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玄黄，浩土无垠。中土神洲，灵气俱微。

这时一颗前所未见的“奇星”骤然大放光明，坠落人间。

天机老人占得天象：万灵死悸，道则且灭，唯有乱星方是一线生机。

就在遥远的村子里，有一个婴儿伴着啼哭声降世了。

“呱~呱~呱~”。

“莫相公孩子出生了、快来看看、快来看看，看这小腿多有力多健康啊。”

一位大汉急匆匆进来，抓着产婆就问：“男的还是女的？”

“这是一个漂亮的小千金。”

听到这个消息的大汉失望极了：“哎，可惜是个赔钱货”，又被旁人宽慰：

“你们二人都年轻，之后再生个儿子不就双全了吗？”

“那到也是。”

这样一宽慰大汉也放松了些，又有精神去逗弄孩子了，留下些嫂子之类的女眷来看顾刚生产完的母亲。

这孩子说来也怪不爱哭。

十二年后——

夏日的莫家村，像是被搁在蒸笼上的包子，闷热得连村口的狗都懒得吠叫，只趴在树荫下吐着舌头。

黄土路的尽头，扬起一小撮烟尘。

有两人来到了这里，他们的打扮和这里格格不入，引得行人注目。

莫家村最先发现的是村口玩耍的二娃子，他赤着脚跑回来，气都没喘匀就嚷嚷开了：“神、神仙！有神仙来了！”

这一声，不异于在滚油里溅了滴水，整个村子都炸开了锅。

村长连忙过去，连田间劳作的汉子、灶台前忙碌的妇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朝着村口涌去，他们也是好奇这被叫神仙一样的人物是怎么样的。

过去才发现，村口的二娃子还说轻了，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人。

莫清水正在自家院里，就着井水搓洗一大木盆的衣物，皂角的涩味混着井水的清冽，她干脆就着这个把自己的手搓了又搓。

母亲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难得的急促。

“水丫头，手脚麻利点！快，把这壶凉茶和些新摘的果子给村正家送去，听说仙师在那儿歇脚呢！”

莫母将一個沉甸甸的提篮塞到她手里，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兴奋与敬畏，“手脚麻利些，眼睛放亮些，可莫要冲撞了仙长！”

“听说是仙师带小徒弟来历练，正好经过这里。”

莫清水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活计。

她年岁虽不大，身量也未完全长开，但眉眼间已有了几分不同于寻常小孩的沉静，她利落地擦了擦手，拎起篮子便往外走。

村正家那间最好的青砖瓦房前，早已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村民们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窃窃私语着，却又不敢靠得太近，莫清水个子小，像一尾灵活的鱼，从人缝里挤了进去。

堂屋里，村正正陪在旁边，满脸堆笑地同两位客人说话。

那是一位身着素雅袍子的中年道人与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

道人面容虽然清瘦，但并不显得威严，反而显得温润平和，仿佛蕴着两潭深幽的湖水。

只静静坐在那里，便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气度，周遭的喧嚣似乎都在靠近他时悄然沉淀下来。

可他的动作完全打破了别人的幻想，拿着小果凑到面前逗着少年。

而他身旁的少年，更是让所有村民，尤其是年轻姑娘们，看得移不开眼。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劲装，腰束玉带，面容俊秀得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人，肌肤白皙，眉眼清晰如墨画，唇色是健康的淡粉，看起来年岁并不大。

少年似乎对于长辈来到这里有些不忿，自个抱着剑把脸扭到一边，对着道人的话爱答不理。

两人更像父子。

莫清水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快速扫过，心中并无村民般的狂热，反而生出一种纯粹的好奇。

她走上前，将篮子里粗陶壶沏的凉茶和一小碟野果轻轻放在桌上，动作不卑不亢，声音清晰：“村正爷爷，阿娘让我送些茶水果子来。”

村正忙不迭点头。

莫清水放下东西，却没有立刻退走，而是站在一旁，目光坦然地观察着这两位异乡来客。

她看道人身上的衣服比较破旧，又看少年纤尘不染的衣袍和双手抱着的长剑。

“谢谢。”少年也开口了，他虽然对于师傅感觉不满但还是漏出了一抹微笑对着旁人道谢，这个变脸速度让清水眼睛直往他身上瞅。

有意思！清水感觉自己的脸是办不到的，她有点想模仿对方的动作。

少年笑的幅度很小，似乎是跟别人闹脾气又笑感觉有点丢面子，那双清澈的眼里，还有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稚气。

“清水！”莫母不知何时也挤了进来，见她这般“无礼”地对着仙师挤眉弄眼，吓得脸色一白，连忙小声呵斥，“还不快退下，别扰了仙师清净！”

“无事。”少年感觉丢了面子不语还是旁边的道人笑呵呵答复，他的手就这样按在少年头上像是无奈有个不听话的小子一样。

莫清水收回表情，对着母亲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这才顺从地退到人群边缘，也没有离开。

其他人都没有在意这点小插曲，道人依旧温和地与村正闲聊，询问些风土收成，附近有什么奇怪异动之类的。

听得里正连连摆手，说在他的管理下大家一片安稳。

清水觉得里正是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忘记村子有一阵子丢失财物特别严重，至今还没有找到贼。

两人在交谈，旁边的少年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过了一会儿，许是觉得无聊，少年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话便起身，在一众村民敬畏又好奇的目光中，步履从容地走到了屋外一棵老槐树下。

清水的目光追随而去，发现对方静静立于树下，周围不管有多么嘈杂的声音似乎都影响不到他。

看着他只是微微合眼，调息片刻，随即就出了剑，不像清水在杂耍摊前看到的迅速，而是缓缓而动。

茂密的树叶仿佛也在被牵动。

起初并无甚奇特，只是几个基础的起手式，动作流畅而标准。

但渐渐地，他的剑尖似乎牵引了无形的气流，清水感觉到周遭的空气变得不同，以少年为中心，似乎生出缕缕微风。

那风不是被少年的招式卷过来的，而是以少年的中心生成的。

清水看着几片叶子被生成的风打落，却在靠近他身体时，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轻轻荡开。

这是话本里面的内力吗？还是仙师传的神通？

少年知道这只是剑招引动的自然之势，是长久修炼后身体与天地产生的一丝微弱共鸣。

但凡人不知道：

村民们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不懂什么剑道至理，只觉得那少年一举一动都说不出的好看，说不出的……厉害，连树叶都听他的话哩！

莫清水也看得更痴了。

她挤在人群最前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年的每一个动作。

在她的双眼中，那不仅仅是一个俊秀少年在舞剑，似乎能看见一股气流的轨迹。

那个风产生的地方似乎在少年的胸前，之后再蔓延到剑尖。

剑似乎更像一个工具，它划过的轨迹和气的流通有接不上的地方。

所有的一切，在清水的脑海里交织成一幅奇妙的图案。

如果轨迹再小一点，再往这边划一下，似乎更契合气的流通，但感觉威力会变小。

清水的手指，在身侧不自觉地动了起来，以极其微小的幅度，模仿着少年的动作，试图去寻找既可以更通畅、威力更大的路线。

她的眼神不再是好奇，而是变成了一种纯粹的、近乎贪婪的专注，像是一匹看见猎物的狼王。

少年似乎对于视线有所察觉，扭过头就往这边看，但他注定一无所获。

早在之前，清水就如同预料到一般藏身于人群之中，周围更是一堆人在喧闹，根本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抱歉。”

这些喧闹的声响也让里面的道人无奈一笑，只能再次向里正摆了摆手。

“哪有哪有，少年英雄吗，外放些好。”

里正可是个人精，道人一过来的消息他就叫村子里的人不要传出去，现在看着道人嘴上说着抱歉实则骄傲的神采。

哪不知道他的态度，就是炫耀自己的徒弟。

周遭的嘈杂、母亲的担忧、村民的惊叹，仿佛都离她远去。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树下舞剑的身影，以及心中那种模糊却又无比强烈的触动。

边说着两人从屋内走了出来，村正连忙招呼村民让开道路，云珩只是目光温和地扫过激动的村民，微微颔首示意。

他的目光本是随意掠过，却在经过槐树下专注练剑的徒弟后，不经意地转向了人群。

随即，他的视线定格了。

他看到的，不是那些满脸崇拜的村民，也不是那些面泛红霞的少女，而是那个站在最前方、衣着朴素的小姑娘。

清水又不由自主往前面凑了，她很灵活，会在对方察觉的时候跳回去。

这样导致少年更加不快了，而且他还不好意思说什么，清水就这样看着对方动作有些变形。

现在动作和之前产生了差别：

在清水的眼里：某个转折似乎比之前更生硬了，本来要更圆融，角度似乎也比再偏上一些，引动的风也没有之前更绵长……

这些念头毫无由来，却自然而然地在她心中升起，她的双眼仿佛可以看透这些。

她正微微侧着头，一双清澈的眸子亮得惊人，牢牢锁在叶明思身上。

这并不出奇，出奇的是她垂在身侧的右手，手指正在极其细微地、却极具灵性地摹仿着叶明思的剑指动作。

那不是笨拙的照猫画虎，她的指尖在空中划过小小的弧线，和对方能做到差不多**成的相似。

更让云珩心中一动的是，这小姑娘摹仿的，并非叶明思此刻演示的剑招。

其指尖流转间，竟隐隐指向了他这一脉剑诀最初创制时的灵感。

虽然极其稚嫩，形似都谈不上，但那一点点神韵的苗头却做不得假。

这是……无意识的碰巧，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