这本书的数据担忧，因为这本的内容和题材和主流漫画市场是有一定出入的，所以刚知道首印只有两千本的时候，是真的很焦虑。

那段时间她最大的变化可能就是不好好吃饭，因为她吃饭的时候总在社交平台上刷关于这本漫画的评价。

但她平时也没怎么好好吃饭，她以为这点变化不算明显。

没想到陆明澈不但看出来了，还知道她是因为漫画的事情在焦虑。

500本，他是疯了吧。

但是心里还是感激的，许尽欢抬头看了眼站在她旁边的陆明澈，围巾上面的那双圆眼睛闪闪发着光。

陆明澈从刚才开始就没再牵她，因为要给她戴围巾。

这会儿他和许尽欢正并肩站着，一只手抱着拿束玫瑰，另外一只捏着许尽欢围巾的一角，似有若无地玩弄着。

他刚才说了那么多的话，大概也只是跟许尽欢解释一下他有那本漫画的原因，也没想着她能有什么反应。

许尽欢这时候伸出手拉了下陆明澈的袖口，示意他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