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话本中的裴照玄更多的像是个肆意的少年。
书中对他的描写是宗门中最具天赋的剑修,常穿着一身玄衣,墨色的长发挽成马尾高束着,嘴巴有些毒,同主角团一起时,便常抱臂站在一旁,轻睨着旁人,时不时讽上一两句。
可是,他怎得会变成这般模样?
自己眼下所在的这本话本又同她当时看的那一本有什么牵扯呢?
“……宋清月呢?”
印象里,在那本话本的末尾,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和自己喜欢的少女互生了情愫。
当时看话本时,沅宁自己也很喜欢他们两。
“你怎么知道她?”
还未等沅宁的话音落地,男人面上的笑僵了下,情绪也肉眼可见的生出了起伏。
霎那间,男人的指骨也抚上了沅宁白皙的脖颈。
白皙的脖颈上的软肉因着外来的力道泛着白内陷着,收紧着裹上了里头的喉管,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起来。
沅宁对上自己面前那双微眯的眸子,里头的危险意味已经满溢了出来。
沅宁自然也再顾不得其他,求生欲让其下意识地挣扎着,伸手去拨男人困在自己颈间的那只手。
胡乱动作间,沅宁颈间挂着的那枚玉坠敲上了男人的手背。
裴照玄的视线也往下落去,恰好捕捉到了那一抹温润的绿色。
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一块玉坠子,因为他的脖颈里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是清月留给他的。
只是这小花妖又怎得会有一块一样的呢?
裴照玄手下的力度也松了几分,任由其挣扎着脱离。
裴照玄的手也落到了沅宁落在衣领处的那枚玉坠上。
上好的玉料触手温润,感觉格外熟悉。
男人目光里的危险意味也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柔和。
不过这份柔和也只是穿过其手中的玉坠,落到飘渺的远方。
裴照玄也不记得自己在这世间有多久未见过同宋清月有关的事物了。
这百余年来,倒还是第一回。
莫名给他一种清月没有离开过的错觉,而这种错觉,让他心情很好。
甚至连带着说出口的言语的语气也柔和了几分,虽然这柔和并不是对着沅宁。
“你怎么也会有这个玉坠子?”
“方才你还唤了她的名字,认识?”
裴照玄再抬眸时,眼神又变回了冷冽的模样,有些锋利。
沅宁摇了摇头。
方才想说不认识,便见男人忽然将眸光挪去了别处。
是山洞洞门所在的方向。
有人来了。
还是衡山宗的人。
方才逗弄逗弄是一回事,但此时,他并不愿同衡山宗的人打照面。
毕竟他在禁地里被关了百年之久,直到这段时日禁地的封印不知怎么忽变得薄弱了起来,这才刚好叫他有机会挣脱了出来。
只是他方才出来没多久,被封印的得有些久的修为还未恢复,他并不想去冒险。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这续魂灯只有一百八十年的时间供灯中人续魂结魄,若是这一百八十年内,灯中人未能成功得到他人魂魄的供养续魂结魄,那么灯中精魂便会消弭,灯中人自然也会完全消失在三界之中。
裴照玄在禁地中已经被封印了百年之久,或许对常人来说八十年已是十分长久的一段时光,可是对于修士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罢了。
所以,留给裴照玄的时间自然已是不多了。
这一次,他不能出任何差错。
自然,也不能冒这个险。
男人利落拉起自己身后黑色的兜帽,轻点了点自己身侧落在地上的纸人。
纸人应声而动,向山洞洞门处涌入。
而男人则是捏了个神行诀,片刻间消失在了沅宁的眼前。
银白的发丝在风中轻飞,转眼便如烟消散。
危险又神秘。
沅宁瞧着面前莫名其妙便离开了男人,莫名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还不等她反应,山洞洞门处便传来了声响。
是刀剑划过纸片的声响,应该是方才朝外头涌去的纸人在同人打斗,被人披斩了开来。
沅宁不知来人,听见声响,从轿子后微微探出了个脑袋,往声音来处看去。
熟悉的身影穿过层叠的纸人,落在了沅宁的眸中。
男人身上的月白色衣袍因着在山间走动,不免染上了些脏污。
只见其眉头微拧,凝着一张脸,手中执着一把盈着霜蓝色光亮的长剑,剑风凌厉,剑刃清扫间,便见遮挡在其面前的纸人一一被斩成了几片。
是同往常不太一样的宋霁声,也可能是两人未相遇时,宋霁声一贯的模样。
清冷锋利又强大。
是沅宁未曾见过的宋霁声的模样。
宋霁声的这般模样,甚至让沅宁不由愣了愣神,方才准备出声的唇也只是上下轻碰了下,将已经快要溢出喉管的声响都咽了回去。
眼下的宋霁声甚至让沅宁感觉到了危险的意味。
宋霁声方才为了快些找到这处,已经强行将他破碎灵脉所不能承受的灵力都释放了出来。而此时,他也因着周身灵力的调动,五感俱明,不远处细小的动静自然也未能逃过他的感知。
男人凌厉的目光瞬时间便朝那顶白色的纸质轿子后扫来,却在触及到那顶毛茸茸的发顶,以及那双黑白分明又带着光亮的杏眼时,方才的锋利也霎时都柔软了起来。
见心中挂念之人此刻安然无恙站在自己几步外,宋霁声悬着的心也落回了原处。
收回视线,男人敛眸利落解决完面前余下的几个纸人,便收了手中的念破剑,周身的锋利尽数剥去,取而代之是如山间清泉般的清冽与温和,此刻宋霁声似乎又变回了沅宁先前熟悉的那个模样,男人这儿才往沅宁那处走。
沅宁瞧着宋霁声执剑将纸人尽数斩尽,又利落收剑,变回了她所熟悉的模样。
这也是沅宁自穿进这本话本之后,第一次对宋霁声正道魁首这个称谓有了实感。
不过眼眸微眨间,那个正道魁首宋霁声便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段时日里那个对自己再好不过,且说过喜欢的宋霁声。
只是仙妖有别,若是知晓了自己是妖,他还会待自己像如今这般吗?
“宁宁?”
沅宁走神间,宋霁声便已行到了的少女的身前。
重叠的字眼,自男人唇间吐出,似三月的春风,和煦温柔,且又缱绻。
方才隔着那顶纸轿子,宋霁声并未看到沅宁身上的装束,眼下瞧见其整身打扮才恍然到,之前幻境里的所经历的,似乎也并不全是无用的信息。
就比如眼下,沅宁真的被当成了那首童谣里献给山神的适龄少女。
但是显然并不存在什么真的山神,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个人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吗?如果是他,他缘何会忽然从禁地中出逃,可是衡山宗在自己不在的时日里生了什么事端?
可是衡山宗并不是什么无名小宗,若是出了事,自己应当早就听到了风声,但自己并没有。
若不是那位,又会是谁呢。
思绪万端,却无一条清晰明朗的。
宋霁声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这是他沉思时惯会有的动作。
不过眼下还有比这些更为重要的事情,故宋霁声只是轻扫了眼自己所处的山洞,便将视线收了回来,落到了自己身前之人身上。
“可有吓到?”
宋霁声垂下视线,看了眼自己沾了些脏污的衣袍,将想把身前人拥入怀的念头摁了下去。
沅宁并未回答,只是摇了摇头,以作回应。
应是二人眼下都存了些心事,气氛也不受控地沉静了下来。
沅宁想了想,率先开口打破了二人之间这种微妙的气氛。
“宋霁声,我有两件事想同你讲。”
少女目光轻扯,毫不遮掩地仰头对上宋霁声的眸子。
“第一件事是,方才有个男人逃走了,他说他叫裴照玄。”
沅宁觉着,这对宋霁声来说应当是重要的。
待第一件事说完,沅宁不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放松了些,准备说接下来的第二件事,不过话到嘴边,却又不受控地被咽了下去。
果然,闻言宋霁声闻言不由蹙了蹙眉心。
如若他没记错,禁地里那位,好像便是这个名字。
不过他还记着,沅宁方才同他说要同他说两件事的。
“我知晓了。”
眼下,宋霁声的视线也一直落在沅宁面上,自然也瞧出了沅宁微小动作后的迟疑。
“这是第一件,那么第二件是什么?”
沅宁闻言,似乎也像是被什么力道暗暗推了一把似的,阖了眸子便将想说的说了出来。
“第二件事是,我是只妖。”
“花妖。”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