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游尸

慕白潇回来以后,带来了几份跟高奢品牌合作的合约。

“这份是跟GX的模特约,先拍平面,T台要看走步,需要特训一段时间;这份是顶刊的封面约,第四季度,时间有点紧张了;另外这两份是代言,你可以先看看。”

他一样一样列给隗玉看。

隗玉随意扫了一眼,就放在旁边说:“你看着定,我懒得看。”

慕白潇就知道他肯定会这样说,也没多说什么,便收了起来递给旁边的助理。

“下周三你得跟我飞一趟F国,去那边呆半个月。”

这回隗玉看向陆终,问他:“你知道F国吗?”

“听过。”

隗玉又看向慕白潇:“他能一起去吗?”

慕白潇:“当然。”顿了一会儿,他又问:“把星辰叫上?”

隗玉:“我可做不了他的主。”

慕白潇的神色有些失望。

倒是陆终突然来了兴致,问他:“你到底怎么惹到他了?”

隗玉默默从旁边零食架上拿了一包薯片,拆开,调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听八卦。

慕白潇:“......”

慕白潇挥挥手,让助理去楼下等他,一副准备长谈的模样。

陆终朝隗玉伸手,“给我一包辣的。”

慕白潇:“......”

慕白潇:“他身上有个玉佩,我不小心摔掉一个角。他发火,我问他是谁送的,他不说,我怀疑是前任送他的,我俩就吵起来了。”

陆终默默把薯片放桌上,坐正,试探着问:“就为这个?”

“他话里话外都在维护那个人,肯定是很重要的人。”

隗玉挑眉。

陆终突然牙疼,有些可怜他道:“他没说那个人是谁?”

慕白潇:“没。”

“然后你俩就吵起来了?”

“......我把他玉佩砸了。”

陆终默默朝他树了个大拇指,道:“其实吧,如果我没记错,他身上那个玉佩是我送他的。”

慕白潇倏然看向他,眸色冷冽。

“我都记不清那是几千年前的事了,”陆终耸肩,“对他来说,我就是他兄长。”他语气有些得意,“你跟我争?呵呵。”

他拍了拍慕白潇的肩,同情道:“听说你都追地底下去了,也没把人追回来?”

慕白潇点头。

陆终也跟着点头:“正常,你逼得太紧了,缓一缓吧。”

隗玉也说:“他不喜欢别人逼他。”

“对,”陆终说,“不过慕老板,你有没有想过你只有一百年寿命,你俩要是真在一起了,百年之后,你要他怎么办?”

慕白潇突然愣住。

陆终知道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想想吧,”他又把薯片拿回来,幽幽说道,“理论上我是希望能有个人陪他,但你们俩差距实在太大了些。”

说到这里,他突然好奇:“话说之前,你是怎么把他诓去跟你一起住的?”

慕白潇还没从打击里回过神来,闻言只是摇摇头,不想多说。

将脸色难看的慕白潇送走后,陆终打开客卧的门,那具游尸目前已经恢复很多了,除了不太会说话不会动,其余跟一个正常人差不多。

“咱们加快速度,赶紧把她的事处理掉吧。”陆终说。

“好。”

当天后半夜,万籁俱静的时候,二楼不断有红色的血雾溢出。

在浓稠如血的血雾中央,一个娇小的身影直愣愣地站着,任由血雾从她的七窍奔腾涌入。

隗玉在她不远处起阵,陆终则安静地负手站着,盯着这边。

天快亮的时候,红雾渐散,游尸的眼睛变得灵动起来。

“好了。”

隗玉走到陆终身边。

在两人的注视下,那游尸浑身的青白色渐渐褪去,面色变得红润起来,肌肤也在慢慢恢复弹性。

待她醒来缓缓转动手腕时,陆终淡淡开口:“醒了?”

傅云转头看向他俩,欠身道:“傅云多谢二位。”

陆终点头,“要找未婚夫婿周卿的尸骨?”

“回大人,是,我要带他的尸骨回乡安葬。”

“那你可知现在已是百年后,不管时家还是周家都已经没了。”

“百......百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傅云有些失神,不过很快她又调整回来问陆终,“大人知道狭关这个地方吗?”

“知道。他在狭关?”

“是,他们说他死在狭关。”

陆终看她说的云淡风轻,突然有些好奇那个周卿不在家好好读书,跑这么远做什么。

傅云听他这么问,脸上露出些骄傲的神情来:“他是来保家卫国的。”

“这样啊。”

陆终知道那段时间,国内确实动荡。

百年前,这边是洋人的地盘,确实短暂地打过一段时间,但很快就平息了。

“你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到的狭关吗?”

“他信里说是三八年冬。”

陆终回忆了一下,说:“三几年的话,A市好像还没发生什么动乱,真要说有战争,那也是四几年的事。要不要现在就去狭关走一趟?”

傅云点头。

狭关在A市最繁华的港口,三人打车去的,隗玉现在已经习惯坐车了。

站在狭关,看着来来往往的船只和身后的高楼大厦,傅云陷入沉默。

这里跟百年前太不一样了,百年前这里有大片荒地,虽然也是港口,但远没有现在繁华。

“你感应一下吧。”陆终说。

凭傅云现在的本事,感应一个故人的埋骨地应该不难。

傅云闭上眼睛,好半天,她大汗淋漓地睁开,摇头道:“感应不到。”

“嗯?难不成他没有来过这里?”陆终问。

“不会,我能感受到他在这里停留过。”她说。

“之前说他死在哪一天?”隗玉突然出声。

陆终回他:“一九三九年正月初七。”

傅云突然退后半步,“我是三八年腊月二十九死的。”

陆终算了算,疑惑道:“他居然死在你后面?你到香市没有找到他?”

傅云摇头,“那时候A市比现在小很多,我前前后后翻了不下十遍,之后更是直接住在狭关,但是他的消息一点也没打听道,就好像他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要不要招魂试试?”隗玉提议。

“没用,没有周卿生前贴身物品,招不到魂。”陆终说,“看来还是要去翻看下档案。”

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翻到什么。

几人又辗转来到市图书馆,慕白潇提前帮他们打过招呼,这里已经清馆,专门接待这几位。

“1935到1940年的档案在档案馆的地下三楼,很少有人去,所以可能会脏了点,”负责引路的工作人员说,“档案很多,市政、海航、经济等等,你们如果能缩小点范围的话,可能会更好找。”

下到三楼,这里果然排列着一眼望不到边的书架,书架上全都堆满了牛皮纸袋,上头有灰,厚厚一层。

“带我们先去看看海航,”陆终说。

“这边请。”

来到书架下站定,工作人员刚要上手翻找,就被陆终制止住了,说:“不必打开,我们自己来就好。”

工作人员很识趣地退下,让他们自己找。

很快,整个房间里书架上的纸袋无风自动,里头的纸张飘出来自己快速翻动着。

两个小时后,陆终淡淡道:“周卿的名字,找到了。”

一页船运记录、一页契约书相继飘出来,落在傅云手上。

“这是一份货运船只的乘客名单,目的地南洋。”陆终说,“带血的契约书,是劳工契约。”

“什么意思?”傅云问。

这个陆终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去问问这里的人。

“哦,说起来是断蛮悲惨的历史,”工作人员解释说,“三零年前后,A市出现一些外国人开的劳工中介所,他们用低价哄骗和强迫的手段将人运去平洋做猪仔劳工。那些劳工很惨的,每天做很累很危险的工作,吃连猪都不吃的食物,生病也没法医治,很多人饿死、累死、病死在那边。”

傅云手里紧紧捏着那两张纸,冷静问道:“你的意思是周卿被人骗去做什么劳工?”

工作人员探头看了眼那两张纸,说:“可能不是骗,是被硬逼着去的,也有可能是打半死直接扔船上,你看契约书上还有血。这是那个年代劳工中介的惯用手段,到最后跟抢人差不多。”

陆终他们都听懂了,怪不得生死簿上记了周卿已死,魂魄和尸骨却迟迟找不到,如果是死在外边了,那就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三人回去住处,沉默地坐在客厅里。

“你说他死得比我晚,我跟他有没有可能在香市擦肩而过过?”傅云有些恍惚地问陆终。

“有可能,那份货运单是三八年冬月的,那个时候你已经在香市了吧。”陆终说。

傅云后退一步扶住旁边的书架,低声说:“在的,那个时候我已经在香市了。”

“你想再见他一面吗?”陆终问。

“怎么见?”

“契约书上有他的血,可以施法回溯,不过只能看到他眼中看到的东西。”

“我看!”

陆终从她手里拿过那份契约书,咬破手指,将指尖按在那已经干涸发黑的血渍上,瞬间众人眼前就出现了狭关百年前的模样。

这个视角应该是从船舱往外看,视线细窄,大概是透过缝隙看的。

不过这船停得离岸很近,视线还算清晰。

刚开始视线里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货物和脚夫,大半时间是黑暗的,估计他自己也知道出去无望,所以很少看外面。

直到突然有一天,这个视线固定在港口某一处再没动过。

陆终奇怪很他在看什么,直到他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看见傅云一闪而过的身影。

原来他在狭关见过她。

两人最近的时候几乎只隔着三四米,傅云在跟船上的船工打听周卿的名字。

船工也是那什么中介所的人,怎么可能跟她透露周卿的名字。

他们三个都很清楚,其实这个时候只要周卿高喊一声,他肯定就会被傅云发现。但他不敢,他怕那些人把傅云也一块绑了。

接着船驶离港口,在大海上飘荡,他抢猪食一样的食物塞嘴巴里,每日重复着背书、抢食,看着身边人一个一个死去,看着自己离祖国的方向越来越远。

再然后下船,被驱赶着没日没夜地劳作,鼓动劳工起义,逃跑,被抓回来,再逃跑,最后被斩首.......

这就是周卿被迫签订契约后所经历的事。

视线一片黑暗后,屋内三人久久不语。

直到傅云问陆终说:“你知道那个地方怎么去吗?”

陆终说:“知道。”

“我要去。”

“很远。”

“远也要去。”

半晌,陆终说:“那就去吧,等我们从国外回来。”

陆终和隗玉的护照是慕白潇助理帮忙办的,顺带把傅云的也办了。

她现在不仔细看的话,跟真人差不多。

出国的前一天,隗玉临时接了份拍照的工作,陆终中午去给他送饭。

最近,家里都是傅云做饭,她手艺很好,只是做的菜偏辣,不过家里另外两个人都很喜欢吃。

他穿着白T、大裤衩,踩着拖鞋,提着四层的饭盒,一脚踏进光鲜的写字楼。

楼底的保安见他从路边跑车上下来,倒是没拦他上楼。

但是去到D&C,情况就不一样了。

如今隗玉是D&C最热的模特,不管走到哪里,都有或男或女虎视眈眈地盯着,凑上去献殷勤的不少,甚至还有富二代。

隗玉一概冷脸,谁也不理。

今天莫名巧妙跑来一个穿着拖鞋大裤衩,不修边幅的男人,手里拎的还是寒酸的家用饭盒,一看就穷。

前台拿眼睛夹他,非让他做来访登记。

“先生,你不登记我没法放你进去,请你配合。”

“可是前边那个就没登记,他也不是你们公司的人吧?”陆终说。

“那位可是吴少,家里有好几座写字楼,你能跟他比?”

陆终垮脸,他已经厌烦这种老套的套路了。

不过确实也没必要为难一个小前台,于是,他配合着写上自己的名字。

“手机号也要。”

他又把手机号也写上。

“这回可以了吧?”

前台板着脸,“可以了,摄影棚在......”

陆终打断她:“我知道摄影棚在哪边。”

说罢,他拎着饭盒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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