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这事明了,众人也不再凑热闹,都往戏台子赶去。何家费了力气请来的昆曲名家,可别给误了。

宴夫人不喜宴霜是一回事,现在宴霜被人欺负又是另一回事,听着李夫人连连道歉,理也不理。

这是寿宴,何大夫人有意息事宁人,只是看看谢夫人,谢夫人一脸怒容,再看看宴夫人,宴夫人也是不好惹,只得冲李夫人道:“人家姑娘受了罪,夫人若诚心想道歉,不如回头备上礼,好好说和说和……”

李家公子在前院宴饮,听说出了事,慌忙赶来,李青青见着他,想起谢宝珠的叫嚣,也哭起来:“哥哥!”

她只哭,也不说怎么了,谢宝珠看得更气,余光瞥到自家哥哥的身影,饱含委屈:“哥哥,刚刚我差点被人打了!”

府医气喘吁吁赶来,一眼便看到需要人撑着的宴霜,放下药箱,请示道:“姑娘可否将下裙撩起些?”

李家公子焦头烂额地哄着妹妹,想问问怎么回事,却见不久前才偶然结识的谢兰之正敛眉低目询问那边的姑娘,心下霎时拔凉。

“……就是这样!哥哥,你看她还抓我的手!”谢宝珠顾忌着人都在这里,没有把宴霜挂在嘴边,只朝他使了个眼色。

谢浔看过去,府医半蹲在宴霜面前,在确认扭伤情况。她很痛,额角细细的青筋浮现,咬紧了牙才没有痛呼出声。

谢兰之的脸色是有目共睹的不好,李公子惴惴不安,勉强扯出个得体的表情:“谢公子……”

谢浔冷声道:“方才与我说的,与这位公子说一遍。”

谢宝珠便摆着脸色一一重复,李公子听得冷汗直下,他妹妹在家里无法无天惯了,在外面竟然这么没规矩……

他艰难道:“舍妹糊涂,我代她向二位道……”

“道歉实在不必,方才夫人已经道了许多歉,只是我阿姐此刻仍在忍痛,恕我们不能接受。”宴姝柔柔道,她看着李青青,“若真是诚心认错,李姑娘不妨自己跌一次,务必摔到银簪断裂,如此才是真的能知晓错处,以后必不会再犯。”

李青青的哭声戛然而止,宴姝还没说完,捡起摔成两段的银簪,叫人捧到李公子面前,十分温柔:“有若此簪,便也够了。”

李公子话再也说不出来,他妹妹平日在家里摔个东西摔了便罢了,现在推人竟用了这么大的力气,难怪人家崴了脚。

最后李青青也没能说出什么来,府医开了方子,劝道:“姑娘不如早些回去,请女医敷一敷,再包扎妥当,勿要挪动,静养月余,便差不多了。”

“娘,我让人去叫朗朗,我们这便回去吧。”左右还是姐姐的脚更要紧,宴姝也懒得在这耗,她报仇从不挑时间,早与晚,从来没差别。

宴夫人再冷心这时也做不出耽搁的事来,临走前又对李夫人放了句狠话才痛快。

谢宝珠眼看着她们要走,奔到宴霜面前,却说不出什么话,嗫嚅了会儿,只能道歉:“霜霜姐姐,都是我不好……”

哪里是她的错,宴霜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安慰:“怎么会是宝珠不好?宝珠也被吓着了。我先回家,你若担心,便与我传信,或者来看我也行。”

来看望只能是谢宝珠来,传信却不一定。谢兰之有个鲜为人知的本事——可以轻易模仿他人笔迹。

宴霜被搀着,转身走出两步,忍不住回头看去,阿浔正看着她。

她不由自主抿出一个笑,想要安抚他。

如她所愿,阿浔眉间便松开来,只是还是有隐隐忧虑,她看得懂他眼底的担忧:千万照顾好自己。

直到人走了,谢夫人才开始算账,是对看起来比李夫人能做主的李公子:“先前我家外甥出言,令妹直言‘姘头’二字,可也是你们李家的教养?”

李家也算是一门文人,现在被李青青这样打脸,李公子脸色涨红,羞愧难当。

季启夜看这情形就知道没什么好说的,当着谢夫人的面,他没再对谢宝珠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只皱眉:“她还不如你高,你怎么连反手之力也没有?”

谢宝珠听他说话就生气,只是他刚刚帮过自己,怎么能翻脸不认人过河拆桥?

她忍气吞声:“我平日也不做什么,哪里有什么力气?”

季启夜看了眼谢浔,笑起来:“表妹若是有心,我可以帮你,教你几招用来防身。”

谢夫人也是后怕,听他这样说,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只是当前并不好细谈:“今日还多亏了夜儿,你今日是与你父亲来的么?”

季启夜拱手:“父亲已经回去了,姨母走时可要捎我一程。”

谢宝珠躲在谢浔身后,听到这话,脸就皱了起来,这人想干嘛啊?

何大夫人看他们情绪好像有所缓解,低声与谢夫人商量:“谢家夫人,今日是我婆母大寿,府里这大大小小的事儿哪里离得开我?您看要不今日先停了吧,随我一同去听戏,改日他们登门致歉,您想怎么着,也都有时间说道不是?”

在别人家里是不太好掰扯,谢夫人也没有心情听戏,婉拒了她的邀约:“我家宝珠今日被人揪着衣领吓了一顿,她向来娇惯的,听戏恐怕也听不好,我们就先回去了,改日若有机缘,再与您坐一处说话。”

何大夫人满意了,唤人来送他们出府。

谢宝珠亦步亦趋跟着谢浔,直到出了何府,谢浔将她送上谢夫人的马车。

谢浔捏了捏眉心,身侧幽幽出现一个人,似无意地说道:“伤在佳人身,痛在表哥心啊,我看表哥青筋都快跳出来了,眼中或有血丝,想必忍痛忍得很艰难吧?”

他满面好奇,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就这样说出在场的人谁也没发现的事。

谢浔的确疼,太阳穴鼓胀着,头痛欲裂,脚踝也有错觉,好像骨裂。

不理他这话,谢浔眼皮也没掀:“是你在竹林后面?”

季启夜大方承认:“随意走走,哪里想得到会看到表哥满眼里只有一个人,连宝珠那丫头也看不见了。”

谢浔沉下脸:“不要妄想娶宝珠。”

季启夜立即举手投降:“表哥放心,我自然不会往外说,话也不必说那么死啊。”

*

许姑娘来得很快,尔尔看着肿得老高的脚踝,不住掉眼泪:“姑娘就出去了一趟,怎么成这样了?不是去赴宴了吗?往日都没出过事啊……”

药敷上去,许姑娘还没问,宴霜就已经用忍不住的嘶声止住了她的话语,只留哭音。

太疼了,宴霜忙咬自己袖口,直到许姑娘包扎完。

宴姝由始至终都沉默着,尔尔看了,又在心里埋怨,还是姐妹呢,怎么连句关心也没有?

宴霜看她反常,将依依尔尔都摒退,半靠着枕头哄道:“敷了药,已经好上许多了。”

还是没说话。

宴霜放软了声音,冲她招手:“棠棠过来这边坐,阿姐跟你说说话。”

宴姝眼睛一下红了,目光在她脚踝上黏住一样:“疼不疼?”

宴霜替她把不知什么时候掉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温声道:“方才说了呀,没那么疼了。”

宴姝又沉默半晌,闷出来一句:“骗人。”

宴霜失笑:“我骗棠棠做什么呢?”

“长姐?你好点儿了没?”

伤在脚上,现在宴霜就是形容不整,亲弟弟也不能到卧房里来看望,只能隔着门问。

宴姝又看了一会儿,把被子被她掖好,只说:“你安心养着。”

说罢起身离去,不一会儿传来宴疏嗷嗷叫的声音:“阿姐!阿姐!你温柔点儿!别那么粗鲁!”

夜间依依小心顾着包扎的地方,又落下泪,宴霜知道她是自责没有照顾好自己,有意逗她:“还好不是在夏日里,不然可要臭着了。”

依依虽然还有些哽咽,但已经顺着她的话:“夏日里也有奴婢为您擦身,姑娘也不甚出汗,怎么会臭?”

宴霜反而被她逗笑,也不知有哪里好笑,笑个不停。

直到夜深人静,清辉也没有,闺房中只有横斜几条疏影,宴霜看着,心里不知不觉又想着谢浔。

他们在外时,都是她们先一同回去,他隔一刻钟才离去,今日也是如此。

但今日出了意外。

阿浔应该很自责吧?如果随她们一起走,李青青哪里敢动手?

当时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没有递过来一眼,所以最后她走的时候,才会借着看宝珠的掩饰看他。

他果然很担心,唇齿未曾启,眼中已有千言万语,每一句都是忧心她。

宴霜躺在床上,看看帐顶,又看看床幔,最后又偏头,看向床里侧的暗格地方,一颗心的满涨渐渐退潮,不再汹涌。

在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中,她安然地闭上了眼睛,唇角带笑。

早就知道的,阿浔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再没有第二个。

被这样的人满心担忧,谁能不欢喜呢?

第二日谢宝珠没有来,是信过来。

宴夫人刚送宴疏出门,看见信上的字,想照常说什么,只是她大女儿脸色煞白的样子忽然出现,到底咽了回去,吩咐:“给大姑娘送过去吧。”

依依尔尔不识字,宴霜也不担心被她们发现异常,大大方方地将信摊在被子上看。

两页是阿浔写的,两页是宝珠写的。

宝珠写字很活泼,两页纸写不了多少,只是问一些她的情况,并且告知明日她会过来。

宴霜把这两页折起来,静心展开另外两页。

“小双,见信如晤,昨夜忧思辗转,一夜未眠,挑灯临信,至晨墨迹方干。”

宴霜看完这一句,又忍不住笑出来,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才移开眼睛往下看。

下面便是问她脚踝伤得重不重,疼不疼,回来时可有挪动,有没有加剧,药膏有没有敷上,有没有嫌药苦,说下一次会将蜜饯封进信封里,留她喝完药后甜口用。

尔尔把药端来,宴霜冷着温度,一口口喝尽,到了底,竟然一点也没觉得苦,再看他末尾几句,不由得怀疑是他字里行间施了什么法术,不然怎么会一个蜜饯也没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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