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林森看苏云逸目标明确的走到他面前，然后微微抬头，黑色的眸子里没有受到刚才的事情一丝一毫的影响，反而满是见到他的喜悦，非常惊喜的询问，“顾总，您也在这里吃饭啊？”

顾林森点头，木制的圆形拱门在灯光下投射出些许纹路阴影，照在他身上，看起来身姿挺拔。

苏云逸还在继续说，他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做距离，什么叫做社交，想问什么直接开口，“您在哪个包间，我给您免单。”

听到这里，顾林森略微诧异，眼尾微微挑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这是你的店啊？”

苏云逸点头，“是啊，是我的店，我请客不用钱。”

江南小筑是一家三年前开的店，味道一向很好，而且菜品主打养生，很受一些老饕欢迎，刚一开业名声就在圈子里传开了。

这里位置很难订，价格自然也贵。

但对于顾林森来说就不算什么了，自然也用不着免单，于是他拒绝道，“不用了。”

“要的，您之前帮忙，我还是要谢谢你的。”苏云逸凑近了他，眼睛闪烁着他的身影，“顾总，给个机会呗。”

顾林森被那双眼睛摄了一下，随即摇头，“不必，举手之劳而已。”

他往前走，却被人拉住了袖子。

顾林森微微垂眸，他比苏云逸高半个头，一垂下眸子就看到他头上的两个穴——嗯，老一辈的人都比较迷信，说什么两个穴的孩子很调皮捣蛋，他因为只有一个穴从小被爷爷夸了好多次。

扯远了，顾林森看着扯着他袖子装可怜的人，语气缓了缓，“还有什么事吗？”

等了片刻没等到回答，顾林森心底疑惑，又只好转过头去看他。

苏云逸扯着他的袖子不放，低着头整个人看起来异常可怜，一瞬间让顾林森想起之前在时光离开前看他的那一眼。

当时也差不多是现在这个委屈巴巴的模样。

“你……你怎么了？”顾林森想着自己也没说什么重话啊。他看了看自己的袖子，想扯出来又怕苏云逸待会儿哭鼻子。

“您没看出来吗？我在冥思苦想，就是想得慢一点而已。”苏云逸抬头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完全没有他外形看起来的忧伤——顾林森这才知道，原来连人的外形都会骗人的。

也有可能他是被自己的想象欺骗了。

他扯了扯嘴角，把自己袖子扯出来，慢条斯理的弹了弹，悠悠道，“那您慢慢想。”

苏云逸看他又要走，跟着道，“我可以边走边想。”

边走苏云逸边瞧着顾林森的神色，他心中有些打鼓。

苏云逸线条很粗，不太会察言观色什么的，但即使粗线条如他，也能想到刚刚的情况似乎不太适合来跟顾林森打招呼。

他们遇见的场合似乎都不是好场合，虽然苏云逸本人不在意，能这么短时间再次见到顾林森他很惊喜，但他也知道正常人是不会喜欢这样的情况的。

大家都会尽量避免麻烦。

苏云逸觉得自己好像搞砸了。

这种情况他从来没有遇到过。

他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于方云飞把霉运带给自己了，要不然他一回国就倒霉的遇到那个姓齐的，不是走霉运是什么。

背锅的方云飞:……

顾林森走了两步，见他跟着，微微皱眉，随后又停下脚步，终于忍不住委婉道，“方云飞不是在等着你吗？你不用过去吗？”

“等会过去。”苏云逸见顾林森皱眉，条件反射的说道。他虽然看不懂别人的情绪，但他三哥遇到问题的时候很喜欢皱眉，久而久之，皱眉在他这里就等于不高兴。

“抱歉，我刚刚是不是不应该跟你说话？”苏云逸抬头看着他。

顾林森见他道歉，又觉得事情还没到需要道歉的这一步，苏云逸注意一下就行了。

他看着苏云逸明亮的黑色眸子，又想到书中最后他从精神病院跳下来的时候，那双眼睛布满绝望的描述，他心忽然就软了下来。他不是特别会共情的人，只是现在苏云逸就在他面前，在知道这些是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的时候，想彻底忽视又做不到。

苏云逸在书中的定位类似于反派，这个角色几乎和主角一样贯穿全文，可谓是是避无可避的。

只是现在苏云逸看起来跟书里所说的完全不一样，方云飞看起来跟书里的也不一样。至于书中关于苏云逸的那些传闻——顾林森觉得还是要辩证看待的，毕竟他所处的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书中五十万字想将这个世界描述殆尽是不可能的。书中展现出来的东西有限，文字外的世界，还有很多人，顾林森活着的二十多年也不是虚假的。

书之外，还有更广阔的世界。

想到这里，顾林森勾出个淡笑来，“去陪你朋友吧。”

苏云逸听到这话微微一愣，随即道，“顾总，十三不是我朋友哦。”

不是朋友？顾林森微微一愣，按照正常情况方云飞一回国两人就凑到一起了聚餐，不是朋友是什么？顾林森好友回国，也会找时间聚一顿。

难道，还真是书里所描述的那种追求关系？

顾林森忽然想到刚刚苏云逸对齐西辞说的最后一句话，不得不说，那些话如果往感情放向解读的话是很有歧义的。

但他思绪没展开就被苏云逸的话打断了。

现实却比顾林森想的更魔幻。

苏云逸撇撇嘴，表情很嫌弃，“十三是我小外甥哦。”

在苏云逸的小辈排行榜上，方云飞的确是最小的一个，排名第十三。苏云逸嫌麻烦，懒得叫名字，于是按照年龄依次排列下去。

外甥这个答案的确出乎顾林森的意外。甚至颠覆了他对那整本书的认知，因为在书中齐西辞的认知中，苏云逸勾引的第一个人就是方云飞，但方云飞因为喜欢齐西辞，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原本顾林森只觉得书中可能与现实有偏差，但一些主线什么的是不会变的，但苏云逸的一句小外甥，底盘都掀了，连贯穿全文的认知都是错误的，逻辑基本等于无。

彻底认清楚这一点，顾林森心中一松，或许，他最后不会破产，苏云逸也不会落到那个结局。

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如果苏云逸最后需要，他可以帮上一把。

而这边被提醒，苏云逸又想起方云飞干的蠢事了，他抬头去看顾林森，见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在笑，他笑得很好看，恍花了苏云逸的眼。

苏云逸心跳开始加速，他疑惑的不自觉的捂住胸口，这种想靠近的情绪和心情让即愉悦又困惑。

难道……他还有心脏病吗？

每个月的体检也没检查出来啊。

“顾总，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苏云逸捂着胸口，走了一步靠近，然后嗅到了他身上很轻淡的香味，像是一种松香。

顾林闻言森微微挑眉，“你说？”

苏云逸抬起头来，他的眼睛是纯黑的，里面的情绪很直白，因此盯着人的时候总会有种森然感，“成为您的熟人需要什么条件呢？”

他想和顾林森成为熟人，成为朋友，而不是陌生人，不然请客顾林森都不要他请。

顾林森微微垂眸，他想起来在时光自己之前说的话，轻笑一声，“就这么想要我的V信？”

苏云逸，“嗯。”

顾林森沉默片刻，声音淡淡，眉眼冷漠，“要是我拒绝呢？”

苏云逸下意识握紧双手，心中一紧，但他面上下意识带出一抹疑惑迷惘，不明白为什么又被拒绝。但他纯黑色的眸中立时多出了一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执拗，“那我，下次再问。”

顾林森看着那双眼睛，窥见了那抹浓重的情绪，他心脏漏了一拍，恍惚之间觉得自己被很难缠很难缠的东西盯上了。

下一刻，他轻笑起来，眉眼弯弯，似一幅绝美的画，“熟人啊，总要多见几面的吧，你说是不是。”

苏云逸看着他，呼吸下意识放缓，被这笑迷得只会呆呆的点头，“是。”

顾林森眼底荡出笑意，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柔顺的发丝在掌下肆意挑拨。

随后摆了摆手，往包厢的方向走去，“那就看运气咯。”

苏云逸看着他离开，这次没有叫住他，他回到包厢，神色若有所思，仿佛一点都没有被影响，只是在吃到第四碗米饭的时候被方云飞强制叫停了。

方云飞撑着下巴，他是长得很帅的那种男人，五官分明，只是不笑的时候给人很难靠近的冷漠感。他看着苏云逸手中的碗，“小舅你不是说吃饱了吗？”

苏云逸，“我骗你的。”

方云飞，“……最后一碗啊，吃完不能再吃了。”

苏云逸微微皱眉，纠正，“十三，这句话应该对小孩子说。不能对小舅说。”

方云飞，“这句话应该对任何暴饮暴食者说。”他拿出手机晃了晃，“不然我告诉七哥了。”

苏云逸阻止不了方云飞告小状，只能不情不愿的放下碗。他神不思蜀，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云飞询问道，“你怎么了？”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苏云逸缓慢的眨了下眼睛，露出一个甜度超标的笑容，“十三，你说，要怎么制造偶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