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落容面色平和温柔,轻轻将手搭在褚尽的手臂上,“皇上,臣妾以为谢贵妃说得是,不应为一条狗伤了她们姐妹的情分。”
“不过臣妾之前听说,嘉宁的狗有几次跑出来吓到了不少宫人,若是哪天冲到了皇上面前就不好了。”
褚尽神色淡淡,眼底闪过一丝意外,紧紧握住萧落容的手,“嘉宁管教不力,明日起禁足半月好好教教这条狗。要是教不好,以后不要带出来了。”
“父皇……”
褚珍听到褚尽竟然为了一条狗将她禁足半个月,委屈又气愤,见褚尽冷淡的模样,又不敢再说话。
褚尽淡漠的视线看到褚泽月时,敛去了几分冷意,“嘉乐,今夜你是主角,莫要因为小事扰了你的兴致。”
“朕赐你黄金万两,良田千亩,还有浙州新上供的翡翠玉石丝绸也一并赏给你。”
褚泽月上前跪下行礼,她知父皇母后是在给她撑腰,声音中带了几分哽咽,“儿臣谢父皇赏赐。”
接下来的流程跟她预料的差不多,宴席开始,一边歌舞升平一边吃着菜,各宫的娘娘公主皇子一一给她道贺,说着祝贺她回宫、多年来思念她的话。
褚泽月露出笑脸应付他们,低声道,“知书姑姑,怎么不见二皇子?”
“回殿下,二皇子向来身子弱,近日又染了风寒,不便前来。”
她拧着眉梢,心下有些担忧,“让太医去瞧瞧,冷宫那些奴才惯来欺软怕硬,劳烦姑姑亲自去一趟。”
知书欠身恭敬道,“奴婢明白。”
宴席过半,众人欣赏着歌舞,褚泽月的心思都在褚帝和萧落容身上。
若不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好想走近好好看看父皇母后,好想告诉他们,这些年她没有一日不在思念他们。
忽然,谢贵妃的话将她游走的思绪拉了回来。
“皇上,嘉乐回来是天大的喜事,臣妾斗胆提个双喜的事。”
褚尽神色淡淡,“什么双喜的事?”
谢贵妃笑道,“臣妾的侄儿谢晁昨日知道嘉乐回宫特意来找臣妾,臣妾这才知道这侄儿自幼爱慕嘉乐。”
“臣妾想着嘉乐今年已有十九,便想替侄儿求皇上赐婚,也算亲上加亲了。”
褚泽月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原来谢贵妃在这等着她。
她才刚回来就求父皇给她赐婚,她竟不知谢贵妃这么忌惮她。
察觉父皇母后的目光都朝她看来,褚泽月做出伤心模样,声音中含着委屈,“父皇,儿臣今年是有十九不错,寻常女子在儿臣这个年纪已嫁为人妇,只是儿臣这十年都不在父皇母后身边,儿臣十分思念父皇母后。”
说着,她起身走到一旁,直接跪了下来,“儿臣无能,只想好好陪在父皇母后身边,以尽这十年未能尽的孝道。”
“若是可以,儿臣愿终身不嫁,陪在父皇母后身边。”
话说完的时候,褚泽月的眼泪跟着掉了下来。她这番并非全是做戏,十年的思念倾泻而出,言真意切让人动容,惹得萧落容伤感。
“皇上,臣妾没有谢妹妹这样的福气,得儿女一直常伴身边。这十年臣妾没有一日不在想念嘉乐,如今才刚回来,谢妹妹就求皇上赐婚,还不如将臣妾的命拿去好了。”
谢贵妃忙道,“皇后娘娘误会了。”
“臣妾绝无此意,只是想着是臣妾的侄儿,亲上加亲。”
褚尽冷漠地扫了谢贵妃一眼,握住萧落容的手,“朕亦思念嘉乐,嘉乐的公主府朕命人在修缮了,嘉乐先在宫中好好陪陪你母后。”
褚泽月露出笑意,谢恩:“谢父皇。”
她知道父皇这算是驳了谢贵妃求赐婚一事,不过面上没让谢贵妃太难看。
这茬过后,有眼力之人均察觉褚尽面上不喜甚为明显,不敢有其他动作。
一直至褚尽和萧落容离开,褚泽月应付了几杯小酒才回去。
回到流华宫,褚泽月卸下一身疲惫,薇竹替她脱外衫。
她温声道,“今夜的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你受委屈了。”
黑狗扑过来那一下薇竹被吓得不轻,回想起那一幕,薇竹仍有几分害怕,摇摇头,“殿下刚回宫,千万不要为了奴婢再与谢贵妃起冲突,谢贵妃不是好惹的。”
薇竹自幼跟在褚泽月身边伺候,从前未去南楚前就知道谢贵妃相当记仇跋扈。
褚泽月心中盘算着,如何报今夜之仇。
宫人前来禀告,“殿下,易沉说有事要求见您。”
闻言,她扬了下眉,这小奴能有什么好事?
她倒要看看,他想做什么。
“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易沉被带到她面前,他不说话,只用眼神看了眼四周的宫女太监。
褚泽月挥挥手让其他人退下,“现在可以说了。”
“听闻公主今夜在宴席上受了委屈,草民特意前来为公主出气。”
褚泽月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嗤笑一声,“你?”
易沉不理会她的讽刺,平静道,“草民幼时曾在山林中居住过一段时间,常与鸟兽飞禽朝夕相伴,颇懂动物习性。”
“那黑狗胆敢冲撞公主,草民愿为公主报此仇。”
褚泽月眼中带着几分玩味,“这事办好了,你想要什么?”
易沉不看她,语气沉沉,“全凭公主赏赐。”
“好啊,让本宫见见你的本事。”
褚泽月心中烦闷,正想如何出今夜这口恶气,现下不由得有了几分期待。
她倒想看看,他怎么在褚珍的眼皮子底下为她报仇。
他若是敢骗她,她就给他再喂几颗毒药,让他直接毒发身亡。
带着期待,浓浓的疲倦感袭来,她很快睡去。数十年的提心吊胆、遇刺客后的惊心胆战,一路上的舟车劳顿,都让褚泽月身心俱疲。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直到第二日知书叫醒她用膳。
知书的手最是巧,从前就常常为母后梳了许多好看的发髻,她任由知书熟练地为她梳洗打扮,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知书望着镜子里十分美艳夺目的脸,笑道,“公主当真好看。”
褚泽月不可置否,“父皇英俊,母后美貌,我又像父皇又像母后,自然是好看的。”
知书轻轻梳着她的头发,面上露出自己不曾察觉的宠溺笑意,“那是。”
“公主昨日刚回宫,今日便有传言称公主是京城第一美人。”
褚泽月笑了笑,不在意这些。
早膳过后,褚尽身边的大太监福禄前来传话,召她去御书房。
她连忙让薇竹把她一早备好的莲花羹带上。
褚泽月到时,褚尽正在批阅奏章。
她压着喜悦,跪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褚尽放下手中折子,面上露出些许笑意,“嘉乐快起来,过来让父皇好好瞧瞧。”
褚泽月应了声“是”,乖乖走到褚尽身旁。
褚尽将她从头到脚看了遍,凌厉冷峻的脸上有些动容,许久才说道,“这些年,你受苦了。”
十年质子生涯一幕幕在眼前飘过,褚泽月心中的苦楚一瞬间如决堤的河水,许多诉苦的话到了嘴边,在看见褚尽鬓间的几丝白发时,忽然都说不出去了。
最终化作了一句:“儿臣不苦,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荣幸。”
褚尽眼角舒展开,“你回宫遇刺一事,朕已经让大理寺的人去查,竟有人敢对朕的女儿下手,朕绝不轻饶。”
这事压在褚泽月心里一直不畅快,眼下父皇主动提起,她心下舒缓了许多,“谢父皇。”
“儿臣带来了父皇最爱喝的莲花羹,父皇您尝尝。”
薇竹将莲花羹端了上来,褚泽月挽着褚尽的手臂,撒娇道,“这可是儿臣亲手熬的,熬了好久呢。”
褚尽看了色香味俱全的莲花羹一眼,眼中闪过丝诧异,而后笑起来,“朕刚刚吃了一碗八宝羹,晚些时候吃。”
她心中失落,面上扬着笑意,“那儿臣为父皇研墨,同儿时般可好?”
“好!”
看着跟前乖巧懂事的人,褚尽不由得想起当年那个机敏听话的女儿,每日在他下朝后来为他研墨,感慨道,“朕的嘉乐最是乖巧。”
褚泽月一边研墨,一边像个兴高采烈的小雀儿般,讲述她这些年在南楚国的事。
当然,她只挑了偶然发生的趣事来说,那些不好的她不想让父皇忧心。
在御书房这一待就到了午时,褚尽拍了拍她的手,“你去陪你母后用午膳,这些年她很思念你,多陪她聊聊天,她会开心些。”
褚泽月点头应好,望着那碗已经不冒热气的莲花羹,温声道,“父皇,莲花羹您记得喝,儿臣退下了。”
“快些去罢,你母后应当在等你。”
褚泽月刚出了御书房,薇竹便慌张地凑了上来,低声说,“殿下,不好了!”
“三公主的黑旺死了,三公主一口咬定是您杀了黑旺,现在正往咱们流华宫去呢。”
褚泽月沉下脸,“先回去。”
她刚回去把易沉叫来,正要问个仔细,褚珍就怒气冲冲带了一行人闯进来,见到褚泽月怒声质问,“嘉乐,你好恶毒的心!”
“黑旺不过是不小心吓到了你的宫女,你居然狠心杀了它!”
听闻此言,易沉眸中闪过丝错愕,这样的情绪转瞬即被他压了下去。
褚泽月瞥了易沉一眼,面不改色,从褚珍愤怒的言语中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今早褚珍发现黑旺不见后派了人去找,没找到,褚珍用午膳时御膳房那边上了一道狗肉,被褚珍训斥了一番。
褚珍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派人去御膳房询问才知道,有人将黑旺杀了做成菜送到御膳房,说是三公主指定要的菜,故而狗肉被送到了褚珍面前。
褚泽月淡声道,“你说是我杀的,可有证据?”
褚珍瞪着眼,“不是你还有谁!肯定是你心怀报复!”
褚泽月面上平静,心下不由得笑开,她确实有意报复。
她又不是任人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别人给她难堪,她还回去有何错?
不过易沉的手段,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褚泽月冷冷道,“按照你的说辞,黑旺不见时,我正在御书房为父皇研墨,父皇可以为我作证。”
“反倒是你,堂堂公主不分尊卑、目无宫规,带人擅闯流华宫,大呼小叫,这些年谢贵妃娘娘便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褚泽月的冷静平淡让褚珍反倒有些心虚,要说证据褚珍确实没有,可除了褚泽月她想不到别人,见她拿自己的母妃出来压她,褚珍哪里受得了这个气。
在褚泽月回来前,褚珍是宫中最得势最得宠的公主,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加上她母妃得宠谢家得势,她更是跋扈。
眼下被褚泽月这么一说,顿时恼羞成怒,随手抓起一旁的茶具,像平时拿下人出气般朝褚泽月扔了过来。
褚泽月没料到褚珍如此大胆,耳边听到数道“公主小心”时已经来不及闪躲,她下意识抬手挡住脸闭上了眼。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只听得噼里啪啦茶杯碎地的声音。
她蓦然睁眼,易沉挡在她身前,方才的茶杯似乎是被他一脚踢开了,落到褚珍的脚边,反倒是吓到了褚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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