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路遇黑衣人

子瑜不晓得那公子去山里做了什么,总之第二日一大早,他又板正地坐在桌前,抚扇同她讲,“姑娘,来一碗糖粥罢。”

她很是高兴,翩翩公子谁不爱看,把糖粥顿在桌上,又特地在碗边搭了个勺儿,悄悄就坐在了他对面。

行远也不避讳她看,舀了粥往口中送。

子瑜寻思他这一张脸也不剩下二两肉了,喝粥的时候那薄薄一层皮竟也不鼓个包出来。

吃了半碗多,行远搁了勺,扇子晃了晃,晃那两下连根发丝儿都没能撩起来。

他道,“今日劳烦姑娘带我去更远的山头看一看。”

子瑜嘿嘿一笑,“行啊,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从哪里来,去山里做什么,今年年初有一家女儿被拐跑了,我得防着你拐我。”

“姑娘此言差矣,我乃正人君子,哪里能拐了姑娘。”他瞥一眼糖粥,“这粥还要多加糖才好,刚入口醇厚粘稠,吃着吃着不知怎么味就淡了。”

子瑜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她的口味已然比常人重些,这粥她喝着正好,乡里大汉总嚷嚷要淡一点,这是她碰见的头一个如此好甜的男子。

行远把银钱嗒一声放在桌上,指向遥远的第二个山头,“今日就往那座山去。”

全篇对于从哪来要做什么没提半个字。

子瑜不屈不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行远回头瞧着她,刚准备开口,那头冲上来个小伙。

他顶着脑壳上一颗痦子,凑到子瑜旁边坐下来,左腿搭好右腿,看着行远。

行远挑了挑眉,又晃了晃小扇,“这位是?”

“是隔壁家的儿子。”子瑜抢在痦子开口前答道。

痦子不大乐意地看着她,“咱们不是讲好了亲事的么,该叫相公。”

行远又挑了挑眉,拿起勺子搅了搅粥,碰着碗壁叮当响,看戏看得好不快活。

痦子倒没空手来,拎着块风干的腊肉,啪往桌上一放,那腊肉有人小臂长短,他拿指头点点戳戳,“这是爹叫送来的,怎么着也够吃一阵子了。”

一边说话一边往行远瞟来瞟去。

子瑜受不了了,干笑两声,“多谢大哥,腊肉就叫我爹来收罢。”一边起了身示意行远离开。

他慢慢悠悠跟过来,也不讲话,笑得让人觉着瘆得慌。

痦子真就去敲门,在外头嚷,“叔!腊肉!”

子瑜回头看了看他,叹道,“人是不错,不过有时候傻了点。”

“傻点也好,心思多的人不适合过日子。”行远摇着小扇,端着一副菩萨渡人的口气。

“那可不成,我得寻一个能振兴糖水铺的良人。”

这话说完,她自个儿先顿了顿,又道,“不过爹已经给我安排得差不多了,可惜了家里的糖水铺。”

行远还和昨日一样跟在她身后踱步,问道,“你家糖水铺子怎么了?”

话讲到这里就叫子瑜好一阵忧愁,“隔壁的隔壁也开了家糖水铺,我不大明白,为何我起得比他们早,收摊比他们迟,就是没他们赚的钱多呢?”

明摆了一股子怨气,“我也特意去尝过了,熬得也不如我家醇厚,卖的还如此这般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行远隐晦提醒,“隔壁的隔壁家里有位姑娘,似乎生得很好看。”

子瑜气恼,“我没她好看么?”

行远但笑不语。

她有些难过了,想来真是自个儿不如人,有些恹恹在前头走着,心里头还在抱怨,一边抱怨一边又开口讲,“前二年诸侯会盟津的时候糖水铺子最兴盛,我那时劝爹把生意做大点,他偏不听,愣是错过了这么个机会。”

前二年即武王九年,武王姬发亲率大军来至盟津举行誓师仪式,到会诸侯及部落首领算来统共八百余人,但因灭商时机未到,武王引兵暂退。

姬旦那时候没来,只是从门下侍从里挑了个人替他跟着武王到盟津,不在意已过了两年。

武王的英明神武想来就是从那时开始在盟津广为流传。

而姬旦的相貌不佳,应当也是从这时候开始流传的。

子瑜还在烦恼,“如果是因为我没有隔壁的隔壁家姑娘好看,人家才不到我家喝粥喝茶水,那岂不是我拖累了糖水铺子,如此看来世人大多和我不一样,大多都肤浅,以此来看果真还是姬旦世子与我更为搭配些,都是一身才华而败在了样貌之上。”

行远道,“你大可买一位样貌上乘的姑娘来。”

她摇了摇头,“哪有什么闲钱学着公子这样的王公贵族买人来,我家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但也只是不愁吃穿罢了。”

今日的路要比昨日远许多,起初子瑜还是半真半假地慢慢走,这会儿是真有些走不动了,讲话的时候不免要多喘几口气,累得慌,她于是闭了嘴,一心一意往前走。

她不讲话,行远也不讲话,一不讲话她又闷得慌,实在要讲又没这力气。

这时候已经绕离了第一座山,正往第二座去,也幸好日头不大,是个阴天,要放在平日她早已走不下去了。

岂料行远忽地长长叹了口气,住了脚步。

子瑜回头看他,见他手里小扇总算扑得勤快了些,很是体贴道,“公子可是累了,累了就歇歇罢。”

行远点了点头,站着不动。

子瑜今日特意带了帕子,于是很贴心地从袖里掏了帕子出来给他铺在地上,“公子坐罢。”

他于是一撩长袍,风姿绰约地坐了下来。

此地颇为凉爽,子瑜靠在石头上甩了甩腿,听见他问,“盟津可有空置的府邸宅院?”

“有是有,不过城北富人区公子你是住不上了。”

行远嘴角僵了僵,“为何。”

“那里头的老爷们为了稳固自个儿的地位把空的地都买下来,把空的宅子全推了。”子瑜往他瞅过去,“公子看样子也是从哪个富庶地来的,估摸着家底也殷实,要我说还是少来盟津,这地方根本不太平。”

行远纡尊降贵道,“不是富人区也可……”

子瑜截了他的话,“既如此,我家后头就有空的宅子。”

他张了张嘴,看样子不知道如何回答。

子瑜笑了笑,刚预备出口安慰劝服,就见从他后头的山上掉下来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黑布蒙面,大头朝地栽下来,眼看要命丧黄泉,两脚却猛地往旁边山上一蹬,单手撑地,从头到脚掉了个个儿,稳稳落地。

她看着黑衣人呆住了。

却见行远小扇一丢,那扇子带着股刚劲的风从她耳旁倏忽飞过,破风之声从她左耳响到后脑勺,又响到右耳,扇子飞了回去,被他稳稳接住。

行远身后的人这会儿从腰间摸了把匕首。

子瑜终于后知后觉地尖叫出了声。

一声啊还没喊完,行远一掌拍地以一个极其高难度的姿势起了身,长腿一勾,稳稳踹在那黑衣人的肚子上,招式的路子极其野蛮。

她的尖叫于是夭折在了嗓子里。

从山上又下来两个人,这回倒不是黑衣,而是明晃晃的两身白衣。

白衣服单膝抱拳跪在地上,吼声响彻云霄,“属下来迟!”

行远理了理衣裳,端庄地拿小扇虚扶了两下,“起身罢,把这两人给绑好了,递到糖水铺子去。”

两人?

子瑜福至心灵地回头看看,她身后一位仁兄正捂着肩膀躺在地上无声翻滚。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脸看回去,行远仍旧一脸端庄温和,看着她的眼神多了些慈爱,仿佛无声地告诉她不必行礼谢恩。

好像刚才飞身踹人的野蛮人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真乃人不可貌相也。

两位白衣服一人一个绑着人走了,行远掸掸衣摆,拾起地上的帕子,道,“走罢。”

回程的路迷迷糊糊走了大半,子瑜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还没谢他。

毕竟英雄救美这事儿她十大几年了也没遇过,当下心里后怕之余还有一丝窃喜,难得有些忸怩地开了口,“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行远微点了点头,“无事便好。”

说完把帕子递给她,两根指头捏着帕子一个小角,半翘着兰花指。

子瑜有些羞赧地接了过来,又有些羞赧地问道,“公子你究竟是何方人士啊?”

他叹了口气,面上一时愁云密布,仿佛被戳中了伤心往事,“我家本是王都望族,因近年家道没落,故而辗转求存,奈何这乱世无处安身,落魄间只好来到盟津,身旁仆从也只剩了他二人,家里欠了债,不时还有人行刺。”

他住了一住,又叹了口气,这一口气叹得愈发悲凉,“天地浩荡,竟没有一处能容我安身。”

顶着这么一张小脸说出这么一番话,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子瑜在心里怨自己怎么问得出这样的问题,口中安慰,“公子也不必太过悲伤,你这般身手功夫,还愁无法谋生么。”

行远悲悲戚戚看她一眼,“照姑娘讲,我该如何谋生?”

“这样罢,你留在我的糖水铺子里头做个活招牌,我赚了银钱分你一分。”

他面上的神情一时有些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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