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归来,血结痂黏在手上。
手指带着冻疮和细细的划伤。
半截围巾缠在脖子上,陆羽倚着别墅的墙滑下去,手扶着膝盖。
胡子拉碴,伸手把乱糟糟的头发撸上去。
把憋在心口的气吐了出来。
“咳咳”鲜血搁着掌心从缝隙争涌出来。
“咳咳,咳咳”沙哑,低沉。
黑红的血滴在围巾上。
陆羽仰着头抵着墙,在月光下,素圈闪闪发光,手腕轻轻反转,陆羽端详自己订制的素圈。
慢慢合上眼,纤长的睫毛落下泪。
寂静如拿三日的雪山上一般。
每个人都憋着一个气一口气,不言不语挖。
所以人得以重见阳光,惊喜之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被白雪掩埋了420小时,25200分钟。
阳光撒在躯体上不过一刻的时间,眼睛不眨不闪一分,短短几秒的时间眼里便只余白布。
人群慢慢往下走,踉踉跄跄失去了所有力气,被工作人员扶着,却依旧一步一跤。
陆羽手里握紧那半截围巾,鲜血顺着握拳的手往下滴落,砸入雪地。他紧紧跟着林犀,紧紧跟着工作人员的脚步,他走的踉跄,握着露出白布的那青紫冰凉的手却轻柔的不能再轻,仿佛触摸的是刚出生的婴儿的肌肤。脆弱,却不再柔软。
温凉轻抚脸颊,力度很轻,却仿佛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回忆的茧房。像是从漫长的梦境中乍然惊醒,周围的一切瞬间清晰起来。
浑浑噩噩之间,划破了时空。
陆羽缓慢的伸手握住在脸上轻拍的手。
是温凉的,柔软的。
是白净的,粉红的。
陆羽轻轻握着林犀的手,一个又一个怜惜的吻落下手上。
指尖,掌心。
捧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蹭一蹭,像流浪的小狗终于找到主人却不敢相信的试探。
林犀哑然失笑酸酸胀胀,心脏蔓延指尖,微颤着。
“我困了老公。”
头从林犀手心抬起来,恍然若失声音哑然似抽了一包烟“不看了。”
林犀微微点头,陆羽哑笑着回好,将人抱会房间。
搁着被子把人束缚在怀里。
“不进来吗?”林犀抬起胳膊把被子撩起一角。
陆羽伸手,暖了这么久,被子还是凉的,陆羽低笑着好,把人裹进怀里。
用自己的体温将人温暖。
“你终究是要一辈子给我暖床的,小习子 。”
林犀纤长的手指挑起陆羽的下巴轻轻挠着。
“是奴才的荣幸。”陆羽配合着,下巴不动一分,手却渐渐把人搂紧在怀里。
一分,一寸,直到皮肉相贴。
腿交缠在一起,头颈交织。
林犀手指顺着下巴划过脖颈,擦过喉结,随着吞咽滑动。
绕着发尾交缠在耳后,一圈,一瘙。
呼吸的温热染上彼此的体温。
第二日。
太阳慢慢升起,被窝慢慢塌陷。
七点
“叮咚”
陆羽炸起,被子滑下去胸膛起伏,伸手去探,一无所有。
门铃在响,心脏在跳。
陆羽惊慌失措的滚下床,咽了咽血沫,汗水滴落。
林犀揉揉眼睛,半眯着眼去看,脸色苍白,汗流满面,仿佛一如当初别墅的,或者更甚。
林犀探过身子,胳膊被阳光穿透,无影无踪。
泪水穿过手心,没有一丝犹豫,滴落在地板上。
“叮咚”
一秒,两秒。
阳光一闪一闪映在窗帘上,林犀慢慢神回手,去拿床头柜的笔。
不尽人意。
一秒,两秒,血红的字显现在眼前。
您已违法阴间规则,距离解封你的阳间时间还有7h。
人鬼终殊途,莫留情怨生。
人死前生无,活人不知处。
莫念生前人,勿扰人间意。
谨记,谨记。
注意:因您频繁与人采阴补阳,阳间不能留,阴间不可进,请不要危害人间,学女鬼吸精气万万不可,因您信誉良好,仅封7h,谨记教训,重新做鬼,学做新青年最礼貌的鬼。
林犀读完眼睛直愣愣的傻了眼,嘟囔“投诉投诉在哪里,你才吸精气了。”
眼睛乱飘着寻找客服,可等他读完血字自动消失,他想起这两天能碰到阳间的东西越来越多,有些怀疑人生好像,可能,或者真吸了啊。
古人诚不欺我。
林犀无能为力。
“啪嗒”门锁被转响,陆羽保持着旧态,眼神涣散,昨天还抱在怀里,温凉的,柔软的,恍惚间消失不见,怅然所失,恍如昨梦。
林犀束手无策,血沫滚进咽喉,慢慢蹲下去,抱住陆羽,将人环在怀里,就像遮风挡雨的屋檐一般,笼罩住。
呜呜咽咽。
啊——颤抖压抑
啊——低沉沙哑
啊——高亢疯狂
哽咽,滴答滴答。
“啪嗒啪嗒”
脚步声止于门口,林犀松开绷紧的双手去开门,手穿过门,林犀惯性的跌入门外,直直的摔进了母亲的怀里。
林母只感觉一阵风浮来,空缺的心灵被填补,好像过往的悲伤别抹去。林母抬起温暖的手指揉过眼尾,没有去打扰屋内的人。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心病只有自己能解。
林犀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衣服,整理自己乱糟糟的卷毛。
渴望,贪婪,痛苦,看着他的母亲。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妈妈。
林犀无力的滑坐在地板上,捂着脸,打湿地板。
林母微抿着唇,一只手握着门把手,一只手紧握心前的衣服,像是握到了心尖尖。
一个恍惚就要倒下去。
林犀瞳孔放大瞪大眼睛,把身子扎过去,双手狠狠一探。
林父粗糙宽厚的手掌扶住人的腰搂紧怀里,紧张的扶人坐下。
陆母也紧紧握着林母的手坐下。
陆羽听见外面这大动静,也渐渐清醒过来,手支着墙把自己撑起来,恍恍惚惚间埋着沉重的步伐,像是腿上各绑了一大袋面粉,血迹斑斑的手上都是扣出的月牙印,掌心触碰到冰凉的门柄,浆糊脑子才恍然觉得这样子见爸妈只会徒增烦恼。
扶着门,陆羽又慢慢滑下去,他听见妈妈说她感觉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在哭,很伤心,他再说对不起,哭的她都觉得心尖酸涩。
林母说着用纸巾捻着泪水,她很高兴她的儿子还活着,她感觉的出来他的存在,不管是什么形式都好,是怪物,是恶魂,是厉鬼,认不认得自己也罢,她的儿子还在。
林父把人搂紧怀里,轻轻拍着后背,轻声安抚“死亡不是真正的逝去,我们还爱着他,陆妈妈爸爸还爱得他,小羽还爱着他。”
“妈妈把孩子带进这个世界,这是冥冥之中天注定的,永远都有一条线把你们牵连在一起,妈妈的直觉比什么都真。”
林母止不住的点头。
林犀坐下地板上,把头放在妈妈的膝盖上,双手握住爸妈紧握的手。
陆羽终于把自己收拾得像个人样,走了出来,看见爸妈们喊了声爸妈,坐在陆母身边。
陆母小心翼翼把陆羽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揉着,眼泪又不自觉续了起来,强忍着不落下来。
母亲是最了解自己孩子的人,也是最无能为力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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