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轮换,草长莺飞。
玉明珠的小院子里已经换了好几茬的灵草了。
从最早的止血草、补充灵力的鼠尾果,到后来的醉仙花、妙儿草,她种下的草木已经换了好几茬,也终于到了秋天,学宫开学的日子,再有三天就是阴阳宗的入学大比了。
届时所有未入门的弟子、前山的弟子、后山的弟子,都会在一起抽签比赛,若是前山和未入门弟子能过得了初试,便可以获得进入学宫学习的机会,若是后山弟子没几轮就被淘汰,也会被盯在耻辱柱上不得翻身。
这比赛存在的意义,就是为阴阳宗广开天下学子的大门,即使你普通人,你决心都坚决,修为足够强,无论男女年纪老幼,都可以进入仙盟学宫修习。
相反的,即使你是仙家后代,背景出众,若是修习和力量不够,也会沦为大家的笑柄。
一想到这个入学大比,玉明珠就一脸的惆怅,好像这个劳什子比赛就是专门为了克制她而存在的,说什么“仙门后裔却沦为笑柄”,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她这个草包。
虽然草包最近确实发愤图强日日修炼,可到时候也会沦落为男女的出风头的垫脚石。
她一边忧愁,一边往装蛋蛋的口袋里丢了一块灵石。
说来也奇怪,那日她抱怨过之后,老天仿佛开了眼,让她在墙角翻到了一大袋被她忘记的灵石。
足足三十块,全部都是精纯的上等灵石,几乎闪瞎了她的眼睛。
灵石袋子里还装了两只憨头憨脑的小纸人,一个写着玉玉,一个写着明明,那狗爬一般难看的字迹,除了字迹没人能写得出来了。
意外惊喜快把玉明珠砸傻了,她虽然被禁足,也不觉得有什么苦闷,也不像以前一样到处搞事,反而安安静静地在自己设置的幻阵中不停的修炼。
直到有一天,妙儿草结了果,幻阵中的剑影也被她的朝雪剑一剑刺碎。
不远处的天边传来了山上鸾凤的啼叫声,天亮了,入学大比的日子来了。
——
与此同时,段小龙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好。
自从禁地一别,他在入定状态修炼时,时常会看到一个女子的背影。
那身影俏皮又灵动,都不用回头他就知道是谁。
可是一转身,她身影又变得蛮横霸道,一鞭子把他抽到在地,随意践踏。
清醒的时候,段小龙总是十分苦恼,到底哪个才是玉师姐真正的模样。
这女人真是麻烦,总让自己惦记不已。
直到他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冷笑。
这是自己的识海,为何会有第二人?
他立刻警惕起来:“你是谁?”
“我就是你啊。”另一个自己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比自己高大许多,年纪也大上不少,双目赤红,眉间一道黑色火焰纹,表情桀骜邪佞,周身的气场霸道刚烈,“我就是内心的你,我知道你心中最深沉最可怕的想法。”
段小龙眯起眼睛打量着来人。
“你不信?”那黑衣男人围着他转了一圈,“我知你其实恨着玉衡山,尽管他救了你的性命。可是这些年来你时刻都在想,若是他早来片刻,或许你们村里便不会被山鬼屠戮。我说的可对?”
段小龙咬紧了后槽牙,脸色变得极其微妙。
“而且你时常惦记那位玉大小姐,倒也不是多喜欢她。”黑衣男人说话十分高深莫测,端起那副高人的架子,“你不过是嫉妒她,为何能在父母亲族的保护下活的这般天真烂漫,肆意欢快。若是被她喜欢了,你便自负又自卑,若是不被她喜欢,你怕不是要发了狂……”
黑衣人的话戛然而止,剩下的都已经没机会说出口,他震惊地看着插-入心口的软剑和嘴里流出的鲜血,难以置信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就是你自己啊。”
“一派胡言。”段小龙抽回手中的惊蛇剑,冷眼看着萎顿在地的黑衣人,神情轻蔑,“你都不知我心中的真实想法,也敢来假冒我?你是那个镯子吧。让我猜猜,你可能是当初战场上尚未离体的某个大能的碎魂,附在镯子上,现如今对我胡言乱语,乱我心智,无非是想让我方寸大乱,借着我在入定之时,想要对我进行夺舍。我说的可对?”
那萎靡在地的黑衣人立刻化作一阵雾气,很快再次凝结成一个老头的模样,老头胡子很长,眼中精光闪烁,上下打量着段小龙,最终点了点头:“不错,你真的很不错,不愧是老夫看中的人。”
段小龙冷哼一声:“你别以为换个招式就可以接着欺骗我了。”
“既然已经被你看穿了,再骗下去也没意思。”老头换上一副慈眉善目的神色,“既然你已经猜中了大半,那老夫也可以和你说实话。老夫当年在道上的确是有个名号的,可惜后来身死道消,这些都随风去了。偏偏我老人家心头一直有个遗憾没有达成,因此迟迟魂魄不散不愿离去,想要夺舍是万万没有这个能力。你若是帮我达成临终心愿,我便把一生所学交给你,你觉的这比买卖如何,是不是相当划算?”
“不,我拒绝。”段小龙想都没想,就义正言辞的开口,“谁知的心愿是什么,万一我无法达成呢。”
“何必妄自菲薄呢年轻人,除了你,这世上大约也没几个人能达成。”老头眼神欣慰地打量着他,心中赞赏不已。
其实他并没有完全跟段小龙说实话,他确实只剩下一缕残魂附在魔族至宝问天镯上,经过这些年的养护,也并非没有夺舍的能力。而且眼前这少年,虽然年纪尚小,但是身怀魔族高级血脉,只不过强大的力量尚未觉醒,日后定然是个搅动天下的人物。
若是自己一直培养他到金丹境界,再一举夺舍,那就等于修练重生,大好的未来等着自己。
为了说服少年答应自己的交易,老头眼睛一眯,又生一计:“你手中这镯子叫问天镯,是我的本命法宝,当初人们唤我问天老人,我活着的年代,离现在大概一千多年了。现如今世上大约没几个人知道我了。但是有我的指点,必然能让你很快结丹。”
“老夫知道你生性多疑很难信任我,但是你需要我的指点才能快速提升修为。虽说你前些天激发血统强行筑基,可是你根基不稳,定然影响日后修习。我便教你一套呼吸吐纳的方法,你且试试,我保你修炼之后基础稳固,最起码能在明日的山门大比中夺得不错的名次。”
最后一句话刚好戳中段小龙的心事,山门大比一定要取得名次,才能进入学宫和玉师姐朝夕相伴。
如若不能做到足够强大,便会一无所有,被人踩在脚下。
明知老头不怀好意,带着互相利用的念头,段小龙还是应下了这个交易。
黑纹再次浮现在周身,黑色浓雾环绕前后,他呼吸间吸收着思过崖中的丝丝灵气,直到在一阵恶臭中睁开眼睛。
他从内到外已经焕然一新,污垢排除身体,整个人宛如新生。
对着冰镜中的自己,他不由的轻呼出一口气。
“你倒是修炼的进步神速。”还没等她松口气,身后忽然间传来一个年轻又冷肃的声音,段小龙周身一凉,瞬间警惕起来。
什么人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身后,他究竟来了多久。
他立刻转身,看到了一身白衣如仙,欺霜胜雪之姿的乌雪歌,和污浊的自己相比,他又不由生出自惭形秽之感来,微微低下了头。
识海里的问天老人却哼了一声:“呸,不过是仙门世家的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小子,你不必把他放在眼里。”
段小龙眼中的黯然一扫而过,他立刻行礼:“摆件大师兄,晚辈一身污秽,让你见笑了。”
“前山王执事说你粗鲁无知,桀骜不驯。”乌雪歌尽量心平气和同他讲话,“我本也以为你是粗野之人不讲礼数,可是这么一看,却又不尽然。”
段小龙温驯地低着头,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前些日子,因为小师妹的事情,我对你也多有误会。”乌雪歌继续,“加上你失手错杀师兄弟,我身为山上的赏罚使,是要对你做出处罚的。现如今三个月时间已到,你的惩罚时间已经结束,而你又破茧重生,稳定在筑基修为,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好事。明日便是门派大比之日,你若是好好表现,必然会投入到心仪长老门下,祝你明日好好发挥。”
原来大师兄并不是说说而已,他手中竟然还带了一件全新的祥云暗纹的外衣,伸手递给段小龙。
“这是早些年寄给我的衣服,只是我现在穿不上了,师弟若是不嫌弃便换上吧。门口禁阵我已解除,你且自己好好收拾收拾,我便不打扰你了。”乌雪歌留下衣服便就此离去,没有多说什么。
衣服用的是上好的料子,绵密的针脚和如水般顺滑的肤感,都是段小龙从来没感受过的。
他一边介意这是乌雪歌给的东西,一边又很想要,自己先纠结了一阵,后来不由得自嘲,怪不得全山门人人都说大师兄的好话,他真是又大方又慷慨,对谁都十分和善。
连自己这么个尴尬身份的低等弟子,他也没有故意针对或者看不起,原来内心忌惮人家的一直是自己这样的小人。
或许,大师兄就是这样品行高洁,如山间松雪一般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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