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场结束，中场休息。

应淮的头发几乎湿透了，应欢坐在凳子上，递上水和毛巾。

身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坐在地上，正是刚才帮忙搬水的那个男孩子，他拧开一瓶水，仰头一口，全喝了。

“爽。”他双手后撑，仰着头，闭上了眼。他撸了一把刘海，朝她眨眼：“妹妹，不要太迷恋哥。”

应淮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杨原的后背上，杨原往前倾，双手撑地，差点脸朝地。

应欢被逗笑了，笑得合不拢嘴。

“你还敢调戏淮哥的妹妹，杨原，你胆子大了。”

说话声从不远处传来，应欢止住了笑。

杨原撑着地站起来，拍掉手里的灰尘，一把揽过许生州的肩膀，贱兮兮的笑着：“你怎么过来了，不去陪你的好妹妹。”

许生州拿掉杨原的手，没理杨原，走到应欢坐着的凳子旁，看了看装水的纸箱。

纸箱里的水只有几瓶，最后一瓶，在许生州没来之前，应欢拧开喝了一口。

应淮也看了眼纸箱，里面空了。

“车的后备箱还有一箱水。”应淮看向应欢：“你去拿几瓶过来。”

应欢起身，许生州说道：“我去吧。”

“车钥匙在我手里。”

这句话意思很明显，几瓶水而已，没必要争。

应欢往车那边走，许生州意外的跟了过来。在许生州面前，她不由自主的话多：“放心，我没在她面前说什么。”

车停的不远，没几步路就到了。应欢拿出车钥匙，按下解锁键，又按下后备箱的按键，车的后备箱盖升起，后备箱里没什么东西，一箱饮用纯净水，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应欢俯下身子去纸箱里拿水，拿出两瓶来递给许生州。

应欢的手在纸箱里翻着，想起他和段星雨站在一起的画面，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犹豫了许久，问出一句：“许生州，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我们之间，还有说话的必要吗？”许生州语气冷淡，和刚才面对杨原判若两人。

应欢又拿了几瓶水合上了纸箱，她想不明白，过去这么多年，许生州对她的怨气为什么还这么大。他对别人永远笑脸相迎，除了她。

“许生州，对不起。”这是应欢第一次对他示弱。

许生州低头笑了，语气缓和不少：“原来你也会说对不起。”

许生州说完转身往球场走，应欢锁好车拿着两瓶水追上去，走到他身边。

应欢偷偷看他，许生州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冷冰冰的。不知怎么，应欢却觉得他对待自己的态度不一样了。

两人在球场分别，许生州拿着水走向段星雨，应欢重新回到凳子前坐下，看着他拧开瓶盖，将手里的水递给段星雨。

这个画面一下勾起了许多回忆。

应欢和许生州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应欢喜欢跟在许生州身后，坐在篮球场边，担起一个好“妹妹”的责任，抱着他的校服外套，给他守着没喝完的水。一上体育课，像个小尾巴跟在他身后。

应欢追他，是花了心思的。

高二那年，许生州刚迷上篮球，晚饭过后的休息时间长。许生州和班里几个交好的男生，每天都会约在饭后去打，每次都赶在晚自习铃声响起，踩点走进教室。作为班长，许生州因为这事被班主任批评过。许生州每周一次的值日，是应欢帮着做的。高二一整年，许生州没做过一次值日。

消息提示音响了两下，应欢看了一眼，是温婉发的语音消息，

“在家待了两天，就不停在相亲，烦死了。”

应欢能感受到温婉的怨气快要冲破屏幕，她低头打字安慰，顺便说了下今天偶遇许生州的事。

发完没多久，应欢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来的语音通话，起身走远了才按下接听，酷爱听八卦的温婉激动的问道：“化妆了吗？”

应欢很奇怪，温婉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她顶着一张素颜的脸，熬夜过后蜡黄的脸，眼周还有黑眼圈，额头冒了一颗小痘，头发更是三天没洗，手抓的丸子头软塌塌的 ，一点也不硬挺。

去见郑煜祁，应欢也会稍稍打扮一番。今天，那特殊情况，应欢只想着找个由头跑出来，不待在家里听董月怡絮絮叨叨。

“没。”

“我去，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不化妆？”温婉绝望的嚎道：“输惨了。”

应欢一头雾水，不假思索的问道：“你昨晚去打牌了？”

“算了。”温婉用一口蹩脚的粤语腔，无奈的说道：“跟你港不清楚。”

“行行行。”应欢也不愿意和她掰扯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转了话题：“你去相亲，你那弟弟没吃醋？”

应欢总是能命中温婉的命门。

提起这个，温婉更加伤感了，她捏着嗓子，装作一副要哭的样子：“分了啊。”

应欢才不信温婉的鬼话：“你舍得？”

“有舍才能得。”温婉突然正经：“我和他只适合谈恋爱，青春的荷尔蒙释放，快乐完了就该结束了。结婚的话，不适合。”

应欢不怎么关注温婉的感情生活，不过，她见过一面，三人一起吃过一顿饭，弟弟风趣幽默，很会照顾人。

应欢能看出来，这个弟弟对温婉是真心的。

她低着头，用脚踢着水泥地面的细碎的小石子，扬起一阵灰尘 ，小石子滚出好远，她顺着看过去，想起什么，语重心长道：“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温婉沉默了。

在感情里，最不值得一提的就是真心，最不能辜负的也是真心。

应欢和温婉大约聊了二十分钟，挂了电话。应欢原路返回往回走，才知道她说着说着竟走出这么远。

回到篮球场，场地空了，没了应淮等一行人的身影。

她准备给应淮打电话，一看手机，看到应淮发来的微信，还有好几个未接电话，连那个沉寂已久的对话框再次弹出来 ，简单的三个字，又在应欢心里掀起不小的涟漪。

她往应淮停车的方向走，边走边回许生州的消息，打下一长串解释又删除，只留下“来了”两字。

再没得到任何的回复。

应欢走到车旁，看见应淮蹲在车尾后面的花坛边上，身边还有同样蹲着的许生州。两人穿着球服，露出大半截胳膊，零下的温度，冻的通红。

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看到应欢，应淮率先站起来，走过来拿了车钥匙，给车解锁，拉开后座的门，拿出一个文件袋。

应欢站在一边，缩着脑袋，静静的听他俩说话。

应淮将文件袋递过去，又从裤子口袋摸出一包烟，取出一根递到许生州面前。

“你好好想一想，要是愿意，随时来。”应淮嘴里夹着烟，拢着打火机，啪一声点燃。

许生州咬着烟头，笑笑。

应淮抽了两口，许生州接到一个电话，匆匆忙忙离开。

应淮摁灭了烟，烟头扔进了垃圾桶里。

回到家，应淮上楼洗澡，应欢在应淮房间门口站着，抬起的手又落下，始终没有敲下去。

应欢听到拖鞋踩在楼梯上的啪嗒声，应欢往楼梯口看了眼，看到董月怡。

“叫你哥下楼吃饭。”董月怡走到一半停下了，仰头朝着楼上喊了一嗓子。

应欢又听到了响亮的啪嗒声，董月怡下楼了。她敲门：“哥，吃饭了。”

里面回应了一声，没多久，房门开了，应欢站在门口，应淮一眼看穿：“有事？”

应欢咬着唇，犹犹豫豫，最终没有问出口。

她摇头：“没事。”

两人下楼吃饭，饭桌上，董月怡又提起徐承。而后的两天，应欢被董月怡逼着出门和徐承约会。

徐承一大早就来了，在楼下坐着陪董月怡聊天。

楼上，应欢生无可恋的往脸上拍粉底，眼里完全没有对自己美貌的欣赏，只有没睡好的疲惫。

拥有同样悲惨遭遇的温婉，对着手机屏幕一顿输出，骂爽了才看向应欢，笑兮兮的：“一个郑煜祁还没解决，又来一个徐承。”

温婉钻进被子里，来了一个乾坤大挪移，从床尾的被子里钻出脑袋，双手撑着下巴，伸长了脖子，一脸好奇：“那个徐承长啥样啊，让你大清早的爬起来化妆。”

应欢拿起眉笔描眉，哈欠连连：“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至于这么困。”

凌晨接到温婉打来的电话，已经睡着的应欢迷迷瞪瞪从床上爬起来，穿着睡衣开车去高铁站接。回到家，已经一点半。

温婉洗完澡，两人躺在床上聊天，聊着聊着几个小时过去了。

等睡着已经过了4点，睡了不到三个小时，被董月怡突突的敲门声吵醒。

应欢拉着被子盖过头顶，试图隔绝掉董月怡的声音，不料董月怡听不到她回应誓不罢休，扯着嗓子叫她的名字。

应欢不为所动，转过身，往温婉怀里钻。温婉早就被董月怡一嗓子嚎醒了，连忙瑶瑶应欢，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许生州来了。”

“啊。”应欢猛地睁开眼，人瞬间清醒。

温婉对着董月怡笑，董月怡心满意足的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应欢脑袋懵懵的，看着温婉，才发觉是她逗自己的，又躺了下去。

温婉盖上被子：“许生州没来，徐承来了。”温婉第一次听到徐承的名字，心里不免好奇：“他和郑煜祁哪个更好？”

应欢想了想：“徐承吧。”

温婉啧了两声：“那许生州和徐承呢？”

温婉以为应欢会毫不犹豫的说许生州，没想到，应欢选择闭口不答。

后来，某一天，应欢想过这个问题，她望着墙上挂着的婚纱照。其实，那天，她心里就有了答案。只是这个答案，是无解的，她无法确定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