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殊和那鬼扯皮了半天,他说什么也不肯走。
还十分地振振有词:“当时是那材料商害我跌死的,他还弄得我不能好生入土,我不能轻易放过他,一定要搅得他家宅不宁!这是他欠我的!”
游殊忽然想起什么,左拳一击右手:“你说的那个材料商,不会就是这家房东吧!”
租房的时候恍惚听那中年男人提了一句,这房子是抵债抵给他的。
那鬼激动:“就是他!就是他!就是那个无德无良的中年油腻啤酒肚死胖子!”
“哼,这些年里他一直想卖了这房子,但是有我在,每次都能给他搅黄了,哪能让他安安生生的呢,只要他还是这房子的主人,那我就永远是他房子里的恶鬼,哼哼!”
游殊便道:“冤有头,债有主,你缠着他是他活该,但是受你惊吓的房客多无辜呢。”
那鬼便支吾道:“好叫大人知道,那男人不知从哪里求来了护身符,我近不得他的身,也近不了他家人的身,只有在这里这里才能不受束缚。”
游殊气笑了:“那你这是迁怒啊,你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殷爻解释了一句:“他的尸骨在这栋楼里,就相当于一个灵能增幅器,在这栋楼里他的影响力会大一些。”
游殊便对那鬼道:“听见了?你能在这栋楼作祟是因为你尸骨在下面,但我们已经决定让你尸骨还乡了。”
听到这话,那鬼又扑通一声跪下来,涕泪横流道:“可是我不甘心啊,他做下此等恶形,我却无法相报,这还有天理吗?我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却要受到这样的惩罚,苍天啊,你错勘贤愚枉作天啊!!!!”
游殊被他嚎得头痛,偷偷对殷爻道:“好,好像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殷爻嗤笑一声,忽然对那鬼道:“你只知你今生没做坏事,岂知你上辈子乃为大奸大恶之徒?有今日的果皆为你前世的因,轮回往复,功过相抵,生死簿是不会冤枉你的。”
游殊找回了思路:“对的,不错,那曹玉龙今生结下你这等因果,等他死后,自然也要受评判,难道生死簿还会姑息他吗?”
那鬼垂着头,辩又辩不过,嚎又不敢嚎,只有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游殊见他也确实可怜,不由捅捅殷爻的背。
殷爻眯起眼,捉着那只作怪的手,有点想打人。
游殊偷偷和他咬耳朵:“你看,现在这情况,反正这鬼离投胎还有段日子,他也没地方去,不如就允许他跟在曹玉龙身边,出出气吧。”
阵阵热气喷到殷爻脖子里。
怎么办,更想打人了。
见殷爻点了头,游殊便对那鬼道:“不许哭了,经我们主任特批,特许你投胎前这段日子可以跟着那曹玉龙,只是你必须记住了,你只许跟着他降他点运势,其余一概不许,更不可牵连他家人和其余无辜人类,你可同意?”
殷爻:……
我啥时候点的头,我只是脖子痒痒动了一下啊?
那鬼本以为报仇无望正满心愁苦,忽然得了这么一句,顿时如天降甘露,点头如捣蒜:“同意同意,青天大老爷,小民同意!”
游殊道:“既如此,你去吧,记住你答应过的事,若被我们主任发现你肆意妄为,立刻拘捕归案,还要蹲一百年大狱!”
那鬼忙道:“不敢不敢。”
这时殷爻轻飘飘一抬手,只见一块通体漆黑的令旗便被打进了那鬼的心口。
见游殊眼神疑惑,殷爻轻咳一声道:“这是阴间的黑令旗,授权阴灵往阳间寻求冤亲债主以解彼此纠纷,有这个,其他阴差见了,便会知道这鬼是有授权的,不会抓他。”
游殊兴奋!这黑令旗以往只是传说中听过的物什,据说鬼魂只要持有黑令旗,哪怕神明遇见了,也只能加以劝和渡化不可强行干涉阻挠,以免违反天理,这是传说中的东西啊,今日竟然能亲眼见到,真是厉害了,我的主任!
游殊眼神崇拜,殷爻有点晕乎,不由自主道:“你话都已经放出去了,我能怎么办。”
还不是只能像个爸爸一样,把你原谅,帮你收尾。
水行舟在视频电话那头已经是看得一愣一愣的了。
黑令旗!竟然给出黑令旗了!
这玩意儿多少年没有现世了,上一次给出去还是某个朝代为国浴血奋战的将军征战归来却发现一家老小都被狗皇帝杀了,不仅如此,将军自己也被五马分尸了。
得是这种程度的纠葛与怨气,其中还涉及国运、龙气和杀破狼星象,那时候阎王已经伙同判官避世逍遥,这位小主子刚接手轮回司,正是满腹牢骚的时候,还是上头专门下来正神请求,他才不情不愿地给那位怨愤滔天的将军打了一面旗。
这事儿就发生在水行舟刚当上轮回司阴差的第一年,所以他记忆尤其深刻。
那时候给出黑令旗可谓是合情合理,可今儿这是闹的哪出啊?
跟玩儿似的就给出去了?
他仔细打量了他们那位老大的脸色,发现不仅没有不满,甚至还透着点隐隐的得意,一副爸爸厉害吧快来膜拜的样子。
世界变得太魔幻我已经跟不上了吗,可我这天天关注时事新闻呢,没发现陨石又要撞击地球了啊。
不然就是因为——
水行舟把视线转向正哥俩好的把手臂搭殷爻肩膀上的人。
破案了!
色令智昏!
绝对的色令智昏!
那鬼自然也能感受到这东西的好处,简直是千恩万谢。
游殊又不是图他感激,见他行礼行的戏剧化,嘴里的词儿也是一套套的,忍俊不禁道:“刚进门就想问你了,你不是当代的鬼嘛,从哪儿学来的这古话古礼,倒跟唱戏的似的。”
那鬼憨憨一笑:“好叫青天大老爷知道,小民平日里没啥兴趣爱好,闲时就好听个戏来的,今日受大老爷此等天大的恩惠,小民肝脑涂地也无可报偿,不如就为两位大老爷现场献唱一曲,稍表敬意!”
说完也不等应答,那鬼张口就唱——
“心肝儿,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呀”
游殊:……
殷爻:……
那鬼得了黑令旗,声如洪钟,中气十足,整个楼层不停回荡着: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呀~
……
曹玉龙早年是通过倒腾钢筋水泥起来的。
等到龙湾里小区动工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材料商了,给建筑工地提供一些黄沙石子。
说是材料商,他的皮包公司规模却不大,只是通过熟人关系和乡下一个挖黄沙的地霸联系上,倒腾点黄沙和石子卖卖,赚个过手钱。
近些年国家大力提倡环保,能弄到审批挖沙采石也不是个容易事,曹玉龙搭上地霸的关系,自然也要从中打点,每天面上看着光鲜,实际上也是压力山大。
好不容易工期到头,结了钱能缓一缓,那款项却迟迟不见进账。
那是腊月二十三,再有几天就过年了,他听说建筑方的人这些日子正在工地上给包工头结钱,想想自己的尾款一分没到账,干脆叫上两个马仔前去,准备把人堵楼里,不给钱就把事情搞大。
谁知只是对着电梯井滋了一泡尿,竟然搞得一个建筑工人摔了下去。
等曹玉龙匆匆去看,人已经死在那了。
甭管他是不是成心的,这宗事他总是脱不了关系,年三夜四的,曹玉龙并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他环顾四周,这里一片乱糟糟的,但已经是半竣工状态,就等来年封好投入使用了。
曹玉龙看着满地的钢管水泥,忽然心生一计,如果此刻把墙体挖开个口子,把尸体投进去砌起来,等来年开春的时候,墙面早已邦硬,和周围浑然一体,这件事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说干就干,三人一块儿动手,很快就完成了这件损阴德的勾当。
事后,曹玉龙给了那两人一大笔钱,并威胁如果说出去话他俩也是从犯,也逃脱不了干系。
接下来就是无期徒刑般的等待了。
那个年曹玉龙过的是心惊胆战,惴惴不安,每天从早到晚第一要务就是关注本地新闻,最怕看到哪里发现无名尸的消息。
这种忐忑一直持续到过了年,开了春,龙湾里继续热火朝天的开工了。
第一个月这件事没有爆出来,第二四五六个月也没有,接着又是一年春来到,龙湾里终于竣工了。
施工过程都没有爆雷,说明这件事后期再被发现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也许几十上百年后龙湾里会重新被拆掉,但那个时候,一切痕迹都会湮灭在时间长河里,再也与他曹某人无关了。
曹玉龙心口的大石放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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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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