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危机

绸面被褥晕染出两三点深色,贺凉水抹一把汗津津的颈侧,喘口气,恢复一点体力,朝楚孤逸笑了笑:“好了?”

楚孤逸捏紧指尖,仓促收回视线,“在下只是给贺先生稍加疏通经脉,此后半年,先生还需自己调理。”

贺凉水确实觉得身体轻盈了不少,甚至有些发飘,下床的时候腿脚一麻没站住,楚孤逸下意识伸臂擒住他腰身。

掌心与瘦腰仅隔一层湿透的薄衫,触感温热、粘稠,凭空多了一股吸力,又似被火舌烫到,楚孤逸一触即分。

贺凉水站稳了,也觉得自己像湿身play,略为尴尬地捡起外衣披上,“我先回房洗个澡。”

“嗯。”楚孤逸面上已看不出半点异样,“先生好好休息吧。”

“那药铺……”

“在下自己去就好。”

贺凉水这状态,确实不适宜出门,通俗点来讲,就是感觉身体被掏空了,叹道:“早知道会这样就陪你去完药铺再回来调理。”

二人出门,两间客房相距不远,走两步就到。

“在下告辞。”

“楚孤逸。”

楚孤逸顿足回身,但见贺凉水扶着门框,轻轻一笑:“还没对你说谢谢呢。”

“不必客气。”楚孤逸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以后你也不许跟我客气啊。”

“……”

楚孤逸微一颔首,下了楼。

贺凉水驻足看了会儿,一步一挪地进屋,二宝三宝迎上来,大吃一惊:“先生你怎么了?楚孤逸对你干什么了?!”

贺凉水连用扇子敲他们脑壳的力气都没有,累瘫在桌边,“去让店家给我弄一桶水上来,我要洗澡。”

二宝当即眼泪汪汪:“先生,你……你又被楚孤逸玷污了吗?”

贺凉水:“……”

贺凉水深呼吸:“二宝,你再胡说八道,我就用针线把你的嘴巴缝起来,让你再也吃不了糖葫芦小笼包酒酿圆子。”

二宝捂住嘴巴,惊恐摇头。

两个小侍从去吩咐客栈伙计打水,二宝问三宝:“先生在楚孤逸房里待那么长时间,衣服都湿了,还很累的样子,你相信他们没发生什么吗?”

三宝想了想,说:“楚孤逸救了先生,先生对他以身相许,也不奇怪吧。”

二宝怔住了,“不奇怪吗?”

“不奇怪啊。以后谁救了我,我也要以身相许才行。”

“……好吧。”二宝被说服了,过了片刻却又不服气道,“三宝,你最近是不是比我聪明了?”

“有吗?”

“你不许比我聪明,我是你哥哥。”

“哦。”

肥啾在他们头顶扑棱翅膀飞出大堂,绕一圈从窗户飞进屋里,在桌上蹦跶,清脆的少年音煞有其事叹道:“你的两个侍从真是傻乎乎的。”

身体水分蒸发太多,贺凉水已经喝了三杯茶,闻言道:“你好不到哪里去。”

他只听过系统穿错宿主的,没听过系统穿到一只鸟身上去的。

肥啾气得去啄贺凉水手背,贺凉水反手将它捉住,使劲薅了一把,肥啾发出属于鸟类的叽叽声,聒噪得很,贺凉水这才手一松放它自由。

闲闹的工夫,两名伙计抬着一桶洗澡水上来,又殷勤备至地准备了花瓣、皂角、布巾,笑道:“客官,还需要什么您尽管吩咐,要不来两个欢意楼的姑娘给您搓搓背,跳跳舞唱个小曲儿什么的?”

贺凉水一听就明白了,这欢意楼想必就是青楼,他住得起天字号房,自然也请得起姑娘,这客栈与青楼有合作。

说实话,他心动了一下——并无龌龊思想,只是纯粹好奇——然而略一估算身上的银两,顿时打了退堂鼓:“不必。”

他自己,二宝三宝,加上肥啾是四张嘴,都靠着他口袋里的那点小钱钱,好吃好喝好住,多余的娱乐花销负担不起。

二宝三宝探头探脑:“先生,要不要我们给你搓背呀?”

“不用不用,都出去。”贺凉水可不习惯洗澡的时候有人在一旁。

有一只鸟倒是无妨。

贺凉水摘下面具坐进浴桶,水温刚好,长长呼出一口气:“要是来杯红酒就更舒服了。”

肥啾点着小脑袋啄炒米,“你可以喝自己的洗澡水。”

贺凉水摇头叹息:“你穿到鸟身上,连话都不会说了。”

“……”

水面模糊倒映贺凉水的脸,他垂眸望去,每次看到这张脸心内都会一阵唏嘘,他怀疑自己穿到贺冽身上最大的缘由就是,他们长得很像,五官起码有九成相似。

特别上唇那颗水润润的唇珠,犹记当年,贺凉水蝉联初中高中大学十年校草,与他嘴上这颗唇珠脱不了关系。用女同学的话来说就是,看了就想亲。

怎么他这样的长相到了小说里,就成了魔头呢?还是一个出场不久就死翘翘的魔头。

许是泡得有些久,身体疲乏,脑中渐觉昏沉,贺凉水怕就此睡过去,强打精神出浴,擦干身体穿上干净衣服。

“小啾,你觉得朵摩兰怎么样?”贺凉水忽然问。

肥啾言简意赅:“长得漂亮,为人狠辣。”

贺凉水点头,“我思来想去,觉得楚孤逸配她有点吃亏,要不再看看?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说不定下个更好。”

“随便你。”

贺凉水很快下了决定,等楚孤逸回来就一起去堕魔宫,跟朵摩兰说清楚,如若对方恼羞成怒,他就认命挨一鞭子,也算是个了结。

“楚孤逸回来的时候叫我,我睡会儿。”贺凉水吩咐两个小侍从。

二宝:“嗯,夫人回来的时候叫先生。”

“?”什么夫人?贺凉水懒得追问,陷入梦乡。

梦里的他过着极为普通的两点一线的生活,家到公司,公司到家。公司里有很多人,家里只有他一人,所以他不太喜欢回家,拼命工作。

理所当然的,有一天他直挺挺地从工作岗位倒了下去,诊断为突发性心肌梗塞,病情恶化极快,即便及时送医,在手术室也差点没救过来。

“……先生,先生!”

贺凉水睁开眼睛,一时之间以为还在医院,“辞职了,不干了……”

半晌,方才看清眼前的少年白嫩脸蛋,急慌慌模样。

“三宝,大惊小怪什么呢?”

“我是二宝。”

贺凉水晃了晃脑袋,掀被下床,“楚孤逸回来了?”

“不是,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谁?”

“堕魔宗宗主,朵摩罗。”

朵摩罗,朵摩兰的哥哥,堕魔宗规模没有影魔宗大,但城池的繁华纵然是在炼魔境,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这位宗主的人设之一就是,有钱。

因此朵摩兰比武招亲时,要求入赘堕魔宫,仍多少人上赶着凑热闹。

贺凉水刚决定与朵摩兰撇清关系,还没付诸行动,人家哥哥就找上门了,他懵逼之余有些心虚:“他找我做什么?”

二宝一脸苦瓜相摇头,“不知道。”

“……我去会会。”贺凉水戴上面具,捡起扇子,人穷志不穷,不能输了气场。

这么大的客栈,不缺会客雅间。但让贺凉水没想到的是,朵摩罗就坐在大堂中间,准确来说,他将整个客栈大堂都包下了,身边伺候着八个妙龄侍女,那叫一个排场,并且是专门摆出来给人看的。

贺凉水缓步下楼,只见一道故作风流潇洒的紫色身影,乍一看长得挺帅,那人也知道自己帅,抬手撩了一把鬓边“蟑螂须”,流里流气地抬起下巴。

“你就是我妹妹选中的人?”

贺凉水脚步一顿,朵摩罗一身基佬紫也就罢了,鬓边的蟑螂须也染成了紫色,像个非主流。

“为什么戴着面具,难不成,是个大美人?”朵摩罗摸着下巴肆无忌惮地打量贺凉水,“嗯,身材不错。”

“……”

原书在介绍炼魔境时,有对堕魔宗宗主朵摩罗一笔带过的评价:生性好色,荤素不忌。

这个“荤素不忌”,贺凉水的理解是,朵摩罗无论燕瘦环肥,可能都会去撩骚。但若攀扯上男人,就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好歹是一本男频小说。

“不知朵宗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贺凉水展开扇子轻摇,疏离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朵摩罗换个姿势翘起二郎腿,各种角度展示自己的帅脸,再次撩了一把非主流蟑螂须,“我听说我妹妹把这家客栈砸了,我就来看看情况,商量一下赔偿问题,不是什么大事。我最主要的,是来看你。”

“……”

“贺公子不必拘束,坐。”朵摩罗相当热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贺凉水在他对面落座,周围除了八个侍女,两个侍卫,客栈伙计老板以及二宝三宝,都不得靠近。

这朵摩罗虽然中二了一点,但作为一宗之主,安全意识还挺强。同时侧面说明了,他的实力不怎么样。

人不能靠近,鸟却可以,有赖于肥啾小巧无害的体形,它一落到贺凉水头顶,朵摩罗就笑开了:“你的灵宠也太小了吧。”

贺凉水摊开手,肥啾配合地落到他掌心,“小有小的好处,吃的不多,给我省了不少钱。”

“不养岂不是更省钱。”朵摩罗往嘴里扔了一块糕点,“养人可比养灵兽灵宠有趣多了。”

贺凉水不置可否,他可以肯定,他们理解的“养人”不是一个意思。

朵摩罗饶有兴趣地盯着贺凉水下半张脸,“我那妹妹一向挑剔,能被她相中的,必然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

贺凉水鸡皮疙瘩都要起来,切入正题:“二小姐可对你说起其他事?”

“其他事?什么事?你们吵架了?”

“……算是吧。”贺凉水道,“能被二小姐相中,是贺某的荣幸,但这份福气,我却无法享有。”

朵摩罗扬起声调:“贺公子何意?”

“两个人结合,要真心相爱才能幸福一生。”贺凉水化身情感博主,“二小姐虽好,但贺某思虑再三,自觉并非可以给二小姐幸福的良人,深感歉意。但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还望朵宗主从中斡旋,也是为了令妹的幸福着想。如果需要什么条件,只要贺某能做到,尽管提。”

朵摩罗听了半晌,不时点头,“说得直白点,就是你对我妹妹不感兴趣是吧?”

翻译成大白话确实是这样的。贺凉水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你对她说了吗?”

“正打算前往府上商讨此事……”

“那现在就走吧。”朵摩罗笑吟吟邀请。

贺凉水总觉得那笑不怀好意,当即婉拒:“今日天色不早,还是不去府上叨扰了。明日定上门赔礼谢罪。”

他想等楚孤逸回来一起去,保险一点。

朵摩罗勾起一边唇角,仍是那副油腔滑调的样子:“说的也是。今日一见,似乎与贺公子甚为投缘,不如喝一杯?”

“在下不胜酒力……”

“那就看我喝。”

“……”

肥啾:“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朵摩罗稀奇:“呦呵,你这小鸟还会说话呢。不过它说的什么意思?”

贺凉水:“没什么意思,随便说的鸟语罢了。”

朵摩罗当真要了一桌好菜,一壶好酒,自己有滋有味地吃起来,边吃边跟贺凉水唠嗑有的没的,俨然将他当成了狐朋狗友。

贺凉水用扇子挡了挡,防止对面男人说话时喷溅的食物残渣弄到身上,心不在焉地应付两句,只希望这位有钱无品的土豪赶紧吃完走人。

自从醒来,贺凉水一口水还没喝上,便要了一壶茶。

朵摩罗舔了一下油光发亮的唇,朝侍女使了一个眼色。

那侍女跟在朵摩罗这样的主子身边,自然是做惯了偷鸡摸狗之事,神不知鬼不觉地往茶中下药,可谓是手到擒来。

贺凉水两杯茶下肚,泛起了迷糊。

于是有了本文开头的场景。

……

“别找解药了,给我去找楚孤逸。”

头痛欲裂在朵摩罗床上醒来的贺凉水,回忆完整件事的因果,心头虽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脑子倒还算冷静。

他现在无法动弹,在楚孤逸赶来之前,必须想办法保住自己的贞操。

去寻“香润膏”的朵摩罗没有离开太久,几乎是在肥啾飞走的三十秒内,贺凉水便听到了色魔的脚步声。

“嘿嘿嘿,美人你醒了?”

贺凉水急中生智:“你知道我是谁的人吗?我是楚孤逸的人!”

某年某月某日,贺凉水午间酣睡醒来,发现屁股被盖了一个戳,戳印上写着:楚孤逸的。

贺凉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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