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房间内，年老的山羊兽人和金发蓝眼的年轻人类坐在桌旁喝茶。
这是瑞力艾合众国皇宫的一间接待室，装潢的风格有种异域的美感。地板上铺着花纹复杂艳丽的地毯，周围的摆设装饰着黄金、珍珠和各色宝石，经审美高超的设计师组合过，色彩繁多却只会让人觉得丰富华美。
山羊兽人笑眯眯地捋着胡子，伸手去拿绘有彩色花纹的白瓷茶杯。
“埃里克年轻人，你别紧张。”
“……村长爷爷，你的手在抖。”
“是吗？”
荷尔登抿了一口茶，有几滴茶水溅到了胡子上。
好在茶水没什么颜色，埃里克也就没有出声提醒。
他们俩一个月前坐船从岛上出发，跟着二议长英格菲斯特的车队一路向北行进，昨天到达了首都兰泽莫斯。经过一晚上的休整，今天他们要觐见合众国首长波洛蒂艾·泽弥斯。
荷尔登虽然在超过百年的岁数中见过了不少大场面，但和人类贵族打交道的经验有限。相比之下，埃里克在帝国首都上学的时候就见过了不少皇室和贵族，心态上要平和许多。
埃里克正想着怎么鼓励他几句，门口的侍女恭敬地敲了两下门。
“首长大人请两位过去。”
埃里克和荷尔登起身跟着侍女穿过长长的走廊。他们注意到走廊两侧见到的侍女都是人类，至少看起来没有异族的特征。
合众国的皇宫大厅和帝国、王国的都不同，偌大的房间中弧形摆放了十三张高背椅。
最中央的那张椅子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褐色的头发扎成一条辫子搭在右肩上，穿着剪裁合身的衬衫和长裤，外面套一件宽大的红金色风衣外套。他看起来大概三四十岁，五官深邃，下颌轮廓硬朗，能看出年轻时十分英俊。
这位合众国的首长波洛蒂艾是目前大陆上最年轻的一位领导者，嘴角的弧度里有着商人般的精明，上位者的气势也丝毫不弱。
在他的身侧，是二议长英格菲斯特和其他几位来自不同种族的议长，但大部分座位都是空的。
“见过首长大人和各位议长。”
埃里克单膝跪地，低头行了一个帝国的礼节。
瑞力艾的礼节和帝国相似，短短几百年的历史还不足以让他们形成一套独立的礼仪体系。
“辛苦两位远道而来。”
波洛蒂艾·泽弥斯看起来很好说话，甚至看荷尔登拄着拐杖年纪大，还让侍从搬过来一把椅子。
荷尔登在上了大殿之后就不再发抖，坐下之后稳稳地握住法杖。这是他身为实力强大的魔法师和一个势力的代表应该有的待遇。
大殿上站立着的只剩下埃里克，他表情都没有变一下，不卑不亢地开始发挥作为贵族的谈判技巧：
“感谢您能同意与我们的交流，贵国的景色令人印象深刻。”
接下来就是荷尔登无法插手的领域，他能做的就是维持神秘强大的魔法师形象，预防有可能发生的变故。
大陆上的魔法师等级分为初级、中级、高级和传说，有魔法师天赋的人本就稀少，魔法资源又大部分被帝国垄断，高级魔法师在帝国也只有十几位。荷尔登作为中级魔法师，在帝国之外已经是难得的强者。
“我看过你们带来的商品，质量都十分优秀，不知道可以供应多少数量？”
这时候波洛蒂艾口中的商品特指那些由柯莱制造出来的武器。合众国不像王国那样有擅长锻造的矮人，也没有帝国的魔法师和神殿制造魔法道具，从他国交易来的武器价格都十分高昂。
“如果能够建立长期的贸易关系，在原材料充足的情况下，一个月足以制造数万个。”
这是柯莱他们提早就商量好的数据，虽然肯定用不上这么多，但这个数量本身就足以说明岛的实力。
“哦！那太好了，其他的货物我们也很感兴趣，岛上似乎有一些独特的动植物？”
敲定了武器这最重要的一项之后，其他的商品谈起来都很顺利。正如青龙所预料的那样，瑞力艾合众国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需要更多的盟友而不是敌人。
“我国可以帮助想要去岛上的居民。与此相对的，我希望追加优先和我国交易的内容……具体的合约议会还需要商议一下，这几天你们可以在首都尽情逛一逛。”
首长波洛蒂艾有种体贴的亲和力，很擅长在亲切的言语间设下陷阱。好在埃里克挺熟悉贵族的这一套语言游戏，在波洛蒂艾没有故意为难他们的情况下，能够争取到不错的条件。
“想不到人类统治者也可以这么亲切……”
荷尔登很有经验地在被问及岛屿的情况时只回答提前准备好的信息，此外尽量少说话，一直到他们觐见完毕出了皇宫，才说出自己的感想。
“瑞力艾已经是大陆上对异族最友好的国家了。”
埃里克眼神闪了闪，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在很多种族都可以参与议事的瑞力艾，首长依然是人类，因为如果它的最高领导者是异族，立刻就会给帝国和王国出兵征讨的借口。现在两个国家都不愿意先出手给对方可乘之机，瑞力艾合众国就夹在中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同时，留下这样一个国家也可以防止异族被压迫得太厉害，团结起来一致对抗帝国。
埃里克和荷尔登离开皇宫之后，首长波洛蒂艾仍然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眼神放空思索着什么。
其他几位议长已经离开，只剩下二议长英格菲斯特坐在波洛蒂艾旁边。
“和‘梦中岛’合作不是一早就决定好的事情吗，首长还有什么顾虑？”
猫头鹰兽人的声线和他外表给人的印象一样十分典雅，那双瞳孔漆黑的眼睛中沉淀着从容和智慧。
“没事，我只是从他们身上看到了一些我们过去的影子。”
波洛蒂艾笑了笑，像和老友说话般语气十分熟稔：
“我们也曾经以为可以把所有人都团结在一起。可不过几百年没有发生战争，这些家族就又想着分裂了。”
英格菲斯特沉默了片刻，波洛蒂艾也没有指望他回答，笑着看了他一眼：
“我理解你，你们走到这一步离不开家族势力的支撑，当上议长之后总得顾及自己的族人。
“我只是好奇……我们做不到的事情，那位梦中岛的主人，有可能做到吗？”
……
“呼，呼……”
每一棵树木都高大茂密的森林里，树木的枝叶密实到几乎遮住了头顶的阳光。
几个穿着铁甲的帝国士兵将身体掩藏在树木后面，趁着刚打退一波魔物剧烈地喘息着。
手边的长剑已经被磕出了豁口，脸上手上都沾满了血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魔物的。
“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会有支援来了。”
这支小队的队长皮特用沾了血的布条简单缠住侧腹的伤口，说话的时候疼得忍不住倒吸了两口凉气。
空气里充斥着混乱阴暗的气息，这片阳光都照不进来的森林恐怖又阴冷，刚杀掉的魔物尸体就随意堆在地上，血液渗入暗色的泥土中。
“他们能找到我们吗……”
另一个士兵忍不住发出绝望的声音。
西部森林的其中一个危险之处就是弥漫其中的薄雾会让进入其中的人迷失方向，他们这支队伍和大部队走散了，只能独自对抗一波一波的魔物，就剩下他们这不到十个人了。
“要相信圣骑士们。”
帝国的士兵和圣骑士并不是竞争关系，因为他们再强大也打不过有神力亲和力的圣骑士们。神殿的圣骑士和皇室直接统领的魔法师是帝国最强大的两支兵力，普通士兵对他们只有羡慕和憧憬，因为他们的存在普通人在战争中的伤亡减少了很多。
但现在，只能靠他们自己撑下去。
安静的森林里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士兵们躲在暗处屏住呼吸，防止被魔物们察觉到气息。
轻微的踩踏声传来，负责侦查的士兵悄悄探出了脑袋，观察来的是什么魔物。
看到那个巨大身影的一瞬间，一股难言的恐惧直冲头顶，士兵的血液仿佛被冻结了。
那是一只两米高的巨大魔狼，纠缠的黑色毛发上沾满了暗红色凝固了的液体，还有没凝固的在往下滴落。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树木之间寻找着，喉咙里发出与人类完全不同的喘息声。
那是毫无理智的残暴野兽才能发出的渴望新鲜血肉的声音。
训练有素的帝国士兵很快压制住本能的生理性恐惧，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地对战友们打了几个手势。
队长皮特抓起仅剩的一个火魔法炸弹，朝魔狼扔了出去。
与此同时，离魔狼最近的几个士兵从两侧冲上去，举起手中的长剑砍向魔狼的表皮。
铁剑劈下，却感觉劈在坚硬的皮革上。魔狼嘶吼一声，挥爪就拍飞了一个士兵。
皮特顾不上去查看血肉模糊的战友，举起铁盾加入战局，将魔狼的注意力吸引在自己身上。
魔狼一爪拍到盾上，皮特感觉一股巨力从手臂传到肩膀，骨头应该裂了。
战力相差实在太悬殊，几个士兵只能在魔狼身上留下几道伤口，很快都倒下了。
皮特被拍飞出去，手上的力气在流失，几乎握不住盾牌。
魔狼狰狞的脸孔逐渐靠近，皮特心里也忍不住涌出绝望的情绪。
“要死在这了吗……”
在他意识的最后，魔狼身后出现了一个光源，温暖的明黄色光芒驱散了森林里的昏暗。
金发棕眼的年轻圣骑士举起沾过圣水的剑尖，将长剑捅入了魔狼的毛皮。
来的这一队圣骑士很快战胜了高大的魔狼，将含有神力的圣水给士兵们喂下，给他们恢复伤势。
“队长，西部森林的魔物比预计的还要强大，我们还要继续深入吗？”
听到属下的担忧，欧瑞斯特的眼神依然沉稳坚毅，暖棕色的眼眸观察着眼前被树木遮掩着视线的阴冷森林：
“别担心，这次陛下还派来了贵族家的骑士，只留下魔法师们防备王国趁机偷袭。我们有足够的兵力推平这座森林。”
圣骑士们有条不紊地继续救援，没有注意到层层叠叠的树木中，有几棵不起眼的大树表面浮现出了树皮组成的巨大人脸。
几棵树木枝叶抖动，埋在地下的根系逐渐扩展，用某种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传递着信息。
“不好啦……帝国打进来啦……”
“得赶快告诉……”
“他们知道……”
虚幻的絮语被藏在魔物的嘶吼中，像水波一样在森林里扩散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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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觐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