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啊，你终还是做出了这些事，你可只你已沾染了世俗因果，违背佛家法规而遭受门规处置，这兴许会要了你的命啊。”
东山主持清醒过后，本想悄无声息地赶来，可终归是大妖，动静闹腾得太大，整个东山已人尽皆知，他身为主持，也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偏袒明空，置门规于不顾。
他望着漫山的枯黄，眼底满是失望和不忍，最终又落到了山洞之内，明空的身上。
“师，师父...”
明空反复启唇，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愧疚和担忧交织在他的面庞上。
“师弟，你怎么会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师弟，你可是被这蛇妖迷了眼？”
“.......”
追寻而来的同门在瞧见如此场景后，个个都惊得瞪大了眼，场面沉默了好一会儿，铺天盖地的质问和不解顿时朝明空席卷而去。
“明空知罪...”
跪在地上的明空也不反驳，他根本顾不上这些话语，甚至祈祷着，师兄弟们再多说一点儿，以此为微凉拖延时间。
“主持师兄，明空这厮是在为这蛇妖拖延时间，若让这蛇妖苏醒，将来外头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百姓会遭她毒手，还请师兄与我速速将这蛇妖在此渡化。”
有师伯瞧出了明空的意图，当即便揭穿了禀告东山主持。
“不可以。”
本跪在地上的明空当即便站了起来，张开了双臂护住洞口。
“求师父师伯，放过微凉。”
清亮的嗓音依旧，却无端生了几分佛家弟子不该有的情爱之意。在场的，都听了出来，不禁默然。
“唉”
许久不做声的主持叹息了声，语气里变得只剩失望。
“你便当真，半点悔过之意都无吗？”
“弟子知罪，但，弟子不悔，待此事过后，任凭师父处罚，只求师父能放过微凉。”
“起来罢。”
主持并未做正面回答，但明空却倏地脸色一变，他明白师父的潜台词是让他让开，不让便不要怪他无情。
“弟子求求师父...”
语气里满是哀求之意，在瞥见师父手中渐起的符文时，虽知不敌，明空在闭眼过后，仍是用起了师父所教的一身本事，周身金色符文渐起。
“冥顽不灵，当真是让师伯失望。”
一旁的师伯，气得发白的胡须乱颤。
“当初师兄说你天资聪颖，早日下山历练也是好事，却没想到历练成如今这个模样，若是早知今日，当初说什么也不会放你下山去的。”
明空没有接话，只是极为紧张的盯着师父手中已成型的符文光点，朝着自己身后的微凉袭来。
他忙运转着周身的金色符文去抵挡。
他深知自己并非师父的对手，但只要多拖上一会儿，微凉便多一分苏醒的希望。
一次，两次，......
自他嘴角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止不住的往地面坠去，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如此，你还要抵抗吗？”
东山主持望着明明摇摇欲坠，却仍旧倔强阻拦在前的弟子，眉心愈发蹙起。
明空得以暂时喘息，擦去了血迹，回头看了眼仍在苏醒阶段的微凉，没有接话，只沉默着点了点头。
“罢了。”
又是一声长叹，东山主持终不再手下留情，再一道金色的符文击中明空时。
明空只觉得周身难以动弹，五脏六腑皆是密密麻麻的疼痛感，紧接着眼前便是一黑。
......
“你说，真是明空师兄关在里头啊，不可能吧，他可是主持最得意的弟子。这座大阵是用来惩罚犯了重罪的弟子的，不是几百年都没开启过了吗？”
“这还能骗你不成？这可是传遍了整个东山了都，确凿无误。”
“是因为什么啊，我问跟去的师兄们，没人肯说...嘶，主持来了，先别说了。”
明空在一片絮絮叨叨中，恍然睁开了眼。
入眼的不再是后山那座小山洞，而是一个十分陌生，又带了点熟悉的地方。
他迅速往周围扫去。
“微凉。”
“你还在惦念着她。”
主持望着眼前如囚徒一般，狼狈至极的弟子，声音里是极度的失望。
“师父，弟子知晓自己有罪，但还请师父能够放过微凉。”
明空晃动着身体想要求情，却被禁锢住动弹不得，只余铁链声在这空旷之地响起，平添了几分悲意。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弟子知晓，是九转清心阵，用于，处罚向弟子这般犯了门规的人。”
“那你可知晓，它虽叫清心阵，却从未有人历经九重清心劫后还能够活着的，因为执念越深阵法便越厉害。此阵一会便会开启，你却还在惦念着那条蛇妖，你皈依佛门十几年，将渡妖渡鬼的誓言全都忘了吗？”
“弟子没忘，只是此番不一样。”
“又有何不一样，她也是妖，你要做的是渡化她，而非忘了初衷。”
主持摇了摇头，“罢了，为师言尽于此，师徒一场，望你放下些执念挺过这往生阵，逐出师门后，好好做一个普通人罢。”
“谢师父，还请师父告知——”
在主持转身后，阵法便已开启，吞没了明空还未问完的话。
明空只觉得被瞬间拖入无数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每一个梦都是微凉的模样，每一个微凉都如同在山林里的那段时光，天真烂漫。
可每一个梦到了最后，微凉总会杀死他。
一切如梦幻泡影，在最好的时候碎裂，叫他逐渐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亦或者哪一个才是真的微凉。
主持在外注视着阵法内尽乎奄奄一息的明空，眉心再次紧蹙。
这执念究竟有多深，才会连第一重都还没熬完，就已伤成这副模样。九重清心劫，他能过几层？
难不成真要用那等法子吗？
时间一点点流逝，阵外忽然传来惊呼。
“主持不好了，那蛇妖突然苏醒，从阵法里跑了。”
“臭道士，你把小和尚藏哪儿了？”
还未等东山主持作出回应，微凉人还未到，声便先传了过来。
东山主持盘坐在地，诵着经文，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淡声回应了一句。
“在这阵法中，你若要寻，便去罢，贫僧不阻拦。”
“算你识相。”
刚苏醒，就嗅到小和尚血液味道的微凉一路顺着气味，赶到了阵法前。
临进阵前，她回头瞥了眼仍旧字闭眼诵经的东山主持，总觉得气息有点熟悉，仿佛在不久前紧密接触过。
九转清心阵，清的就是误入歧途，心底存了执念的破色、欲弟子，本就极为排斥妖，更何况是微凉这样的大妖。
因此在微凉踏入阵法后，本还算温和的阵法突然变得狂躁不安，弥漫出一股又一股的黑雾，散发着阴郁骇人的气息，变幻出无数令人心悸绝望的场景。
微凉仿若穿进了另一个世界，在危机四伏中，寻找着小和尚的身影。
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她终于找到尽乎没有气息的小和尚时，突然就反应了过来，为何觉得外边守阵的老和尚身上的气息格外熟悉。
她扭头，透过重重黑雾，像是想要看到阵法外的世界。
漂亮的脸孔上，涌出怒意和不知名的担忧。
她伸出指尖摩挲着明空逐渐冷却的面庞，喃喃自语。
“小和尚？”
“你们人类真狡猾呀，就像外面那个老和尚，一切算计得刚刚好，只有你和他们不一样，我又怎么舍得你死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