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陆终就穿好衣服起身走了。
走在漆黑的山道上,黑暗铺天盖地压过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疯子似地狂跑起来。
去他妈的留在他身边!
怪不得前前后后才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隗玉就一副非他不可的样子。
合着是把他当替身了。
艹!
他很清楚昨天在老梨树下隗玉看他的眼神,那非明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包括在床上,他哪里有那么温柔对过他。
陆终越想越气,气得他恨不得把隗玉抓过来狠狠打一顿。
对,他不该自己跑掉,应该先打他一顿才对。
可是一想到他那张脸......艹。
想到这里,陆终有些泄气,他停下来,孤孤单单地站在山道上。
这鬼地方,凭什么就拉他一个人来!
他又凭什么要受这些?
他捏紧拳头,垂着脑袋,整个人像是被抽空的口袋。
不行,他得去问清楚,不明不白被人耍了不是他的作风。
于是转身,又往山上跑去。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斩星辰闭着眼睛喊了一声:“谁啊?”
“我。”
他没好气地披上衣服爬起来,去给他开门,“一大早的,你发什么疯?”
陆终挤进来,冷着脸问他:“我问你,隗玉是不是有前男友?”
斩星辰一脸空白:“前......前什么玩意?”
“就是相好,对象,喜欢的人。”
斩星辰静默了一小会儿,绕过他去合上门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就是有对不对!他骗我,这个骗子!”
斩星辰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心中又久违地涌起一丝快意。
于是他说:“你知道隗玉身上一直穿着的红衣是什么吗?”
陆终摇头。
斩星辰死死盯着他的表情,缓缓道:“是喜服啊,他一直在那个人回来跟他成婚,等到灵气耗尽,等到我们所有人都只能靠吸食他的骨血过活。”
陆终如遭雷击,他整个人呆立住,脑子一片空白:“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所以隗玉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我?”
“那我就不知道了。”
陆终趔趄着后退一步,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冷透了,从芯子一直冷到外面。
他动了动手指,发现动不了,眼睛望出去,四周的一切也都很陌生,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做什么?
好像哪里都不需要他。
对,牧灵园需要他。
他跌跌撞撞跑去牧灵园,头一回觉得黑漆漆的牧灵园是这么可爱。
他开始拼命释放灵气,莹绿色细丝接连扎入土里,多如牛毛,竟然将整个牧灵园都照亮了。
很快,地里的黑薯像是吹气一样快速膨胀,枝叶摇曳,肥腴葱绿。
运化不及的灵气从洞口溢出,像水流一样淌向山下,所到之处绿草如茵,野花盛开。
甚至鬼城之内,众鬼脚下,都有绿色的小草冒出。
众人一脸疑惑地看向山上,寻着丰盛的草木来到牧灵园外。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牧灵园内外草木疯长,像是一座绿色的坟墓。
管褚也混在人群里看热闹,不过看了一小会儿,他就发觉不对劲了。
他很清楚陆终体内的灵气是有限的,他这样消耗,身体迟早出问题。
于是,他笑着高喊道:“陆终,行了,歇歇吧,灵气都溢出来了。”
里头没有回应。
他慢慢敛了笑意,“陆终,听得见么?我让你停下来。”
没有用,灵气还在外溢。
“怎么办?”阿祀问,他和舂羽就站在管褚身边。
“我想办法把结界打开。”管褚说,“你让看热闹的这些人往后退。”
“好。”
牧灵园的结界既挡死气,也挡活人。
管褚调动魂力,缓缓注入结界,霎时牧灵园外强光闪动,连地面都跟着震动起来。
“收了吧。”陆终走出来,低声对管褚说。
他脸色惨白,浑身被冷汗浸湿,整个人透着股不对劲。
管褚收了魂力,上前扶住他问:“我送你回绝神域?”
“嗯。”
随后几天,陆终都窝在绝神域睡大觉,不分白天黑夜地睡。
舂羽和阿祀满脸担忧,却又不敢随意叫醒他。
“他怎么样了?”管褚来问。
阿祀摇摇头。
“起来吃东西了么?”
“没有。”
“他都睡了五天了,明天该发黑薯了。”
“不能再歇两天吗?”
管褚纠结了好一会儿,说:“算了,再让他歇歇吧,我去跟他们讲。”
陆终睁开眼,坐起来,面无表情地说:“不用了,明天照常去牧灵园领黑薯,我要你把魔族的人喊上。”
管褚:“你要做什么?”
陆终冷笑:“哼,做什么?当然是报复了。”
转天,管褚带着人来到牧灵园。
之前长出来的草木无一例外都死了,乱糟糟堆在路边。
管褚用脚把它们推开点,示意手下把炎北等人带过来。
“陆终!”他在门口喊他。
陆终出来,手里拎着两袋黑薯,扫视一圈后看向炎北。
他比之前见他瘦了许多,也狼狈许多。
“想不想要?”陆终晃了晃手里的黑薯。
炎北谨慎开口:“拿什么换?”
“很简单,你带着魔族归顺于我,今后我便将你们与鬼族一视同仁。”
“你放屁!你侮辱我们。”有魔族的人冲出来低吼。
“就是,我们可是魔族。”
“我们不可能归顺。”
陆终掏了掏耳朵:“是吗?很有骨气哦,那你们是准备饿死吗?”
众魔族瞬间禁声。
陆终继续说:“我可不像管褚,他虽然手黑了点,但还愿意给你们口吃的。我说不给就一个也不会给,哪怕你们全都饿死,也不给。”
炎北咬牙:“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没有。”
“可是魔主大人不会答应的,你跟他同进同出,何必一定要分这么清楚。”
这句话狠狠地踩在了陆终痛点上,他周身气场又冷了几分,直接一拳打在他面门上,冷声道:“别给老子提他,提他的都得死!”
现场立马鸦雀无声。
阿祀和舂羽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担忧。
这两天陆终状况不对,没想到是跟魔主大人闹翻了。
不过也对,黑薯一直是魔族控制他们的武器,这下被陆终夺了去,两人不生嫌隙才怪。
“或者你们去求隗玉,让他继续养活你们。”
陆终补上这么一句。
可是说完,他顿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如果他们真去找隗玉,那隗玉八成还得剖开魔核。
“算了,你们不用找了,他养不了。”
魔族的人无话可说。
因为牧灵园易主后,他们就去魔宫找过魔主和使君大人,一开始压根找不着人,后来找着了,使君大人却说魔主的意思是既然黑薯已经有人种了,那他就不管了。
所以,今天炎北他们才求上陆终,实在是无路可退了。
“怎么样?想清楚了么?”陆终问。
“就是,想清楚了么?”管褚附和道。
对于让魔族归顺的事,他虽然事先不知道,但他乐见其成。
毕竟这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鼻青脸肿的炎北回头扫视了一圈同样鼻青脸肿的同伴们,梗着脖子道:“死也不可能!”
陆终挑眉,看向他身后的魔族问:“你们呢?也是一样的想法?”
“是!”
“是。”
“那行,”陆终大手一挥,“管褚,成全他们吧。”
管褚鼠眼一眯,转了半个圈面朝他,无声问:“来真的?”
陆终不耐地将他拨开,直冲炎北而去。
“陆终,”斩星辰突然冒出来制止他,“魔族不归你管,别越界。”
“哼,舍得出来了?”陆终转头看他,“我发现你这人最喜欢拱火看热闹,刚才躲在暗处看得爽么?”
斩星辰不置可否,微挑下巴示意炎北他们到他身后去。
“不准!”
陆终横跨一步,结结实实拦住他们的去路。
斩星辰冷声问:“你待如何?”
“让隗玉亲自来求我。”
“你在做梦?”
“你都没去传话,怎么就知道我在做梦。”
“你真要跟隗玉翻脸?”
陆终冷笑:“是他在我面前演深情人设翻车了,还不让我出出气?”
什么灵气?什么昏迷?全都是苦肉计。
他还巴巴地信了,差点还真就心软了。
“行,那你先让魔族的回去,我让隗玉去找你。”斩星辰说。
“哎,什么叫让魔族回去,”管褚不乐意了,“老子把他们全提溜来,再全须全尾地提溜回去,我吃饱了撑的?”
说完,他看向陆终:“你说句话啊,陆终。”
陆终沉默半晌,咬牙道:“你先把他们带回去。”
管褚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他妈耍我玩呢?还是你跟魔主大人只把我们这些碎催当成你们**的工具?”
“你这话就说得很难听了,”陆终说,“我辛辛苦苦种黑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点方便都不给?”
“成,成,成,大爷,都听你的。全他妈带上黑薯跟我下山。”
很快,牧灵园门口就只剩斩星辰和陆终了。
陆终眼神冰冷,问斩星辰:“你怎么还不走?”
斩星辰歪了歪头问:“那件事对你刺激就这么大?”
陆终当然很清楚他说的是哪件事。
隗玉成天穿着喜服等男人来娶他,一边又不遗余力地睡他,他活了二十多年,居然活成个三儿,也是够搞笑的。
“让隗玉去鬼渡找我,”他冷冷地说,“我跟你没话说。”
但凡斩星辰少看点热闹提醒他一句,他也不至于搞这么难看,亏他还把他当兄弟。
斩星辰点点头:“劝你别冲隗玉动手啊,不然你会后悔的。”
“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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