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了？”夜衡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以置信。三十一年来，他从未流过泪，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刻。

但现在，为了一个离开他的少年，他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怎么都止不住。

夜衡将脸埋进枕头，无声地哭泣。所有的压抑、后悔、思念，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他想起唐漓亮晶晶的眼睛，想起他倔强的嘴角，想起他在自己怀中颤抖的样子……

“对不起……”夜衡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低语，“我应该对你更好一点的……”

第二天清晨，夜衡顶着红肿的眼睛去公司，吓得一众高管不敢靠近。只有司慕寒胆大包天，直接闯进办公室。

“啧啧，”司慕寒打量着好友的狼狈样，“看来某人终于开窍了。”

夜衡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滚。”

“别这样，”司慕寒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我有个好消息——唐漓今天研究生考试，就在灵江大学。”

夜衡的手指一顿：“所以？”

“所以？”司慕寒夸张地瞪大眼睛，“这可是绝佳的机会！去接他啊！送花啊！表白啊！”

夜衡的表情变得古怪：“……送花？”

“老天，”司慕寒扶额，“你该不会从来没追过人吧？”

夜衡的沉默说明了一切。

三小时后，灵江大学考点外。

唐漓走出考场，长舒一口气。题目比他想象的简单，应该能考得不错。

他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许多考生都有家人来接，父母、伴侣、朋友……欢声笑语充斥着他的耳膜。

唐漓低下头，加快脚步。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真的。只是偶尔……偶尔会希望有人等他而已。

“唐漓。”

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唐漓浑身一僵，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缓缓转身，然后瞪大了眼睛——

夜衡站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一大束纯白的百合花，阳光下耀眼得不像真实。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没有往日的凌厉气场，反而显得有些……紧张？

“夜、夜先生？”唐漓结结巴巴地开口，怀疑自己是不是考试太累出现幻觉了。

夜衡大步走过来，将花束塞进他怀里：“考得怎么样？”

唐漓下意识接住花，浓郁的百合香气扑面而来。他低头看着那些洁白的花朵，又抬头看看夜衡，完全懵了：“还……还行。您怎么……”

“路过。”夜衡生硬地说，耳尖却微微发红。

唐漓眨了眨眼，突然注意到周围人投来的好奇目光，还有几个女生兴奋的窃窃私语：

“天啊，好浪漫！”

“那个帅哥好眼熟”

“是夜氏集团的夜总！”

唐漓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抱着花束不知所措：“谢谢您的花……但百合是不是太……”

“不喜欢？”夜衡皱眉。

“不是！”唐漓急忙摇头，“就是……太贵重了。”

夜衡的表情柔和下来：“适合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唐漓的心脏漏跳一拍。他低头嗅了嗅花香，突然觉得鼻子发酸——这是第一次有人送他花。

“那个……”唐漓鼓起勇气，“我请您吃饭吧？虽然……可能不是什么高档餐厅。”

夜衡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好。”

他们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唐漓用打工赚的钱点了几个招牌菜。夜衡全程没有嫌弃环境简陋，甚至主动给唐漓夹菜，惊得唐漓筷子都差点掉了。

“夜先生，您……没事吧？”唐漓小心翼翼地问。

夜衡放下筷子，直视唐漓的眼睛：“我收到你的护身符了。”

唐漓的手一抖，茶水洒在桌上：“您、您知道了？”

“为什么要那么做？”夜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

唐漓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想谢谢您的照顾，又没什么能给的。师父说我的血特殊，可以……”

“可以替人挡灾。”夜衡打断他，“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

唐漓抬起头，黑眼睛里满是倔强：“我不怕。反正我命硬，倒霉惯了。”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夜衡心里。他猛地抓住唐漓的手腕：“我不需要你这样做！”

餐馆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们这桌。唐漓惊慌地挣扎了一下：“夜先生，您弄疼我了……”

夜衡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失控了，连忙松开手：“抱歉。”

唐漓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小声说：“没关系……我习惯了。”

这句“习惯了”让夜衡心如刀绞，想到自己以前。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唐漓，听我说。我不需要你的报答，更不需要你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保护我。"

唐漓困惑地看着他：“那您需要什么？”

夜衡张了张嘴，那句“我需要你”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变成：“我需要你好好活着。为自己活着。”

唐漓愣住了，黑色眼睛里渐渐泛起水光。他急忙低头扒饭，不想让夜衡看到自己的失态。

饭后，夜衡坚持送唐漓回家。当车停在小区门口，夜衡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里太不安全了。”

唐漓笑了笑：“挺好的，便宜。”

夜衡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他拿出手机，飞快地发了条信息，然后对唐漓说：“我明天要去国外出差，两周后回来。”

唐漓点点头：“一路顺风。”

“有事给我打电话。”夜衡强调，“任何时候。”

唐漓乖巧地应下，心里却知道不会打的。他已经麻烦夜衡够多了。

目送夜衡的车远去，唐漓抱着那束百合回到家。他将花小心地插进花瓶，摆在窗台上。月光下，纯白的花瓣泛着银光，美得不似人间之物。

唐漓轻轻触碰花瓣，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是他有生以来收到的第一束花，来自那个曾经把他扔进冷水池的男人。

而此时的夜衡，正盯着手机屏幕上司慕寒发来的消息：「进展如何？」

夜衡回复：「他请我吃饭了。」

司慕寒秒回：「！！！夜大总裁居然被请客了？吃的什么？」

夜衡：「路边摊。」

司慕寒：「……你吃了？」

夜衡：「嗯。」

司慕寒：「天要下红雨了！你那个重度洁癖呢？」

夜衡没有回复，只是看着车窗外的夜景。洁癖？在唐漓面前，他所有的原则和习惯都变得不值一提。

那个少年就像一束光，照进他灰暗的世界，让他甘愿放下所有防备。

两周后，唐漓的研究生考试成绩出来了——全校第三。

唐漓捧着成绩单，手指微微发抖。全校第三——这个成绩远超他的预期，毕竟他满打满算19年，才学了两年而已。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纸面上，那几个数字仿佛在闪闪发光。

“要是师父能看到就好了……”唐漓轻声自语，眼眶有些发热。他下意识摸出手机，拇指悬在通讯录上那个置顶的名字上方，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放下了。

“夜先生现在应该在国外忙吧……”唐漓把成绩单小心地放进抽屉，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

正当他仰头喝水时，窗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什么情况？”唐漓差点呛到，连忙跑到窗前。天色已暗，远处的天空突然绽放出绚丽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将整个夜空点亮。更令人惊讶的是，数百架无人机不知何时升空，在烟花背景下排列成巨大的字样：

「小朋友，恭喜考中呀 ? (^?ω?^ )」

后面跟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猫咪图案，正吐着泡泡。唐漓瞪大了眼睛，手中的玻璃杯“啪”地掉在地上，水溅了一地。

“这……这是……”唐漓的耳朵瞬间烧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发现已经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司慕寒。

还没等他回拨，手机又震动起来。唐漓颤抖着手指划开接听：“喂？”

“小祖宗！你可算接电话了！”司慕寒的声音里带着夸张的抱怨，“快下楼！你家楼下都快被围观群众挤爆了！”

唐漓这才注意到窗外传来的喧闹声。他探头一看，小区里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大群人，全都举着手机对着天空拍摄。更可怕的是，他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个唐漓是谁啊？太幸福了吧！”

“无人机表演加烟花秀，这得花多少钱……”

“快拍快拍，发朋友圈！装N手的叉”

唐漓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司慕寒在电话那头催促：“愣着干什么？夜衡在楼下等你呢！”

这个名字像一记重锤敲在唐漓心上。他顾不得换鞋，穿着拖鞋就冲出了门。电梯慢得像蜗牛，唐漓急得直跺脚，最后干脆推开安全通道的门，三步并作两步往下跑。

当唐漓气喘吁吁地冲出单元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呆住了——小区中央的空地上停着一辆崭新的白色小轿车，车身上用玫瑰花瓣拼出“恭喜唐漓”的字样。

而夜衡就站在车旁，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蓝色西装，手里捧着一大束向日葵，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夜……夜先生……”唐漓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夜衡转头看见他，冷峻的面容瞬间柔和下来。他大步走向唐漓，周围的围观群众自动让出一条路，无数手机镜头对准了这一幕。

“恭喜。”夜衡将花束递给唐漓，声音低沉温柔，“考得很好。”

唐漓机械地接过花，大脑完全宕机。向日葵金灿灿的花瓣在夜色中依然明亮，就像一个个小太阳，温暖得让人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