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

刚洗完澡的温景从次卧出来，正好看到贺铮接完电话，今天他帮贺铮处理房子里的东西，太累了，就不想回去，索性住在了这里。

“时屿。”贺铮说。

“我弟啊！有事？”温景趿拉着拖鞋哒哒哒地过来。

贺铮把最后一件衣服丢进行李箱，“没事。”

温景哦了一声，丢下顶在头上的毛巾，伸手摸了一把静静窝在沙发上打盹的田园猫。

后者立马回敬了一爪子。

温景赶紧躲开，啧了一声，刚想帮贺铮整理东西，反应过来什么，转头问道，“没事，大半夜他给你打电话？”

贺铮撩了下眼皮。

“不是，你不觉得这小孩对你有点过分热情了吗？哪个公司刚入职的新人会给老板一天不落地送饭啊？还大半夜打电话？”

温景扯了一把贺铮的胳膊，“有点不对劲啊？”

“哪里不对劲，”贺铮把手上被他扯乱的衣服重新叠好，反问道，“人家关心老板还关心出错来了？”

“啧，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温景八卦兮兮地，“你说，会不会那小孩对你还有意思？”

贺铮看他一眼，“明天去秦晴那里看看，让她给你治治脑子。”

贺铮自我感觉没那么良好，不会仅仅因为对方的几次表现，就自以为小朋友以前喜欢他，现在就还喜欢他。

不过时屿这么晚打电话，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事？

“害，不跟你计较，”温景好脾气地自动忽略贺铮地冷嘲热讽，又开始叭叭，“说真的，要不你谈个恋爱吧？”

“谈恋爱多美啊，到时候你就顾不上胡思乱想了。”

“我觉得时屿这小孩就不错，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对哪个女孩子动心过，说不定喜欢男孩，不如跟他试试呗？”

贺铮面无表情道，“我对男的也没动心过。”

“所以试试嘛。”

“滚。”

*

第二天，时屿顶着两只黑眼圈，在电梯里碰到了贺铮。

瞧见他的样子，贺铮蹙了下眉，小声问他，“没睡好？”

时屿有气无力地啊了一声，刚要打招呼，突然看到贺铮手边有只行李箱，行李箱上蹲着只又胖又丑的田园猫。

猫丑，但却高冷，瞧了时屿一眼，就转开了头。

倒是时屿对它很感兴趣，这猫分明就是贺铮微信头像上的那只，但比照片里要胖好多，都快赶上橘猫了，“老板，这是你的猫吗？好酷啊它，能摸吗？”

“不让摸，”贺铮笑道，“脾气不好，会挠人。”

“那你等我打个疫苗再rua它，这么敦实，看着就好rua。”时屿笑眯眯地说。

出了电梯，二人先后在公司门口打过卡，时屿左右看了看问了刚才人多一直没问的问题，“老板，你是要出远门吗？”

“嗯？不是，”贺铮推着行李箱往里走，“我把房子卖了，最近我住公司。”

本来没想着这么快搬离自己的房子，但买主那边要做婚房重新装修，要得很急，他只好搬了出来去住酒店，但家里的猫太闹腾了，酒店房间不够它玩，贺铮索性把它带来了公司——这里有大半层空间让它乱跑。

他的办公室带着休息室，可以住，凑合几天，今天有两个员工要离职，等仅剩的时屿再一走，他就可以带着猫从这个城市离开了。

然而时屿却误会了，他以为贺铮是被迫卖房，只要一想到对方如今无家可归，他的鼻子就酸的一塌糊涂。

“对了，昨晚……”

“嗯？”

一开口，时屿发现自己的声音带上了鼻音，贺铮显然也听出来了，不由停下脚步，看向时屿，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男孩眼眶红了。

“怎么了？”他低声问，眼中多了分自己都没发现的担忧。

时屿觉得自己很丢人，比丢人更严重的是，他没法解释自己哭的原因。

不过这次时屿没卡壳，开口说，“我还没找到工作。”

原来是因为这个，贺铮有点哭笑不得，微蹙的眉心也平展开来，笑着道，“慢慢找，我又没赶你。”

时屿点点头，觉得老板人好好，这么好的人，却……

他伸手擦了擦眼泪，眼睛却越发红了，瞧着可怜巴巴的，像只兔子，贺铮不由转开了头。

*

上午，要离职的那两个人全部办完了手续，收拾东西离开。

贺铮怕仅剩的时屿有压力，除了给游戏玩家退款外，故意找了些录入数据的活让他做。

时屿乖乖应承下来，等贺铮一走，又打开了刚刚关上的聊天框。

【两百万，车你拿走。】

【小屿，不是兄弟我不想给你两百啊，实在是我也没钱，只有一百八，行吗？】

时屿抿了下唇，觉得不太行，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其他买主，只能回复：【钱，我今天就要。】

【行，待会就转给你。】

时屿决定听取林聪的建议，找些营销号给泡泡开发造一波热度。

可从软文书写到营销号和水军下场带节奏，控制舆论风向，整套下来，光第一波就需要八十万。

后续还得看效果再追加钱。

时屿身上的一百万根本扛不住消耗，他只能把自己年前收到的生日礼物一辆G63低价卖掉。

钱拿到手，时屿又有些犹豫，他现在总共有三百多万，如果直接给贺铮，虽然距离半个亿的窟窿还差得远，可好歹也能填补一点。

如果拿去给泡泡做营销，到时热度转化成流量，就可以先赚波快钱，让公司回点血。

这样也能给贺铮增加点信心，拉新的投资也会容易一些。

但这个方法，赌的成分非常大，钱丢进去，谁也说不好能转化来多少流量，玩家留存率能有多少。

时屿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赌一把。

他联系了一个专门养营销号的工作室，跟对方聊了很久，终于把合作确定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时屿一直关注着网上的动静，等热度发酵到一定程度后，他索性砸钱买了个热搜。

自此，他成了个只剩下几千块穷光蛋。

【诶？我们泡泡怎么又上热搜了？！】

以前的工作群没有解散，只是自从大家各奔东西后，里面基本没人说话，今早看到热搜，才有人忍不住冒了泡。

有了第一个，之后陆陆续续地也有人出了声。

【上热搜了？】

【真的哎，泡泡又发生什么事了？】

贺铮显然也收到了消息，他登录微博，在热搜前三十看到了#泡泡道歉#的词条。

点进词条一看，男人不禁凝眸，原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可看过内容才发觉是给公司洗白的文章。

文章一看就是由专人代写，还有大批水军在控评。

这明显是有人特地在帮公司，贺铮眯了下眼，知道他是泡泡老板的人不多，温景算一个，但对方清楚，他不是真心想经营泡泡，不会去做这些事。

贺家人倒是有可能，他们一向喜欢做些多余的事。

时屿提着午饭进来时，就看到贺铮眉眼间压着一丝冷意，他脚步不禁顿了顿，随即把外卖盒放在桌子上。

“老板，吃饭了。”

贺铮敛了因为想起贺家心生的厌恶感，对时屿道，“谢谢。”

人却没有要动筷的意思。

时屿便把外卖盒一份份打开，放到贺铮面前，然后拆出一次性筷子递给他，贺铮一愣，抬头看他，时屿却不声不响，神情自然，好像只是随手帮忙而已。

贺铮接过筷子，又道了声谢。

时屿嘴角微微翘起点弧度，他发现这黑月光常常中午不吃饭，他理解公司当下的困境带给贺铮的压抑，但总不能连饭都不吃了。

人是铁，饭是刚，所以时屿没忍住，擅自替他拆了外卖。

见贺铮夹了一筷子米饭，时屿放下心，转身出去，临到门口，想起什么，回过头问道，“老板，你知道咱们公司上热搜了吗？”

“看到了。”贺铮说。

“这算不算是好事？有了这波热度，我们泡泡也算是打响了知名度，咱们的游戏下载量应该会暴增，说不定我们可以起死回生。”时屿期待地看着贺铮，想知道他的反应。

贺铮却态度平平，没有一点开心的迹象，头都没抬吐出一句，“活不了。”

一语成谶。

林聪当时提出这个建议的前提是，公司本身要有好的产品，也就是说自身需要有足够的实力来留住汹涌而来的玩家流量。

但时屿判断失误或者说过度自信，他觉得自家公司做的游戏很好玩，之所以反响平平，是因为缺乏营销。

然而事实证明，他家产品吸引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人，每款游戏的玩家留存率低到一个可怕的数字，以至于，时屿花了数百万做推广，回报却还不到十分之一。

时屿郁闷的不行，跟孙苗苗吐槽，“我觉得咱们游戏挺好玩的啊，那些玩家什么品位啊，玩什么咩了个咩，蛋滚蛋啊，也太没品味了吧！”

各家都觉得各家的东西最好，即便现在离职了，孙苗苗也很认同时屿的话，连连附和，“就是！”

无论如何，想要靠营销让泡泡翻身的路子走不了了。

时屿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真能靠这个办法赚一笔，贺铮会想不到吗？否则，哪怕借高利贷，贺铮应该也会去做的。

作话：

贺铮：不，我只想关门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