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无月。xinghuozuowen
打着哈欠的莉莎盘腿坐在帐篷外的土墙上,十分努力的想要睁开自己的双眼,揣怀里的右手一刻不松懈的抱着安森给她的肉罐头。
按照两人的约定,如果莉莎能坚持一晚上并且不对别人提起这件事的话,她就能另外得到一袋肉罐头。
再三确认过帐篷外除了莉莎之外没有别人后,终于松口气的安森,正式开始准备仪式。
虽然有些匆忙,而且在人多眼杂的军营中非常不保险,但他也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雷鸣堡内的旧神派随时都有可能动手,路德维希也已经被逼到绝地……战斗,随时都会打响。
即便有暴露的风险,他也必须赌一次。
趴在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空地上,拿着粉笔的安森,在地面上一丝不苟的绘画着六芒星法阵。
要画出能站一个人大小的法阵并不容易,最起码比看上去要难多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画歪或者多一些少一些;加上随时随地都要警惕帐篷外的动静,让原本很轻松的工作足足进行了三十分钟。
用粉笔画好之后,安森又用尖锐的石块在画好的痕迹上刻了一遍,又很小心的用刺刀划开手掌,确认包扎好后将挤出的鲜血滴落在石块的划痕中…又折腾了将近三十分钟。
虽然“黑法师”提到过,只要能大致看出六芒星的形状就可以,不要求特别工整,也没有类似鲜血祭祀之类的需要;但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安森还是决定一切求稳。
彻底完成了六芒星法阵之后,深吸口气的安森又确认了一遍帐篷外的情形,然后才缓缓跪在法阵中央,双手垂在身侧。
伴随着脑海中那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开始浮现;低声开口的安森吟诵起他完全未知,甚至不属于任何一种文字的音符:
“我在此立誓;
我将斩断一切束缚之枷锁,将命运握于手中……”
闭上双眼,内心惴惴不安的安森开始等待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一秒、两秒、三秒……
唉?好像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
“轰——!!!!”
一个无法形容的巨响,突然在他的脑海中炸裂。
几乎是同一时刻,放松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痉挛;四肢和脖颈的肌肉像是被锁链扯拽般绷紧,不由自主昂首的安森突然睁开双眼,紧绷的面见变得十分惊悚而狰狞,颤栗着翻白的眼珠,一点一点的被血丝侵蚀。
原本绝对清醒理智的意识,在那“巨响”声中陷入模糊,一点一点的沉沦,像是要被彻底剥离般,逐渐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和触感。
他感觉,自己在上升。
不,更像是在“坠落”。
像是失去了被拽在地面的“锚”,向着一望无际的穹顶坠落。
耳畔不断的响起诡异的尖啸,撕心裂肺的呐喊和充斥着愤怒的咆哮…化作狂暴的飓风,不断的在周围撕扯着自己的“身体”。
他“混沌”的意识中终于有了一丝惊惶…自己还在坠落,还在不间断的向着“深不见底”的穹顶“坠落”。
越坠越深,直至耳畔喑哑诡异的回声也消失不见,周围的空气也愈发的稀薄,原先基本上属于本能的呼吸,开始越来越困难。
但随着坠落的持续,这种“窒息”也变成了某种微妙的触感,甚至隐隐的还有些舒适。
像是彻底放松了的安森睁开了眼睛,迎接他的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雾海,无边无际的朦胧雾海。
脱离了束缚,不受控制的“自己”正即将跌入雾海之中;他甚至不觉得这样继续坠落下去有什么不好,反正看上去一点也不……
“轰——!!!!”
毫无征兆的巨响,雾海在爆炸声中燃烧。
下一秒,熊熊燃烧火海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在安森惊恐的目光中汇聚成无数火舌,从四面八方向他扑来!
瘦弱的身影瞬间被吞噬,明明已经脱离了身体束缚的他,此时此刻却又能清晰的感觉到被烈焰侵蚀的痛苦——那无以名状的剧痛,颤栗和超越热度的痛苦!
他的毛发灰飞烟灭,表层的皮肉一点一点的溶解,鲜血被蒸发,骨头变成焦炭的颜色,在灼烧的火焰中扭曲,碎裂,无影无踪。
只留下一颗心脏。
一颗被烙上微微灼烧着的,六芒星法阵的心脏。
穿越燃烧的雾海,向下坠落。
这次是真正的坠落!
“轰!”
巨响的瞬间,坠落的意识再一次被链条束缚,硬生生的将意识拽回了身体。
紧绷的身体突然失去了束缚,让闭着双眼的安森一头趴倒在自己画的六芒星法阵中。
像是猛然间惊醒般,浑身上下已是冷汗密布,重获自由的胸腔大口大口的吸入混杂着硝烟味道的空气。
哈…哈…哈……
头部和胸口不间断的传来阵阵刺痛,拼命克制着烦闷呕吐**的安森,几乎是竭尽全力的睁开了双眼。
依旧是漆黑又狭窄的帐篷,依旧是冰冷坚硬的泥土;只是原本自己画出来的六芒星法阵,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强忍着疼痛的安森挣扎着侧过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黄铜怀表;他原本以为这东西已经坏了,但在和年轻骑士交流后才知道这东西时间长了是要上发条的。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对方借着烛火帮自己上好发条后,将怀表重新递给自己的惋惜表情——那叹息绝对不是给自己,而是给某个不值得的制表匠的。
轻轻摁下开关,翻开的铜盖露出了满是划痕的表盘;顺利抵达“四”的短针,距离“五”也只剩下很短的一小段距离。
“五个小时,怎么感觉连一分钟都不到?”
待到逐渐平复了呼吸,从地上坐起身体的安森打量着自己的手脚,除了胸口的心脏部位隐隐还有些灼烧感之外,没有任何特殊的变化。
又过了几分钟,就连那隐隐的灼烧感也逐渐消退,什么也没剩下。
呃…所以我这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安森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没有任何能确认自己是否成功的手段!
不对,好像是有的!
浑身一激灵的安森,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那封“历史系教授梅斯·霍纳德”——也就是黑法师寄给自己的信。
小心翼翼的打开信笺,安森直接略过了上面的内容,仔细观察着这封信的每一个细节和位置。
这是一封看上去十分普通,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信;但如果真是这样,对方就不会特地冒着风险,还要确保自己一定能收到了。
所以它一定有问题,而且是只有在收到信的人是自己这个前提下,才会变得“有问题”。
认真打量了几遍,确认的确没有任何夹层或者隐匿墨水书写的浅色字体后,沉默片刻的安森将信纸平放在身侧,稍稍将手掌上包扎的纱布打开了些。
不知为何,短短几小时他的伤口就已经基本愈合了,逼得安森又不得不再在指尖划开了一道小口,将血滴在信纸上。
“啪!”
光滑的信纸,瞬间将滴落的鲜血吸收的无影无踪,连半点印记也无。
下一秒,一行优雅的字迹在信的末行浮现:
【我亲爱的教友,愿古老的旧神在这无月之夜赐予你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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