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叫什么?”在不断熬着粥的锅旁有一个少年跟着半蹲着,之前的剑也没有看见在身上。
这个形象和之前差得有些远了,清水就这样看着少年鬼鬼祟祟的形象有些头大,或许是因为不在外面不用维护形象。
如果少年是那种居高临下或者客套性的,她还可以去推辞。
莫父莫母现在还没有起床,现在只有林清水一个人在这里,她把正准备扔进灶台里的干柴往地下一撇:
“询问他人名号之前不需要先报上自家名字吗。”
“林明思”
“莫清水”
“好名字啊。”少年站起来就夸赞了一声倒引得旁人侧目。
“这个名就是洗衣服的时候随便取的,好什么好,这名听着就透着股寒气,‘莫’清之水。”
“那不是跟我的名字有点像,一个无心一个无情的份,不过我也不太在意这些。”
那名叫林明思的少年又说了一句:“我听师傅说过‘止水剑心’,所以这是个好名字。”
剑心?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剑心是什么?
这个人过来就是再来问一下清水真的没有学过剑吗,他还是抱有一定侥幸。
顺便是来看看这个有可能成为她师妹的女孩,因为他师傅之后会来这里,提前先打个招呼也不会让人太急促。
咯~咯~哒、咯~咯~哒、
山村的日子被鸡鸣和炊烟唤醒。
当第一缕阳光洒在莫家小院时,林明思早已离去,莫清水还是如往常一般,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下,盯着叶子掉落。
这是她消遣的一个活动,之后有客人来也不能出去,她又不爱缝补之类的。
莫父莫母现在才起了床,灶上温着稀粥,两人却没什么心思吃喝,只是不时透过半开的木窗,望向院中的女儿,眼神里交织着骄傲与一丝难以言说的忐忑。
昨日那位云珩仙师与少年叶明思的到来,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让这个普通的农家小院一夜之间变得不同。
可看着院子里的女儿又有点担心,这样痴笨的人能入得了仙师的眼吗。
“清水、过来!这样仙师看到像什么样子!”
“女孩子家家还不换身衣服,看你脸上蓬头垢面还不洗洗,白瞎了这名字。”
全家就这样找衣服的找衣服、洗漱的洗漱忙活起来,生怕自己有什么不妥冲撞了仙师。
不少人也早早过来凑热闹,他们可不敢太往前凑都是远远在外观看。
就这样云珩与叶明思如期而至,云珩依旧是简单的素白长袍,叶明思也回到了翩翩少年的气质。
他们仿佛将山间的清灵之气都带了过来,让小院瞬间明亮了几分。
“仙师。”莫清水收回了眼光,对着云珩和叶明思行了一礼,目光清亮,不见丝毫怯懦。
云珩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这女娃的心性不骄不躁,倒是沉静。
“小娃娃,昨日观你讲解,知你灵秀内蕴,然修仙之路,根骨为基。”云珩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今日,我便为你测一测这仙基——灵根如何。”
莫父莫母闻言,立刻紧张地搓着手从屋里出来,连声道:“有劳仙师,有劳仙师。”
云珩不再多言,袖袍轻轻一拂,一道柔和的白光自他指尖溢出,在空中缓缓凝聚,最终化作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玉的奇异符牌。
符牌上刻满了繁复而古老的纹路,中心处有一凹槽,隐隐散发着吸力。
“此乃‘测灵玉牒’。”云珩解释道,“清水,你将手掌覆于其上,静心凝神即可。”
莫清水依言上前,伸出自己因常年做些家务而略显粗糙的小手,稳稳地按在了那玉牒中央的凹槽处。
整个玉蝶摸起来温凉。
接触的瞬间,玉牒上的纹路就活了过来,开始流动、闪烁。
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光芒交替亮起,起初还算活跃,但片刻后,光芒的流转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最终,稳定在了一种略显沉滞的、偏向土黄与淡绿交织的色彩上,——土、木、金三灵根,亮度也只能算是中庸,没有一种颜色比较突出。
这代表着她这三系的灵根质量比较差。
云珩静静地看着,面上看不出喜怒。
叶明思站在他身侧,目光也落在玉牒上,眼神闪过一丝不忍,这般差的结果能到筑基吗?
又有一丝怀疑,能够凭借看就了解他剑上脉门的家伙怎么可能资质差。
“师傅,再测一次吧。”
云珩颔首,清水又一次把手放上去,结果一模一样。
云珩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修仙界中,单一天灵根或异灵根乃是凤毛麟角,大多修士都是如眼前这般,多行杂糅,根骨平庸。
只是之前少女的话让他生起了些念头。
莫父莫母虽不懂那光芒代表什么,但察言观色,见仙师沉默,那如同画中走出的少年也神色淡然,心中便是一沉。
莫母忍不住小声问:“仙师……俺家水儿,可是……不行?”
云珩抬手,玉牒化作流光收回他袖中。他看向莫父莫母,语气平和:“二位不必过于忧心。令嫒根骨,五行属土、木、金,比较……中庸,若按寻常门派选拔,踏入仙门并非不可,就是……”
“前程有限,终其一生,恐难筑基。”
莫父莫母先是听见能够进入仙门,心里一喜后又听见前程有限心里一紧。
“前程有限?筑基?”莫父茫然。
“筑基乃是仙道第一个大关卡,寿元可增至两百年。”叶明思在一旁轻声补充,他的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
两百年!莫父莫母被这个数字震得头晕,但“中庸”、“前程有限”、“难筑基”这几个词,却像冰水一样浇在他们心头。
他们脸上的期盼之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
原来,他们的女儿,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般天赋异禀。
莫清水将自己的手收回,低头看了看掌心,那里还残留着玉牒冰凉的触感。
她脸上并无太多失落之色,只是微微蹙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这时,云珩却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落在莫清水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根骨虽定,然道途万千,并非只有一条坦途,小娃娃,我且问你几个问题。”
莫清水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仙师请讲。”
“你喜剑吗?”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但莫父莫母想按着清水连连点头,仙师刚刚说道途万千,现在又询问清水喜不喜欢剑。
这不就是在给水儿机会吗?
这不应和的不是傻子吗?旁观的人也是这样想的,林明思想着是不是师傅看她在剑道上有天分才这样询问。
不管什么都要答喜欢啊。
“不喜。”
“住嘴!”
“仙师抱歉,这孩子有点糊涂了,什么不喜,我家小孩最喜欢剑了,平常就爱拿个树杈子比划。”
“还不快跟仙师说明白。”
看见清水犟在一旁的时候,他们气得直接想上手去拧人,被云珩拦下来。
这个回答不管让她父母不解,连叶思明都不解。
在叶思明眼里少女看着他练剑的时候全神贯注,眼神紧紧盯着他手里的长剑,为何说不喜。
只是云珩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哈、哈、哈、有意思,我再问你:对于莫清水,这三字如何理解?”
云珩很显然就是知道了她和自己徒弟之间的对话。
“有人说止水剑心,可我不懂什么是剑心,也不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就像我不觉得自己喜欢练剑一样。”
莫父莫母听得云里雾里,只是听出了女儿不喜欢自己给取的名字,叶思明也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场合提起这些。
“那你喜什么?”
莫清水却几乎不假思索,伸手指向院外连绵的青山,又走到老槐树下,捡起一片刚落下的、边缘已微微泛黄的叶子,指尖轻轻拂过叶脉:“草木枯荣很有意思。”
云珩眼中精光一闪。
这回答······。
“甚好。”他赞了一句,继续问道,“那你说这院中草木,春华秋实,枯荣交替,你有何解?”
这次,莫清水没有立刻回答。
她停了一下:“草木枯荣,是世间所有的归类但却不是仙师的规律。
凡间枯非终结,化作春泥,滋养根系,是新生命诞生的开始。
鸟儿衔走掉落的果实到远方也是新生命诞生的开始,新生和衰败交替。”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仙师,我常想,修仙之人追求长生,是否也如这草木?
若只知一味汲取天地灵气,追求自身极盛之‘荣’,而不懂回馈、滋养天地之‘枯’,是否终有一日,也会如这无根之木,盛极而衰?”
此言一出,不仅是莫父莫母愣住,连一直神色平静的叶明思,都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莫清水的目光里充满了惊异。
他怎么也想不对对方居然会反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个问题已然触及了修仙界一些深层次的、甚至有些忌讳的思考。
云珩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他竟真的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数息之后,他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你所言,并非毫无道理。上古有大能曾言,‘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掠夺与滋养,确是一体两面,然此中平衡,玄奥非常,非你现在所能深究,但你能有此念,甚好,甚好!”
他连说两个“甚好”,显见内心之欣赏已溢于言表。
“你不喜剑,那你想学剑吗?”
林明思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一脸迷惑,觉得师傅问出的话很奇怪,不喜欢剑为什么还要练剑。
反倒是师傅看见他这个样子敲了一下他的头,传音道:“她的不喜和你的不喜差别很大,她是天生适合学剑,天资不在你之下。”
甚至有可能远高于你——这句话云珩没有说出来。
莫父莫母也紧盯着清水的回答,生怕她再说些胡话,如果不是云珩在场估计他们就直接上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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