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早上，阮妍刚到公司，就接到了今天的第一项任务——去机场接人。

有些诡异的是，临走前，座椅上的刘萌萌从后面滑过来，递给她一杯咖啡，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的欲言又止又意味深长。

阮妍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被张昭的一声声催促给喊走了。

“好了好了马上——”她嘴上应了声，背上刚放下没多久的包，利落地抓起桌上的手机，同时还不忘带上咖啡续命水，给刘萌萌留下一句“谢啦”就风风火火地小跑出门了。

在门口与她擦肩而过的赵恬走到工位，问刘萌萌：“这么一大早的她上哪儿去？”

“那个尤珊妮不是来了吗，”刘萌萌面露同情之色，“这倒霉孩子接机去了。”

“啊？让阮妍去接那么难搞的人，不是吧，她才来多久啊，就给她布置这么艰难的任务……”旁边的陈佳佳说着说着，一股恻隐之心油然而生。

别说阮妍了，就连她自己，哦不对，应该是他们组的每个人都很怕和那个尤珊妮接触。

她脾气古怪，阴晴不定，又总爱一时兴起搞事情。

每次尤珊妮来，他们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又惹这位姐不高兴……

阮妍啊阮妍，你自己可要多保重。

……

紧赶慢赶的，阮妍终于在十点前赶到了机场。

她原本以为会有人跟自己一起接机，最起码张昭要跟来吧，结果居然就她自己一个。

她一个新员工，就这么被独自派来接个只见过照片的陌生人，这像话吗？

难道公司就不怕她接错人，惹甲方爸爸不高兴？

还是陆沛时那个家伙故意整她，想要让她犯错，好借机开除她？

对着显示屏核对两遍航班信息，阮妍赶到3号航站楼大厅，看了看时间，对方差不多应该也快到了。

十五分钟后，阮妍看到一个披着利落齐肩发的年轻女人走出来。

颧骨高耸，额头饱满宽阔，细而长的丹凤眼，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和照片里长得很相似，应该就是她了。

只是那带着古典韵味的五官，现实中看起来稍显凌厉。

阮妍快步走到她身边，问了句：“你好，请问尤经理吗？”

面前的女人脚步稍顿，目光上下打量她：“你是？”

阮妍忙自我介绍：“我是卓陆建设的，我叫阮妍。”

尤珊妮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挑起眉毛：“就你一个来？其他人呢？你们陆总呢？”

确认了就是本人，阮妍麻利地接过她手边的行李：“陆总今天上午有个会，所以派我来了。”

踩着高跟的尤珊妮走得比阮妍还快：“那下午呢？”

“唔？”阮妍一时没反应过来。

尤珊妮：“我说你们陆总。”

阮妍快步紧跟在她身边：“这个我不太清楚。”

尤珊妮轻哼一声。

“陆总的行程不是我负责的。”阮妍解释。

她来卓陆这么些天，总共只见过陆沛时两次，别说不知道他的行程了，她就连自己每天能有什么工作任务都不知道。

尤珊妮似乎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轻轻瞥她一眼：“你新来的？”

“是的，”阮妍回她，“我刚来卓陆不久。”

说话间，俩人已经走到了机场出口。

阮妍事先叫好了车：“尤经理，我先带你去酒店。”

尤珊妮没说话，面无表情地钻进阮妍示意的那辆车里。

俩人很快就到了酒店，阮妍先去办理入住，按照张昭吩咐的，接着她准备带尤珊妮去吃东西，中午休息一会儿，下午再听其安排。

等阮妍办好入住回来，尤珊妮刚挂了个电话。

“尤经理，把行李放到房间后，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接着再……”

“江烟阁，”尤珊妮打断她的话，“听说这家餐厅在你们这很有名，就吃这家吧。”

嗯？阮妍有点懵地哦一声，忙低头迅速在手机上搜这家店的信息。

这是一家淮扬菜馆，新开业不久，是一家人气很旺的网红餐厅。

阮妍越搜越不安，因为生意火爆，也代表着——位子难订。

但今天是工作日，还是中午，应该没那么挤吧？

抱着这侥幸心理，她忐忑地打了上面的电话。

结果，居然已经没位子了。

店员说，他们分两种取号方式，一个网上预约，一个现场排队。

按照提示，她在手机小程序上试了下，点进去一看已经排到了七十多号。

这还没到十一点啊……果然是生意火爆的网红店。

看着尤珊妮的脸，阮妍犹豫了下，还是说：“尤经理，你先在房间里休息一下，等会儿我上来找你。”

酒店大堂，阮妍接连给陆沛时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接。

无奈，她只能打电话给张昭。

张昭果然也犯难：“这确实难办，要不，你如实跟她说，好好赔个不是……”

阮妍沉默稍许：“我再想想看吧。”

挂电话前，张昭还是有些于心不忍：“阮妍啊，尤经理那边，辛苦你了。”

毕竟原本这次接待尤珊妮的人是他，但工地那边临时出了问题，他必须要一起赶去救火，分身乏术。

“没事的，张工。”阮妍笑笑。

大家都有工作要忙，只有她闲着，接待尤珊妮的任务落她头上很正常。

挂了电话，她按着额头想了会儿，最后直接出门打了辆车。

酒店到江烟阁大概十分钟左右，时间应该来得及。

江烟阁门口果然人头攒动，两条长队几乎要挨到大马路。

与旁边几家门可罗雀的店对比鲜明。

阮妍往队伍的方向走，发现排队的大多数都是一些年轻人。

观察了一两分钟，她缓缓往队伍前端一对年轻男女靠近。

“帅哥，美女，你们排的几号啊？”

留着黑长发的年轻女生抬起男生的手看了看：“我们是——14号。”

“你们排的很早呢，”阮妍随意地跟他们套起近乎，“这家店真的难等位。”

“是啊，”年轻女生附和，“我们很早过来就没位子了呢，幸好排的还算靠前。”

“那你们运气不错。”

阮妍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奶奶听说这家店是正宗的淮扬菜，她老家扬州的，年轻的时候离家闯荡，后来和我爷在C市安家立业，再后来又回到我爷的老家生活……这次因为看病才又来C市……”

阮妍几乎把“奶奶”的半部人生史都给人详细介绍了一遍。

“……离开前，她就想吃上一口自己朝思暮想的家乡菜。”

年轻女生听得眼眶微微湿润：“那奶奶什么时候走呢？”

“明天一早的飞机。”阮妍煞有介事地望了眼熙熙攘攘的江烟阁，神色忧伤。

女生踌躇片刻，转头和男生对了下眼色：“那，那要不，我们把号给你吧……”

阮妍眼睛瞬间亮起来：“真的吗？”

“嗯！”女生点点头，“我们大概还有半小时能排到，你们家离这里近吗？”

“就在这附近，”阮妍心花怒放，不忘感谢两位好心人，忙抬起手机道，“遇到你们真是太走运了，作为感谢，我转你们六百，就当做是我请你们吃饭！”

虽然年轻人单纯，但阮妍也不好意思消费他们的善良，滥用他们的好意。

“啊不用不用，没关系的。”俩人连忙摆手。

看着他们真诚清澈的眼神，阮妍觉得自己就像个狡猾的大骗子。

“收下吧，算我替我奶奶谢谢你们的。”

推辞了几轮，最后对方挨不过良心不安的阮妍，终于把手机码打开，让她扫过去六百。

搞定完这边，阮妍兴冲冲地打车回酒店。

“尤经理，”她带着一身汗涔涔赶到尤珊妮面前，“我拿到号了，我们现在过去就能吃了！”

尤珊妮把注意力从手机上挪开，抬头看了看她，微妙的神色变化不过两秒。

接着，她又垂下脸，指头随意戳着手机屏幕：“我忽然又不想吃了。”

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不想”，让一个两边奔波既良心不安又破财的小女孩，雷霆万钧地碎了。

还没捋顺气息的阮妍，一整个难以置信，匪夷所思，以及怀疑人生。

尤珊妮则慵懒地交叠双腿：“忽然感觉有点累了，我随便点个餐，准备去睡一会儿。”

说完，细长的眼睛毫无感情地看向阮妍，一副逐客令的架势。

阮妍没把心里的情绪表现在脸上，表情依然在笑：“好的尤经理，有什么事你再叫我。”

从尤珊妮房间出来，阮妍到附近吃了午饭，之后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小憩。

星级酒店的环境好，光线明亮，空气芳香，沙发又大又舒服，还有免费茶水和纸巾。

阮妍身子陷在柔软沙发里，听着大堂里放着的舒适轻柔的钢琴曲，昏昏欲睡。

尤珊妮电话打来的时候，阮妍在迷迷糊糊做着梦，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名字，她迅速坐起身，清了清嗓子才按下接听。

“下午我想逛逛附近的美术馆，”尤珊妮慢悠悠地说，“半小时内你能到酒店吗？”

“啊，不用半小时，五分钟内我就能上去找你。”阮妍从沙发上站起来。

尤珊妮明显一愣：“你是说……你人还在酒店没走？”

阮妍笑了声：“是呀。”

那边停顿一会儿，又恢复如常的语气：“行，我知道了。”

尤珊妮想逛的美术馆离酒店倒是不远。

“这段时间有个新展我很感兴趣。”她说了个艺术家的名字，阮妍在艺术方面毫无造诣，于是忙不迭到手机上搜索。

这家美术馆还挺有名，今天也在开放时间内，阮妍迅速在线买了两张票。

馆内宽敞通透，逛的人不少，展览的主题是“宇宙对话”，一幅幅关于星云，太空，未来元素的画作，让不大懂艺术的阮妍，也觉得颇为震撼。

逛完美术馆出来，才不到四点，尤珊妮又忽然提出想去旁边的商场逛逛。

阮妍只得继续陪着。

眼看着时间从三点到四点，又从四点到五点，她的腿又酸又胀，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好不容易听到尤珊妮一句：“今天先这样吧，晚上我自己有别的安排。”

阮妍在心里欢呼一声，终于结束了。

“尤经理，需要我陪您回酒店吗？”

“不用。”

“好的。”这表示阮妍可以提前下班了，她尽量让自己的语调不要显得太雀跃。

“尤经理，这里的三楼和四楼分别有两家口碑不错的私房菜馆，都是以咸香甜鲜为主，比较符合您的口味，”阮妍说，“您现在过去还比较空，再过会儿就要排队了。”

尤珊妮抬头：“你怎么知道我吃咸甜，而不是吃辣？”

“您是D市人，D市一般以咸甜为主，很少吃辣，加上今天听您咳嗽了几声，声音有些嘶哑，应该是感冒后期，嗓子还不太舒服……”阮妍说出自己的分析。

尤珊妮看着她，又问：“那你怎么知道我要在这里吃饭？”

“因为您一会儿要到商场五楼看电影呀。”

尤珊妮皱了下眉：“你刚才在旁边偷看我手机页面了？”

“没有啊。”

阮妍只好向她解释，下午自己搜美术馆的时候，发现展出的这个“宇宙对话”主题，是为了致敬一位英国知名科幻导演。

今年是他去世十周年，也是他最经典的电影《漫步》上映二十周年。

发现《漫步》纪念版目前正在国内重映，加上尤珊妮看完展就直接来到商场，且只是漫无目地闲逛，阮妍就猜到她应该是打算要来看这部电影的。

“我查了下，《漫步》今晚还有两个场次，分别是八点和十一点半，您既然这个时间点就来了商场，选择的应该就是八点那个场次的，如果现在不去吃饭，一会儿可能就赶不上电影了。”

原来她刚才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因为吃饭排队而错过了电影。

尤珊妮的眉心渐渐舒展开，一天下来，她对这个伶俐剔透的漂亮小秘书倒有了几分好感。

阮妍将刚刚替她跑腿买的星巴克递给她。

尤珊妮只抽起其中一杯。

“尤经理……”

“另一杯是请你喝的，”尤珊妮拢了拢头发，淡淡道，“今天辛苦了。”

*

晚上，陆延立约肖雯到家里做手工作业，依然是阮妍作陪。

夜逐渐深了，半轮明月藏匿在云层后，淡淡清辉均匀铺洒在阮妍光洁白皙的脸上。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院子，特别是面前的这处大鱼池。

夜晚的池子水光粼粼，几尾还未休息的锦鲤还在肆意游弋，荡开一圈又一圈如丝绸般柔软的波纹。

小时候的夏天，她最喜欢晚上躺在池塘边哼歌纳凉。

朦胧的月光透过细叶榕叶片的缝隙落下来，影影绰绰，勾勒出她无数个缥缈又模糊的梦。

她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静下心来好好看月亮了。

舒展身子懒洋洋地躺在藤椅上，呼吸着被夜色洗涤过的清爽空气，她觉得自己整个人从内而外都被净化过一般舒服。

惬意时光总是短暂，美好心情从听到身后微微响动声时而截止。

同时，空气里带来一股熟悉的淡淡的橡木苔的味道。

阮妍下意识地闭眼假寐，今天她真的太累了，不太想再跟人客套寒暄。

那一如既往清冷凛冽的气息缓慢贴近，随后，停至她的左侧。

她在心里一遍遍默念，希望他很快就走开。

然而事与愿违，没过几秒，那仿佛淬满冰渣的生冷嗓音便在她耳边响起来：“你倒挺会享受。”

“……”

还不是因为你给我安排的“美差”，你难道看不见我的头啊，我的腰啊，我的腿啊，此刻都透着一股活人微死感吗？

阮妍忍住不回嘴。

没得到回应，陆沛时也不再吭声。

阮妍索性就一直合着眼皮，时不时有温柔的夜风从她淌在藤椅上的长发间穿过，那么凉爽，仿佛将所有燥热与疲惫统统吹散。

她感觉身子软塌塌的，脑海中一圈圈流转的光影，伴随耳畔鱼池有节奏的哗哗水流声，逐渐变得朦胧起来。

恍然间，像是慢慢踩进一段清醒又模糊的梦里……

等到感知再次归位的时候，阮妍才发现自己居然不小心睡着了。

她惊吓地掀开眼，漆黑深邃的夜空，已不见云层的痕迹。

视线转过去，那颀长的身影正齐平地躺在另一张藤椅上，安安静静的。

他也躺在这儿睡着了？

阮妍小心翼翼地半侧过脸，确定他真没有动静，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或许是刚睡醒反应慢半拍，也或许是因为放松了警惕，总之她没有趁这个时候赶快溜走，而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地，慢慢端详起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的身影融在寂静的夜色里，白天的那些冰冷锋利的气息仿佛被尽数吞噬，随之替代的，是一股慵懒的，温润的，平易近人的错觉。

是的，错觉。

虽然感知略微迟钝，但她还不至于失去理智，不至于忘记这个男人有多孤高冷漠，永远高高在上，谁都看不起似的死德行。

但平心而论，他长得确实很好看，身材又绝好，一套再简单不过的居家服，穿在他身上就是隽拔，就是清冷出尘。

性格和皮囊都是两种极端走向。

从他身上，阮妍也算是见识到了人类物种的多样性。

想的正出神，冷不丁的，面前的男人居然毫无防备地睁开了眼。

紧随其后的，是那声把她彻底拉回现实的熟悉语调——“你究竟要这么看我到什么时候？”

“……”

大哥，这么突然的吗……

阮妍差点被这突袭吓到。

现在再闭眼装睡已经来不及，她索性直接把脸一撇，矢口否认：“沛时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诶，我也是刚刚才睡醒呢。”

说着，把胳膊伸到头顶，适时伸了个懒腰。

“呵。”

“……”

阮妍假装没听见他不客气的嘲讽：“可能是因为今天接待尤经理一整天，有点累了，刚才我就不知不觉睡……”

“你进卓陆有什么目的？”

嗯？

陆沛时猛地丢出的一句话，让始料未及的阮妍轻轻一怔。

“你在说什么啊沛时哥哥？”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我当然就是想学东西而已啊，卓陆在业内的名声数一数二，我想进来很正常啊，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陆沛时没说话，深邃的眼底，却凝着几分凌冽。

“我知道你一直不认可我的能力，”阮妍不知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只能先以退为进，“我也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你的秘书，如果你真的讨厌我这个人，那我辞职好了。”

陆沛时看了她几秒，才不紧不慢：“是吗？可是你从一开始不就是冲着我来的吗？你料到卓铭因为温颖的关系，肯定会打算亲力亲为地带你，你也预测我不会让你当卓铭的助理，影响他的工作，但又碍于他和温颖的情面，不好随便给你职位，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你安排到我身边做事。”

听着他有条不紊的分析，阮妍淡定地继续装傻：“沛时哥哥，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还是你最近悬疑小说看多了？”

陆沛时没吭声，一动不动盯着她，半边侧脸隐没在模糊的光线里，黑漆漆的瞳仁，仿佛倒映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在他充满警惕性的目光里，一条无形的冷冰冰的分线在俩人之间愈加明显，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阮妍这才发现，这个夕惕若厉的男人，始终也没有给过她半分靠近的机会。

他们都没有说话，在沉默中无声对峙。

阮妍并没有被他这神鬼莫测的表情吓住，而是毫无惧色地对上他闪着寒光的眼神，从始至终淡定如初。

黑夜蛰伏着危机的同时，也能让一些伪装无所遁形。

高手过招，无声胜有声。

不知过了多久，阮妍却绷不住似的心虚垂下了眼，脑袋往旁边一搁，灰心气馁。

“好吧，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也就不装了。”

果然不出所料。

陆沛时很满意，换了种更为舒服的姿势，静静等她坦白交待。

她纤密的长睫微微颤动：“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进卓陆，为什么要蓄意接近你，是吗？”

陆沛时面无表情等待下文。

“因为，”阮妍停顿了一下，那漆黑湿润的眼珠，再次直直瞧住他，细细的嗓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脆，“因为我喜欢你啊。”

“……”

表白噜表白噜~~~~

陆沛时：我当真了

阮妍：我装的

陆沛时：……反正我当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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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