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5.17

/未沾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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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腻的花香味，一望无尽的花丛，燥热的空气。边树觉得自己快要被烤死了，光让他睁不开眼睛。

他全身腾空，漫无目的地在一朵接着一朵的小花上掠过。他越来越渺小，还听到了奇怪的振动声。

“嗡——”

“嗡嗡——”

边树想要张开嘴去从这燥热的气流中摄取一点凉风，但他的嘴唇无论如何也张不开。终于就在自己就要被热死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条碧蓝色的河流。

终于能喝水了。他心想。

就当边树兴奋地来到河面上的时候，冷意瞬间蔓延上了他的全身。如果他能张开嘴的话，估计他已经尖叫到破音了。

河面上赫然倒映着一只纯白色的蝴蝶，蝴蝶的腹部尖端长了一张人脸。

那......正是边树自己的脸。

“啊！”

边树从床上坐起来，身上已经大汗淋漓。他疯了似的光着脚跑下床，来到镜子前。镜子里少年的脸还是白皙的，俊美的的。眼角的一颗泪痣给少年平添了几分破碎感。

他长舒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

还好，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边树一边喘着气，一边从地上坐了起来。

从一个月前，他就开始频繁地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长着人脸的蝴蝶。一只洁白的，拥有三对足的虫子。

重新坐回床上后，边树擦了一把他湿漉漉的额头，他的思绪依旧被刚才的梦牵引。

那只白色的蝴蝶逐渐成变形，它洁白的翅膀逐渐变成了银色的挺翘的睫。那睫的主人是一个皮肤雪白的白发......少年。

是连霍。

那个从尖子班转过来的好学生。

那个白化病少年。

·

边树就读于南城最好的私立高中南城四中，但是他本人却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学渣。当年为了让他入学，他爸给学校捐了两栋宿舍楼。

一般情况下，只要是学校就会分尖子班和普通班。南城四中也不例外。可就在三个月前，这个持续多年的老传统被打破了。

上级为了落实“学生减压”政策，将南城所有学校的尖子班都解散了。这些尖子班的学生陆续被发放到了各个普通班里。

连霍就是被发落到边树的班级的尖子生。当时边树还不知道这人是年级第一，只是觉得他挺特别的——

少年有着雪白的皮肤，身上所有可见的体毛也都是亮白色的，像是披了一层霜。

尤其是他挺翘的睫毛，被金灿灿的阳光一照就像是白蝶的翅膀，煽动起风。

他害怕阳光，每每在晒到太阳的时候，皮肤都会变红，被晒伤。无论走到哪里，他的身上都会带一把遮阳伞。

可特别归特别，在边树心里好学生这种物种跟他就是两条平行线。况且连霍这个家伙平时也不声不语的，他对这种特立独行的人更没有兴趣了。

边树本来以为他们两个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可是命运这个东西就是喜欢开玩笑。

一个月前的某个下午，边树班里难得有了一节体育课，这对长期处于高压之下的学生是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好事。如果边树不紫外线过敏的话，他大概也会这么认为。

他像往常的体育课上一样偷偷避开体育老师躲进了体育器材室里。

下午阳光很好，整个体育器材室都被照得亮堂堂的。

边树哼着小曲儿，打算拉上窗帘。还没等他动作，他就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瞬间意识到屋里还有其他人，立刻躲在海绵垫子堆后面向里面望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让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连霍跪坐在足球架子旁，阳光下，他的头发被染成了浅金色。他紧紧抿着嘴唇，让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变得更加苍白。

而他的脸上出现了一道奇长无比的褐色纹路，那纹路逐渐一点一点裂开。

“嗞嗞——”

让人汗毛直立的刺耳声音响起，连霍的手臂紧绷起来，青色的血管几乎要爆炸。

接下来的画面让边树无比后悔他为什么不是一个近视眼。

连霍的表皮逐渐往下脱落，那表皮最开始是透明的，后来接触了空气，逐渐变成了乳白色。

边树死死咬着嘴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表皮脱落后的连霍的皮肤貌似更加白皙滑嫩了。

说是表皮脱落不太恰当，应该是蜕壳。

就像是虫子那样。

边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难道连霍真的是怪物吗......

也许这诡异的一切都是因为天气太热而产生的幻觉。边树自暴自弃地想。

他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着，就在他快退到门口的时候，“嘎吱”一声，他的脚踩在了掉在地上的羽毛球上。

完了。

边树顿时慌了神，随后他朝连霍那边看去，连霍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这声音，紧紧闭着眼睛，仿佛是在休息。

那天后来边树是怎么出的体育器材室他都不记得了。

他只当自己是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

噩梦让边树胃口全无，他连早饭都没吃就去了学校。到班级的时候，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边树心里烦的很，翻来覆去趴在桌子上也趴不住，难得拿出崭新的语文书开始翻阅。

大概十几分钟后，教室前门传来了脚步声。

边树抬起头，心里升起一阵恶寒。

进来的人是连霍。

边树这一个月一直在躲这个家伙，他觉得自己现在都对连霍有ptsd了。他现在甚至看见其他染白毛的人也后背起鸡皮疙瘩。

他把头埋在书里，试图掩耳盗铃。

不一会儿，边树的桌子被人叩响了。他抬起头，对上了少年银色的瞳眸。

“干嘛？”他故意讲语气放地刻薄，以掩饰他内心的恐惧。

这人不会知道那天他在体育器材室，所以故意趁着班里没有人来灭他的口来了吧。

连霍伸出手，轻启浅色的嘴唇，道：“数学作业。”

明明他记得数学课代表是个扎麻花辫的小姑娘啊。

“你不是课代表吧？”边树警惕地打量着对方。

“昨天刚换的。”连霍没什么情绪地道。

“那你不知道，我从来不写作业？”

边树不交作业那是全班都知道的事情。

作为给学校捐了两栋宿舍楼的南城首富的儿子，纵使他再难搞，老师也不敢将他怎么样，别说是小小的不交作业了。

“不知道。”连霍如实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边树的错觉，他竟然觉得这个家伙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明明平静地眸子里却暗藏着贪欲，就像是平静的湖面下，却有漩涡一样。

他想着，不自禁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

边树骂了一声“操”，然后说：“没有，你怎么样吧。”

见连霍又盯着自己一动不动，边树说了一句“你有病吧。”就趴在桌子上了。

后面边树也不知道连霍站在桌子上看了他多久，他睡着了。

·

边树是被同桌叫醒的。

他同桌叫陈婷，是一个文静的小姑娘，说话柔声细语的。

此时，她压低声音，像是生怕打扰到班里其他同学自习一样，对睡眼朦胧的边树道：“边树，张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张老师名叫张焕明，是一位去年从尖子班退役下来的中年男老师。同时也是边树现在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

在一众老师都不管边树的情况下，他是一股清流，偶尔抽出空来还会给边树做做思想工作。

边树最烦张焕明唠叨了，这次找他肯定也没有好事。

他蔫蔫地起身去了张焕明的办公室。刚到门口，他就发现张焕明的办公桌前还站了一个人。

那人一头白发，赫然是连霍。

真是狭路相逢。

边树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老师，您找我有事吗？”

张焕明从一堆作业抽出一张纸条，“你看看，没交作业的就你一个。边树同学，你有没有集体荣誉感？”

边树表面不做声，实际上已经在心里把连霍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说老师怎么突然找他呢，原来是连霍这个家伙告状啊。都多大了还玩记纸条这一套，幼不幼稚啊？

张焕明又拿出来班级成绩单，指着纸上边树名字的那一栏，“语文45。”

“数学18。”

“英语21。”

“物理12。”

“化学16。”

“生物33。”

“总分145。”

“边树，你真是厉害啊。人家连霍一科都比你总分高了吧。”张焕明气急败坏。

“嗯。”边树如实点头。

谁叫人家是学霸，他是学渣呢。

“你说怎么办吧？”张焕明道。“都已经高三了，就算家里有矿，你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

边树再次噤声。

他还趁着空隙偷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连霍。那天这人蜕壳的场景又浮现在了眼前，边树缩了缩脖子。

“现在连霍转到咱们班了。不如你们做同桌吧，让连霍帮着你点。”张焕明道。“你那个座位也晒不到什么太阳，正好适合连霍。”

他其实想弄这个“一对一帮扶”很久了，这次尖子生下放给了他实践的机会。

“老师，不行啊！”边树连忙拒绝。

跟怪物坐在一起，要是被吃掉了找谁说理去啊。

“连霍，你觉得怎么样啊？”张焕明推了推眼镜。

“老师，我听您安排。”少年眯了眯眸子，白睫在银色的瞳孔上投下阴影。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吞咽了一口口水。

开文大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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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蜕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