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小区出来,天色还早,陆终便提议去看电影。
隗玉一贯不会拒绝他。
陆终买了个外国吸血鬼的片子,用他的话说是了解一下外国同行,对此隗玉不置可否。
不过他似乎对电影院里头乌漆嘛黑的环境很不满,等长着尖牙的金发碧眼的吸血鬼出来而电影院里一片尖叫声的时候,他的不耐烦已经快要达到顶点了。
陆终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赶紧将手覆在他手上,轻轻拍了拍问他:“不喜欢?”
“嗯。”
“那我们现在走?”
“不用,你喜欢。”
“走吧。”
他现在事事顺着隗玉。
两人起身,从电影院出来。
自打从墟川来了人间,陆终还没好好问过隗玉适不适应,喜不喜欢。
他大大方方牵着他的手,四周都是行人,有视而不见的,也有专门回头盯着看的,“你觉得人间的生活怎么样?”
“挺有意思的。”隗玉回。
“哪里有意思?”
隗玉看向前方,哪里有霓虹闪烁的灯牌,给眼前的街道镀上了一层迷幻的色彩,“灯好看,东西好吃,人也好。”
陆终笑:“你是在夸我吗?”
“是。”
他最喜欢隗玉夸他。
突然,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沉声道:“有东西。”
隗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东北方不远处的高楼上趴着一条东西。
A市在古时是蛮荒之地,人迹罕至,倒便宜了一些有灵性的小东西。
如今,大量人潮涌进,修出些道行的都避进了深山,还有一些干脆混居在人群里。他俩不必特意分辨就知道哪片区域住了什么东西,不过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就当做看不见了。
但总有那么一两只仗着自己有那么点本事,就想跳出来找存在感,比如蹲据在不远处电视塔上的神兽嘲风。
它龙首鸟身、须发张扬,衬着身后的空旷的夜空,倒是威风凛凛。
陆终知道它正盯着他俩。
“手痒吗?”他问隗玉。
“嗯。”
“那就算他倒霉。”
说罢,他扫视了一眼身侧的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不适合打斗。
于是,他朝那神兽漫不经心地勾了勾手指,转身朝斜前方的僻静小巷走去,隗玉跟在他身后。
没走多远,繁华退去,路两边就只剩昏暗的路灯和满的快要溢出来的垃圾桶了。
两人来到一块相对宽阔的路口站定,才刚站稳,嘲风就找了过来。
只见它以兽形盘踞在墙头上,磨盘大的脑袋探向二人,“吼”的一声,血盆大口张开,几乎要有陆终半个身子大。
“啧。”陆终嫌弃地退后半步,这嘲风多少年没刷牙了,着实有些熏人。
嘲风把他退后半步的动作理解成了害怕,得意洋洋地又撕开大嘴凑上来。
陆终忍无可忍,暴躁腾空而起,冲着它的下巴狠狠踢了一脚,将它的大脑袋踢得倒翻过去。
嘲风显然是懵了,半晌才晃悠着脑袋竖起来,眼睛眯着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
“装什么装,会化形的吧?”陆终冷声问。
不等嘲风回话,陆终直接又是凭空飞起一脚,重重踹在嘲风鼻子上,踹得它当场飙泪,条件反射地用两只前爪捂住鼻子。
陆终速度太快,趁它腾空站立不稳,又飞快补了好几脚,一时间空气中到处都是陆终的残影。
“嗷!嗷!”
翻腾跳挪不止的嘲风哀嚎着躲闪不及,终于蹦出人话说:“别打了,别打了,我认输。”
可惜,哪怕这几个字丢出来,陆终也没停脚,还是冲着它柔软的腹部连踢好几脚才停下来。
等他落地,原本的庞然大物瞬间缩小,变成一个满臂纹身的年轻男人,他瘫倒在地,捂着肚子哀嚎不已。
“做什么下手这么狠啊?我也没对你们做什么,呜呜呜。”
陆终:“......”
陆终:“你不知道我二人身份?”
“我.....我知道啊。”
“再嚎把你皮扒了,说,堵我俩做什么?”
嘲风瞬间不敢嚎了。
“也没有,就我住山里嘛,今天鬼节,孤魂野鬼到处乱飘,吵得我睡不着。刚好之前感应到这边有魂力波动,就想着进城来看看,谁知就遇上你们了。”
陆终想了想,应该是白天震慑黄兴发的时候,魂力不小心外溢出去了。
“啧,想来看看能不能吞点东西,好大补是吧?”陆终一眼就瞧见了他的心思。
嘲风嘿嘿一笑:“不敢不敢。”
“不敢就滚吧,顺便帮我递个话,修行不易,都老实点,我不想给底下增加工作负担。”
嘲风连连点头。
把人打发走后,陆终让隗玉在原地等他,他去开车过来接他。
隗玉也乖,往墙上一靠,拿出手机来打发时间。
这里偏僻,隗玉又长得出众,可想而知,不多时就被三两个喝醉的男的给围住了。
隗玉本不愿脏了手,奈何对方一个劲往他身边凑。
他干脆一个闪身去了陆终身边。
“欸?”他一下子出现在副驾上,陆终愣了一瞬,“不是让你在原地等?”
隗玉自己系上安全带:“有人骚扰,懒得应付。”
陆终瘪瘪嘴,“你这长相确实扎眼,”说完,他感叹道,“还是我厉害,这么漂亮的人是我的。”
隗玉难得轻笑出声。
另一边,眼看着快到手的美人在自己面前消失,那几个醉鬼使劲揉了揉眼睛,待看清大活人真的凭空消失后,屁滚尿流地嚎叫着跑了。
车子开回龙津寨,沿路都是烧纸钱的人,低矮逼仄的街上火光明明暗暗,照亮烧纸人的脸,看上去有些阴森。
两人牵着手回住处,快走到的时候,陆终停下,有些无奈地长叹一口气道:“这些凡人怎么这么烦人,没完没了的。”
隗玉捏了捏他的手。
他能感受到廖良和黄兴发带了人堵在他们住处门口,八成又是想搞事。
“要真弄死几个吗?”隗玉问。
陆终摇头:“算了,断人生机要背因果,麻烦。”
“那就消除记忆吧。”
彻底抹掉他和隗玉在这些人脑海中的记忆,抹掉存在痕迹,应该就省事了。
“也好,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好好出口恶气。这样......”
另一边,廖良和黄兴发冷着脸一左一右守在出租屋门口,旁边几个店铺怕沾上事,早早就关了门。
十几二十个小弟站在旁边,心里直打鼓。
他们都知道陆终能打,疯狗的名声可不是一天叫出来。
据说他刚入行上场的第一场拳赛,没什么拳法套路,就纯打,对面是老手,比他高好几个段位,那愣是不要命地往人家身上扑上,逮着机会就下嘴咬,咬不出血不松口的那种。
这几天,眼看着他比以前还要能打,他们也怵啊。
“你想怎么玩今晚?”廖良问黄兴发。
下午的时候,黄兴发找到他,说陆终抢了他几百万的金条,他要廖良帮他抢回来,到时候分他一半。
廖良本身就想找陆终晦气,这下不仅如愿了,还能有钱拿,就兴冲冲地答应了。
结果两人组了大几十号人浩浩荡荡地冲过来,堵了个空门,然后也傻兮兮地一直在门口等,从下午五点多等到半夜......
“打死,让他嚣张。”黄兴发咬牙。
他觉得上午自己被陆终摆了一道,他肯定使了什么小伎俩骗自己,他这辈子还没被人这样耍过!
“要搞人命啊,”廖良嘬嘬牙花子,“你早说啊,早说老子就不趟这趟浑水了,你知道的,老子手里有数,从不沾人命。”
“呵,你场子没死过人?”
“那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说了抚恤费老子给得足足的。”廖良转头看他,“教训一顿得了,陆终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至于一直死盯着他吗?”
“你懂个屁,他跟了我十多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全都知道,就这么放他出去,谁放心?”
“那也不至于要他的命吧。”
“不要他命也可以,今晚抢回来的钱你别要,当他的买命钱。”
廖良想了想,“可以,到时候你出了气,人我带走。至于他的相好,随你处置。”
黄兴发笑着应了。
两人在这商量着,夜色越来越深,周围的小弟有的熬不住了,搓搓手臂问旁边的:“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斯,是有点冷,阴冷阴冷的。”
“今天可是鬼节,别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呸呸呸,大晚上的,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你怕个屁,咱们这些阳气多足,小鬼来了能被吓得屁滚尿流......呵......我艹,那是什么东西?”
那人指着不远处的几个晃动的人影问。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数百条细长细长的人影正从远处缓缓移过来,个头得有两层楼那么高,挨挨挤挤的,像是河边的芦苇草。
“我草!阴兵.....借道?”
“不,不能吧。”
说这话的功夫,那些鬼东西已经近在眼前,黄兴发皱着眉头看着,想起上午陆终一根指头就让自己飘在半空中,还莫名其妙隔空就让他窒息了,这.......
廖良也沉着脸盯着前方,他是有些信这些东西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不肯往手上沾人命。
路灯开始忽明忽暗起来,潮湿的地气似乎也起来了,众人不自觉挤在一起,瞪大眼睛齐齐看着前方。
寒气越来越重,人影越来越近,比夜色更深的黑雾随着人影蔓延过来,脚底不自觉生寒。
廖良跨前一步,挡在众人前面。
黄兴发则是往后退了几步,拉了几个人挡在身前,自己窝去人群里。
万籁寂静,连呼吸都浅淡了几分。
突然,苇草似的人影从中间分开,两道压迫感十足的高大身影并排缓步走了过来。
待廖良看清来人,心里提着的那股气霍然放松,高声骂道:“是你小子在搞鬼啊。”
哪知对面的人并没有搭理他,而是走到近前站定,抬手,动动手指,身后的鬼影倏地冲进人群,接着一个个手舞足蹈起来,跟中邪一样。
廖良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你,你不是陆终?”
陆终负手,微微一笑,没有回他。
廖良毛了,但他的脑子一时还没转到那上头去。倒是黄兴发,因为吃了一回亏,知道陆终不是普通人,这会儿吓得缩起来不敢冒头。
“老黄,你以为这样我就看不见你?”陆终歪头看他,“看来上午的教训你没尝够,那就再试试吧。”
话落,黄兴发立马感觉喘不上气来。陆终没有再心软,一直到他窒息昏过去,才收手。
这下,廖良瞪大眼睛,脑子终于转了,“你,你不是人,你是什么东西?”
“吾乃鬼帝。”
廖良悚然一惊,心里想的是这居然真的存在,嘴里说的却是:“我认识陆终七八年,他一直......是个普通人。”
陆终挑眉:“现在不是了。”
廖良沉默半晌,问:“你想怎么样?”
“这取决于你。”
“我是真心实意喜欢你。”
“谢谢,我不接受。”
廖良给自己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掐灭,仰起脖子说:“那你动手吧。”
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的隗玉走到他跟前,隔空将他口袋里的烟盒拿出来,化为飞灰,然后一字一句说:“陆终是我的。”
廖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今晚的一切都太超出他的认知了。
他这时才知道,这几天自己对陆终的威胁有多可笑。
“你俩谁追的谁?”他也是奇怪,自己居然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想这些问题。
隗玉想了想,“我追的他。”
廖良眼珠滑动,上下打量他说:“厉害。”
隗玉不置可否。
他不再废话,抬手一挥,一阵荧光闪烁之后,众人回神,如梦初醒,不知道自己大半夜不睡跑这里来做什么。
醒来的廖良眯了眯眼,拍拍旁边小弟的脑袋说:“走啊,续摊,天上人间走起。”
“欸,廖哥,刚才站街边的那俩男的,长得还成,比天上人间的少爷耐看。”有小弟说。
廖良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定在陆终身上一瞬,然后挪开,对小弟说:“明天帮我查查那个短头发的背景。”
“咋啦廖哥,看上人家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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