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刀去了哪里?
“你要依着我。”
说理不过,他开始撒娇了,这是绝招。
金絮却噤了声。
“我就这点念想,你往后要开心,要过上梦寐以求的日子,我是这样想的,你却放弃了。”
噤絮。
“我是病人,想着你夜里睡觉都睡不好,你不心疼我了。”梁风弯着腰往她怀里缩,哼哼唧唧。
噤絮。
“你不说话,你就是不愿依着我。”
噤絮。
“你说过希望我的撒娇管用的。”梁风使出杀手锏。
她开口:“撒娇有没有用是另一回事。”
“事情在我身上还分这一回事和那一回事吗?”
她起身欲走,梁风拽了一把,将她拽回来,一下坐到他腿上。
这个姿势正好,梁风钳住双臂,牢牢抱住,更适宜地往她怀里缩。
“反正你得依着我。大约这两日皇帝就会召我进宫去了,我在皇帝面前怎么说你又管不着。如果皇帝要斩草除根,我就趁你睡着时偷偷送你出府去。”
金絮一根手指点他额头,“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梁风脸贴着她的肩膀,逞道:“那晚我进宫就和皇帝说过了,我说王府用度有些紧张,缺钱财使,皇帝问我为什么,我说是因为府里好几个下人欲请辞归乡养老,我给他们打发了不少钱财归乡。如果真的出事,我就把你当做王府归乡的下人送出去,完全不会引起皇帝警觉。”
“你倒是都想好了。”
“没错。”
“那也不用你送了,我现在就搬出王府。”
她作势要从他腿上下来,梁风下意识抱牢,脸贴着她的肩膀,双臂紧紧的,不看她,也不让她看自己。
她叹气,最后道:“让我想想吧。”
“最多想一天。”他竖起一根手指。
怕她当真溜了,梁风一整日缠着她,手就没有离开过她身上。不是抱着,就是拽着,不是拽着手臂,就是拽着衣服,反正金絮不能离开他的视线。
她起初会扒拉一下,后面扒不掉,索性由他了。
他捻指道:“你的腰瘦瘦的。你喂我吃饭,你也要多吃点。”
瘦得精细,完全没有力量。晚上吃饭的时候梁风给她夹几块莲藕蒸鸡,堆得满碗。她安安静静地只顾吃饭,对自己的腰如何不置一词。
睡前,金絮照旧守他入睡。梁风睡着后恍惚间被一阵空落落的感觉惊醒,睁开眼来没见着她,扯过枕头和被子寻去她的床上。
枕头拼在一起,棉被叠在一起。钻进她的被窝,想着有礼地保持一点点距离,于是和她相隔一拳躺下。金絮却沉默无言地翻了个身,打消了一拳的距离。
这一夜,安心地睡了个好觉。
醒来时她还没醒,梁风板板正正地平躺着,和她隔了一个身位的距离。
金絮面朝他,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头发胡乱蒙了一脑袋,露出被子的肩头衣襟位置有点乱。很显然,她睡得不如他老实。
梁风念起,替她搂搂被沿,翻身悄悄挪过去,压住她的头发,听她的呼吸,偷偷摸摸地往她腰上搭手。
手掌搭上的一刻,她动了,抬手反搭上他的小臂,轻轻将他推开,梁风就势被她推成了平躺,或是按成了平躺。然后她蜷缩身体,脸往枕头里埋得更深了。
梁风愣愣的,仔细看她的脸,她确实还在睡,呼吸均匀绵长,睡得很熟。
梁风莫名其妙。
再躺了一会他才起身,兴致勃勃地准备早饭。
备了一桌她爱吃,再暗戳戳地藏了一小碟他目前还不能吃但是馋了很久的炸鱼肉,特特摆在自己面前。
备好早饭她便醒了。看着她洗漱毕,梁风牵她餐桌前坐下。
她屁股还没挨着,梁风刚拿起筷子,金絮一个俯身端走了那碟炸鱼肉,放在了距他最远的位置,然后摆一碗粥到他面前。
梁风不吭声,眼珠子溜转到她脸上,不见一点生气样子,老老实实地拿勺喝粥。
一边喝粥一边走神地看她,空闲的手抱住她的腰,见她没有说不能抱便开始了质问:“你睡着时会防着我?”
“不会啊。”
“你防我了。”
“我怎么防你了?”
“我向你靠近些,你把我推走了。”梁风强调:“你甚至都没醒来,眼睛都没睁开,你熟睡的时候都会防备我。”
“不是防你吧,我应该是在调整你的睡姿。”
是吗?
调整他的睡姿?梁风心里一哼,觉得她说得大错特错。
“我一晚上没怎么睡,光顾着摆正你的睡姿了。”
梁风刚哼起来的气跟着就消下去。
“快到天亮才睡着,结果你醒了,又闹得我不好睡。”
梁风偷偷瞧她一眼,看见她眼底的黑色,没有底气地问:“那你想得怎么样啊?”
她一晚上都在想要不要离京的事吗?
“一定要离京吗?”
“嗯。”他斩钉截铁,“一定要离京的。”
“那好吧,随你心意吧。你也说了,出什么事情两个人一起面对。”
她松口了,梁风嘴角顿时勾得飞起,被依到了,很满足,很开心。
“说好了哦,如果皇帝同意离京,我们就需要详细列个计划,如果不同意,我们也需要详细列个计划。”
“嗯。”
“你很依我。”梁风眉眼弯弯。
“嗯。我太依你了。”
万物复苏,天地间骤然充满朝气,梁风兴致勃勃,他必须尽快好起来。
他开始锻炼身体,晨起打一套轻拳,养气调息,舒展几乎快被药物黏在一起的四肢。
软骨散逐日排出体外,他明显感觉肌肉恢复了一些力量,日常做事没有阻碍了,只是无法回到从前。
李婶让他多吃橘子,金絮便每日喂他三个橘子,并约定早中晚各一个。
金絮每每被他抱在腿上喂他吃橘子。
整日里搂抱多了,他这两只手,顺其自然成了她腰间的挂件。搂腰很方便,既能抱着她,又不妨碍喂他吃橘子。
只是他隐隐有种感觉,再这么被她纵容下去,如果有一天不能搂着了,他要怎么办。
会有不能搂着的一天吗?虽然这样想着,也无法让他把手松开,反而更加心神惴惴地环抱圈紧。
两天过去,皇帝的旨意还没下来。
他感觉有点不妙,皇帝不知有什么盘算。也或许没有盘算,仅仅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想不明白的事情会令舒展开的关节筋脉再次赌住。晚上坐在床上,金絮给他盖好被子熄灯,他心焦得烦躁,唰地掀开被子,用脚踢远,一点都不要沾到自己身上。
金絮回头看见了,拉来被子给他的肚子盖上一角。
梁风唰地又掀了。
“好,随你。”
她也上床睡觉,棉被只给自己盖。
四月,夜里乍暖还寒,梁风一点也不觉得冷,不觉得。
他睁着眼睛试图睡觉,脑子却愈发清醒。东想西想,想她和王府如今的处境,想下一步该怎么走,想到了身边所有人,谁能提供助力,谁需谨慎堤防,想身边留下的五名暗卫如何调派,还有她在太南的小姑娘如何安置,还有林童忆。
梁风眉头一皱,睡不着了。
姓林的在脑子里太过碍事,心头一时气起,钻进她的被窝,双手双脚抱住她,压着她的头发。
金絮也没有睡着,也不动,由他抱着。
梁风哼哼唧唧,慢慢地什么也不想,睡着了。
他得承认,他确实变得情绪不稳定了,明明身体已经见好,但就是会生许多以前不常生的情绪。养好伤应当就不会了吧。
醒来却没有看见她。
床畔空荡荡,梁风着急一摸,她不在棉被里面。
他想下床,一转头却看见她趴在窗边看日头,衣裳还没换,像是也才醒。
手脚停住,呆呆看着她发怔。窗外虫鸣鸟叫唤春天,清晨的阳光照着她,乱蓬蓬的头发变得金黄,一切缓缓自在。
这很符合他想象中住在那座山谷里的样子,木做的屋子,早晨也有阳光照进来。脑海画面中有了切实的她的存在,梁风已经无法想象没有她会是怎样可能。睡梦中骤醒的空洞被填满,眼前光耀熠熠,五彩缤纷。
金絮听见响动回头,梁风向她张开双手。金絮走来抱他入怀。
“我很黏你。”
“嗯。”
“你会不会烦?”
“不会。”
“以后会不会?”
“不会。”
“如果烦了呢?”
“不会。”
梁风扎实地往她怀里贴,“你不能太依着我,但你得依着我。”
“好。”
嘴唇擦着她的衣襟,梁风磨磨蹭蹭,亲亲她。
但还有件事情想说。
有必要认真和她说一下,梁风正色道:“我只黏着你一个,可你不止黏着我一个。”
“我还黏着谁了?”
梁风张嘴,又闭上,口舌艰难道:“林童忆。”他老大不愿意吐出这仨字。
“林公子又没有黏着我,我更没有黏着林公子。”
“叫他姓林的。”梁风指指点点,“你看看你和林童忆是什么关系,这人可以随意进出你的屋子。”
“瞎说,林公子不能随意进出我的屋子。”
梁风不管,“你得和这人分开。”
“行。”她痛快应了,“前天林童忆倒也有信送来,想约我见个面的。”
居然背着他偷偷收了一封信。梁风紧抿着嘴,默默盯她。
她进屋修书一封,托十三送出府去。梁风问道:“你是在信里和姓林的说你要和他决裂,往后余生再也不见吗?”
“当然不是,我就说答应和他见一面。”
“你想和他当面说。”
“嗯。”金絮瞧他的脸色,梁风脸色不好。他想起之前林童忆十分把自个当回事地和他说有些事情必须听她当面讲的嘴脸,可嘚瑟了,他还不曾在林童忆面前那么嘚瑟过。
“你可以一块去,但是不露面,我有话单独和他说。”
梁风抿嘴不说话。金絮亲亲他,“我会告诉林童忆我如今住在王府的。”
梁风还是不开心,明明信里说就够了。
“你远远看着,和他说完话我就走过来牵你的手,好吧?”
梁风想说不好,但是点了点头。
信里约的是明日。梁风继续缠她一整天。
隔天,到了约定时辰,她简单换了衣妆,给他披了挡风防寒的大氅,牵着他去见林童忆。梁风在大衣内侧腰胯上别了把短匕首。
这是他苏醒后第一次外出,见的人居然是那个姓林的。
梁风小肚鸡肠,一路叮嘱她要对林童忆凶一点,别那么客气,她可是凶过他呢,不能不凶林童忆。
金絮嘴上应得好好。
到了地方,是城内湖边。
湖上两三点船只,双双对对的男女搭伴同游,互相耳语私话。金絮看顾一圈,见岸边柳下石凳上,坐着一个人。梁风也看见了,林童忆竟早已在了。
姓林的没看见他们,她让梁风隔远坐在街边的茶铺,点了一壶茶,结了账,但是叮嘱他不能喝茶,然后独自向林童忆走去。
梁风被安排得好好,目送她。她还没走近,林童忆便注意到她,欢欢喜喜地说起话来。
两个人并肩坐着,虽然中间礼貌地隔着距离,但是并肩坐着。
听不见说了什么,只能见到湖边清风缓送,杨柳依依,春风都显得格外柔软起来。
柳条仿佛随风带起幸福的气氛,柔和了日光,仿佛气氛里的任何人都能显出心贴心的萌动来。
那气氛像针刺进眼睛里,梁风酸得冒泡,牢牢瞪着姓林的那张嘴脸。
他这里反而看不到金絮的表情,两个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姓林的脸上逐渐变成苦苦又无奈的笑,却仍然用一种营造气氛的目光看着她。
梁风心底一哼,幸灾乐祸。
谈话很快结束了,金絮起身微礼道别,轮到林童忆目送她。
她一直走到面前,梁风和林童忆的视线对上,他勾来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狠狠地警告过去。
他拽着金絮赶紧离开,她也想回头看,梁风把她拽回来,“不许回头看,快走,免得这人追上来。”
她还是看了一眼。走远几步,梁风也回了个头,湖边柳树下的石凳上只剩一柄折扇。
他多少放了心,忍不住埋怨:“你怎么对这人那么有耐心。”
“林公子又没做错什么,从前也给温柔馆提供了不少帮助,帮了我很多,干嘛对他那么不耐烦?”
梁风哼:“你对谁都好,就会凶我。”
她不反驳。
“说不出话来了吧。”
“那是以前了,你要和我翻旧账?”
梁风心里不平衡,当街嚷嚷:“我不是要和你翻旧账,而是你对谁都好,却只会凶我。”
她不介意他在街上嚷嚷,也不阻拦。梁风为自己伸张正义道:“你觉得难过,心情不好了,你可以向我宣泄情绪,想哭想笑想发火都可以,但是不能只对我坏,却对别人好。你可以在我面前任性一点,但是不可以凶我。”
她饶有意味问:“你怎么区分我是凶你还是在任性?”
梁风思绪一顿,想了想。
她钻到空子,“分不清了吧。”
“才不是,分得清。”梁风笃定道:“你没有和我任性过。”
“噢,是的么?”
“对。你不会和我任性,而且你不会有需要和我任性的时候。”
她挑眉,“是么。”
“是的。”
“那我们以后能不能翻旧账?”
“可以。”轮到他得逞了,“因为如果以后有需要翻旧账的时候,能翻旧账的人只有我,你翻不了。”
她再挑眉,“是么。”
“是的。”
梁风牵她回府,搭桥的手臂晃来晃去。
“我只有你哦,你也只有我。”
“我只有你,但你不只有我。”
他想到李婶和老李,还是道:“我就是只有你,你也只有我。”
她没了话,梁风宣布大获全胜。
肩并肩,手牵手,携手相伴,风和日丽,他的心情很好,感觉整个世间万事万物都能遂他心意。
回到府中,跨过门槛,周围没了路人杂乱的投注,天地间只有两个人。梁风问:“你愿不愿意和我成婚?”
她一愣,诧异道:“这么快?”
“我想向皇帝求旨赐婚。”梁风老实地讲:“我怕夜长梦多。”
“多什么梦?”
“你不愿意。”他看出她的脸色。
她移开视线。梁风攥紧她的手掌,嘴角一扯,“这么快就不顺我心意了,我开心只能短暂地开心。”
“你刚才觉得很开心?”
“嗯,转眼又不开心了。”梁风很委屈地说。
进了屋,解下大氅,梁风被她赶着净手。她问:“皇帝决定赐婚之前会听听我的意愿吗?”
手指头一根一根洗,他默默摇头。
洗完了,他拿布巾擦手。
接来擦手的布巾,小缃送来药汤,梁风端好自己喝。
喝完了,梁风被她赶着坐下休息,含着嘴里的苦味,看了看她,又收回视线。
“你这是在向我提亲吗?”
“嗯。”他道:“比较匆忙,聘礼单子还没准备。”
他改道:“也可以不准备聘礼单子,反正你愿意嫁给我的话,整个王府都是你的。”
金絮看着他,还不说话。梁风再改口道:“呃、也不是整个王府,我们要是顺利离京,恐怕能带走的钱财不会特别多。”
“你愿意吗?”他心里虚。
她点头,“成吧。已经决定和你在一起了,成不成婚没有太大区别。”
虚虚的心脏空落落地坠了地,梁风抱她坐在腿上,紧紧抱着,增加踏实的感觉。
“阿絮。”
“嗯。”
金絮也回抱他,梁风在她怀里喜笑颜开。
“区别可大了。”
“好,区别可大了。如果皇帝不同意怎么办?”
“求到他同意为止。”梁风眉眼弯弯,笑道:“离京的时候,我会尽量安排多带点钱财。”
月贰月贰不正不正,腻腻歪歪
修了几遍,修得今天一个字也没写,九十万字了,想起来还有徐礼弹劾冯棹台这么个事,都要忘了,前面真是写得挺着急的,情节都一笔带过,不是节奏快能解释的,当时真不觉得快,或者是现在太慢了
一月份就说要看一看古代服饰史,为了林童忆那部分好写一点,到现在看了十几页,我可真行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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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红叶书》(一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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