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泠然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身上正披着一件熟悉的外套,衣角的地方脏兮兮的,是昨天阿祁按上的爪印。
外面太阳已经挂在天空上了,她今天恢复了力气,活蹦乱跳从床上跳下来。
阿祁又在菜园子里,执拗的要把杂草清除干净,工程量很大,他已经完成了右边土地的三分之二。
泠然很害怕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的,站的远远的,娇娇气气地揉着眼睛跟他打招呼:“早上好啊。”
本来没指望有回应,没想到阿祁听见了居然回头了。
他站起身,从他昨天拔萝卜的地方又刨出来了两根白白胖胖的白萝卜,用水洗干净,这次他先用自己的衣服把萝卜上的水擦干,才走过来递给小泠然。
“你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泠然觉得小系统今天比昨天似乎更开朗一点,当然离正常人还有挺大差距,可是起码他今天主动回应自己了。
阿祁看到泠然把萝卜接过来,眼睛里满满都是温柔的愉悦。
泠然没注意到这些,她正在神圣地从口袋里把小饼干掏出来,吧唧亲了一口,依依不舍地递给阿祁。
“给你吃。”她啰里啰唆的说,“早餐我们一人一个饼干,然后一人一个萝卜,这样就不会饿也不会渴了。”
第二次吃萝卜就没有那么甜了,泠然长叹一口气,迫切的希望爸爸妈妈能快点找到他们。毕竟她又不是真正的兔子,萝卜再好吃,也没肉好吃。
昨天泠然还在害怕会不会有人在门外守着,可是一晚上过去了,他们就像是被忘在了这里一样,她今天试着冲外面大声喊叫着求助。
“喂······有人吗?能不能把门打开!”
她喊了好久,嗓子都有点沙哑了,最后筋疲力尽的停了下来。
倒也不算失望,这样破败的房子,水电网都不通,一看就是在很偏僻的地方,但是她喊了那么久,依旧没有人来呵斥他们,最起码证明外面是没有那群绑架他们的人的。
奇怪,千辛万苦把他们从高档别墅小区拉到这里来,却不闻不问。
这实在是不合常理。
她从屋子里把断了腿的小板凳搬了出来,一下又一下使劲儿使劲儿砸大门口得那个木门,没花多少功夫,就砸出了几条裂缝。
泠然屁颠屁颠跑过去找阿祁,在萝卜地里还被绊了一跤,差点摔倒,揪着他得衣服拽啊拽,期待的看着他:“你去帮忙把门弄开好不好。”力气花在拔草上面,多浪费啊。
阿祁不动身。
泠然有点急,一瞬间有点怀念以前的小系统,那时候多乖,指哪儿打哪儿。可是她现在又不能拽着阿祁的耳朵命令他。
算了算了,她自己去做也能行。泠然有点失望,转身要走。
她好像很不开心。
阿祁混沌得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拉住了小泠然,然后语无伦次的解释:“没,没用的,外面还有铁门。”
泠然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她语气有点急,还有点凶。个子高高的男孩子垂下头,温顺的像只大型犬,眼睛里是倒映着她的背影,布满了破碎的星光。
“女人,小时候,在这里,别怕,饿了会有吃的,爷爷,会回到家的。”
他很努力的想要表达清楚,但很明显,他以前从未一次性说过这样长的话,思维及其跳跃,每段话之间的逻辑不太通顺,结结巴巴地,透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可怜的要命。
阿祁这样子,泠然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你是说你以前也在这里过吗?”她定下心来一点一点帮助他梳理。
阿祁点点头。
“是你的爷爷把你救出去的吗?“
阿祁点点头,又摇摇头,只是很坚持的回答:“会回家的。“
泠然没有再抓着问为什么,而是像小仓鼠一样蹲在他身边:“那我帮你一起拔草吧。“
她突然想通了,昨天加今天努力找了许久了,正门撬不开,而普通农家的房子通常有房顶,是可以上去的,这家却相反,院墙高高的围着,像个小型监狱一样,这应该是早早就被安排好的地方。
而他们被扔在这里快要24小时了,还没有生命危险,说明那些人起码不是奔着弄死自己的目的来的。
往好的地方想想,她早就让姜成益去叫大人,门卫大爷又是双重保障,最多不超过二十分钟,一定会有人想到去找他们。小区监控设备完善,不出问题的话,应该能找到那辆车。
泠然一边想事情,一边拔草,下手没轻没重,拔的乱七八糟的。
阿祁之前拔萝卜都必须从一个角角开始按顺序拔,做事情必须要一板一眼的重度强迫症患者,但是泠然随心所欲的折腾着他那半边菜地,他却一声不吭。
整齐很重要,但他不想小不点儿不开心。
又是一天一夜过去了。
到了第三天吃萝卜的时候,泠然已经快要吃吐了,小饼干早就吃完了,她现在看着满院子的萝卜就想哭,哪怕是换个别的什么也行啊,为啥全是萝卜呢?
她觉得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想吃萝卜了,不,是看到这两个字就生理性恐惧。
时间久了,又无事可做,慢慢的就会胡思乱想,生出莫须有的恐惧。
温爸爸和温妈妈不可能没来找她,但是这么久了,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果他们真的是被抛弃在了荒山野岭,无人问津,那迟早有一天他们会饿死在这里。
黄昏的时候,外面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
阿祁顶着雨,把之前大缸里面浑浊的水倒干净,然后用这个容器来接水。
为了以防万一,他又到菜地里拔了几根萝卜。雨下的很大,泠然跑过去想跟他一起快点把这些事做好,不要在雨里待那么久。
阿祁把她抱起来放回到屋檐下,黑曜石一样的眼睛认真盯着她,很明显的拒绝。在某些事情上,他一向非常执拗。
泠然有点急,害怕他会被淋感冒,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疾病是无药可用的。
幸好在在雨变大之前,阿祁终于做完了这些事情,回到了屋子里。
这里没有柴,没有火,没有被子,只有瑟瑟发抖的两个人。阿祁沉默的拿着外套擦干身上的雨水,泠然跳过去要抱抱,有一串水滴不小心从阿祁的脸上滴进了她的脖子,冷的泠然打了一个寒颤。
但不知道为什么,泠然竟然在这样冰冷的长夜里感受到了一种脉脉的温情。
阿祁把她的兔耳朵帽子给她戴上,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然后躺下,声音有点疲惫:“睡吧。”
如果放在以前,如果有人对泠然说,会有人让你特别特别有安全感,泠然一定不信。可是现在,躺在小系统的身边,她真的不再那么焦虑了。
她在系统局做任务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她已经习惯在各个小世界中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她遇到过很多人,有些世界并不和平,背后捅刀是常有的事情。当曾经的热情和善良被一点点消磨掉之后,泠然才发现,只有封闭好自己的内心,再不相信任何人,靠着及时行乐的念头才觉得活着开心。
但如果是小系统的话,或许是不同的,是真的值得她托付后背。
泠然想,这次完成任务之后把阿祁带会空间,她或许会把他当成并肩作战的朋友一样认真对待。
*
半夜,泠然突然尿急,外面的倾盆大雨还是呼呼啦啦下个不停,她动了动身,把阿祁给惊醒了。
“怎么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说话比以前多了的缘故,阿祁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么嘶哑了,流露出少年独有的清澈,说出的语句也连贯了很多。
“我想尿尿。”泠然毫不羞涩的说。
阿祁下床,今晚连月亮都没有,屋里很暗很暗,不见一丝光。他摸黑小心的牵着泠然,绕过桌子和椅子,走到门口。
推开门,泠然跑到小角落里解决生理问题,路过菜地的时候看到,萝卜地里的萝卜缨已经被大雨冲的七零八散,地里一片泥泞,白天还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菜地又一下子乱七八糟的。
她回去的时候,阿祁正沉沉的蹲在台阶上,盯着菜地看不出什么表情。
泠然摸摸他的头安慰她,软软的声音被淹没在了大雨中:“阿祁,等回去我会给你找一大片地种萝卜的。”
不过先说好,长出来的话,我是一口都不会吃的。
雨声很大,她也睡不着了,两个人干脆一起坐在门口看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泠然又东倒西歪的栽到了阿祁的身上,睡得不知东南西北,没心没肺。
睡得阿祁觉得,这阴郁的天,糟糕的场景,都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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