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玉蹙眉。

面前人正是那位掌门首徒、传闻中裴褚衣的“对手”，江自夷。

不知从什么时刻开始……好像是在褚玉那次入门考核之后，这家伙就缠上了他。

时不时就在褚玉面前冒个头，刷些存在感，又轻飘飘地离开。

对此，褚玉表示：莫名其妙。

好消息：记住了人。

坏信息：褚玉对他的好感不升反降。

他讨厌这种没事找事的人。

——特别是这人还经常在心里暗戳戳地说着师兄的坏话。

对于不怎么喜欢的人也没有必要给什么好脸色。

于是他恹恹抬眼。

就见来人倚靠在自己的门栏上，随意地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并嚣张地用自己比寻常人宽阔结实许多的身材拦住了他进门的必经道路。

见褚玉盯来，江自夷朝着他咧嘴笑了笑，轻哼着：

“小师弟，好巧啊~回家啊。”

不巧。

褚玉面无表情地提醒：“你站的是我房屋门口。”

脸上的笑容顿了一秒，江自夷直接忽视了这句话。

而后像是得到了观众的注目，他拖长了音，戏精似地开始了表演：

“听闻你结婴了，师兄可是立——马抛下手中的任务赶了回来。

“别提多迅速了。”

可褚玉却毫不留情地勘破：“我是三日前出关的。”

“嗯？”一个鼻音。

江自夷没有任何被戳破的尴尬，反而眯起了眼，此时笑得和狐狸无异：“路上比较堵，没有办法，还是来晚了点。”

“师弟会原谅师兄的吧？”接着左眼俏皮一眨。

正如每个冷硬心肠的人一样，褚玉完全没有领会到江自夷这一表情中的奥妙。

褚玉拒绝接收，并很想吐槽：

不应该都是乘飞剑吗？

头一次听说天空很堵。

褚玉实在是不想再纠缠下去了，他已经在对方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

他干脆把前面听到的全抛了个干净，转回此时最紧要的话题——朝着对面人说：“你挡路了。”

目光一扫，赤眸抬起凝视着。

江自夷没有动静，反而还想说些什么。

“小师弟……”

褚玉没有听的兴趣，直接几步上前，伸手将对方一推。

别说，褚玉虽然看起来瘦瘦的，但身上的肌肉可不少，力气更大得出奇。

用力一推，真还把高高大大的江自夷推开了好几步。

紧接着手疾眼快一推门，如风一般向房门内部钻去。

飘带飞扬，江自夷眼看着那抹红绸从眼前飞速划过，风中飘来淡淡的竹木清香。

“诶诶。”

江自夷忙想跟进去，可下一秒，“嘭——”。

门关了，被迫吃了一鼻子灰。

江自夷瞅瞅紧闭的门，又瞅瞅自己。

最终无奈耸耸肩，发出一声感慨：

“小师弟脾气可真差。”

＊

五年一度的入门选拔又开始了。

褚玉出关时恰好赶上这一盛会。

这次的入门选拔规则又和之前的有些不同。

参与者需要进行三项考核，一考才识，二考武力，三考心志。

最后综合三门考核成绩进行排名，排名前一百进入万道宗。

……

师兄怎么没有告诉我呢？

脚步几乎起飞，褚玉形色匆匆，穿行在万道宗的走廊上。

他心里是有怨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师兄竟然没有和他说。

即使自己不是必须参与，也并不是那么感兴趣……但毕竟师兄在那。

连着闭关三个月，对师兄的思念已经达到了某个地步，一天见不到都觉得空落落的。

但想想，褚玉又自己帮自己打消了微弱的那点怨气。

师兄最近确实很忙，经常不见人影，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吧。

脚步不由得轻快了几分。

褚玉很快就来到了看台。

裴褚衣干净的灵魂总会使周边的阴恶之气退散几分，于是褚玉就利用这个规律，利用“万阴之体”的体质去找寻那个人。

——这是身负“万阴之体”被褚玉认可的、为数不多的好处之一。

很快，他就捕捉到了那个阴恶比其他地方弱小许多的区域。

心中一喜，脚步加快，褚玉匆匆而去。

师兄师兄师兄……

压不住心中的迫切，脑海只剩下那两个字，连眉目都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可紧接着被泼了一盆冷水。

激动的心脏在看见师兄的那一瞬间骤然僵硬了下来。

——因为他看见师兄的身边还有个人，一个女子。

柳叶眉，圆杏眼，薄嘴唇，气质温婉，身姿亭亭……长相虽然不是出众的那一类，却十分耐看。

即使褚玉不愿，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身上有种平和的魅力。

貌似有点眼熟，褚玉想不起在哪见过了，和师兄无关的人在他眼里都不是什么值得记忆的。

两人正聊得开心，说话间，还传出了阵阵的轻笑。

女子笑出了声，而他的师兄也看着对方，眼神柔和，脸上同样溢出了欢颜。

可恰恰是这个笑戳中了褚玉的不满。

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师兄。

温柔与强大是裴褚衣的底色，但这位万道弟子中的首席也同样不缺少锋芒，只是平时的他总是将锋芒掩盖，用那张笑脸。

面对长辈时，他笑得谦恭；面对同门时，他笑得可靠；面对同辈时，他不失风骨……唯有面对他时，才笑得格外不一样。

温柔不失亲近，亲近中带着几分爱怜，偶尔笑中带点怀念与复杂……但对于褚玉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

——可这个独特的笑容如今被夺走了。

被眼前人。

师兄此时低垂了眼，含笑的眼睛好像在说话，看得出其中的亲近与些许复杂。

不舒服的感受在心中扩散出波浪，一连串的问题冲击向内心。

为什么？她是谁？师兄和她是什么关系？师兄为什么对她这样笑？

褚玉的嘴角下意识撇了下去。

但想到马上就要去见师兄，褚玉又急急抑制住了撇下的嘴唇。

他努力调整心情，可还来不及将不满的表情恢复，就见一人突然从后穿过，为了避让，裴褚衣主动踏前一步——于是两人身影紧靠，错位之下，两人像是紧贴在了一起。

即使褚玉知道并没有，但也这极近的距离也足够亲密，让他目眦欲裂。

褚玉完全控制不住神情了。

阴郁来得很快，难言的厌恶和不平滋生。

几个呼吸后垂头，心情再也平复不下，牙齿因为摩擦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那是谁？是谁是谁是谁是谁？

为什么和师兄靠得那么近为什么师兄和她说话为什么他们两个看起来那么熟悉？

像是被即将夺走宝藏的孩子，失去的恐慌突然冲上了顶峰——但褚玉才不会等待着其他人把他的东西抢走。

他几个大迈步向前。

除了师兄那边，此时他的眼里再容不下任何人，于是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人。

被撞上的人一声粗话，正想怒斥，一抬头，瞧见此时阴沉冷郁的褚玉，又讪讪咽下了想说的话。

褚玉已经来到了他们旁边，无声无息，比鬼魂更加轻盈。

他张了张嘴。

“师兄……”

开口却是形容不出的沙哑，连褚玉都被吓了一跳，于是他又调整了一下声音，继续：

“……你们在干什么？”

不再沙哑，但却带上了异样的音韵，一上一下，一平一仄。

没有仰头，褚玉用下三白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不知为何，裴褚衣感受到了种莫名的凉，从褚玉身上。

难得地感到危险。

也许是因为脚步牵动，带起的风让他极浓的墨发沾在了脸侧，将褚玉那极白的脸蛋衬得更加突出。

一黑一白，赤色点缀，艳丽而异常……说是鬼怪恐怕也不算夸张。

他们两人对视着，一时间裴褚衣没有回话。

还是女子先打破僵局。

她见了褚玉，眼神轻顿，而后划向了裴褚衣。

柳采荷勾起了笑：“裴师兄，既然褚师弟来了，那我就先行离开了。”

裴褚衣点点头。

……

“师兄，那是谁？”褚玉再次问道。

莫名感受到一种被质问感。

裴褚衣不明白褚玉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但他还是无奈回答：“是三长老门下的师妹。”

于是褚玉又追问：“三长老门下的师妹为什么和你一起？”

这又要说起三长老门下的事情了。

从百年前三长老就开始经常外出游历采药，一走就是几个月时间，自苍月仙去后就更甚……

外出的时间越来越长，从一年到两年，从两年到三年，再到十年……前世和今生的同一个日期，也正是在一个月前，一封信从山下被传递到柳采荷的手里。

裴褚衣叹息，简单概括了信中内容：“三长老决定出走，将灵药峰全权交给师妹管理了。

“师妹虽有经验，但平时也有四长老……还有其他师叔们的帮助，没有一个人管理一个峰的经验，终究是心力交瘁。

“我毕竟将青竹峰管理了那么久，虽然不敢称优秀，但也算是熟悉，希望能尽己所能地帮助她一点。”

听此，那阴湿的气息退散了些许，褚玉扁嘴。

他还是不爽。

他不喜欢，不喜欢师兄那样。

莫名的占有欲在作祟。

好不容易，褚玉从记忆中找出了他所见过的、所不屑的其他人装可怜的模样。

垂眸，眼神闪动，将粉嫩的嘴唇抿起，于是用力之下，唇色中心发白。

他做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褚玉浓密的睫羽眨动着，声音微捏起，委屈之态尽显。

只听他道：

“我不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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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是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