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牛在叫?”
李昭被灌的迷迷蒙蒙,自个偷偷摸了出来,瘫在包厢一角的沙发上,正做着爹对自己说“老子我还能再战十年,公司不用你管,儿子你就安安心心再玩几年”的美梦呢,突然被一声“哞”打断了。
怀着满腔疑惑睁开眼,天花板上散着的灯晃得李昭脑仁疼,他砸吧砸吧嘴,拉了个抱枕在怀里,刚准备继续闭上眼睛续梦,突然让人给踹了一脚。
这一脚是实打实的,挑着那没肉的腿面儿,狠狠踢在迎面骨上,疼得李昭酒都醒了三分。
“谁他……”
刚出口的脏话,在看清头顶上垂眸看着自己的人,突然就哽在喉头。
李昭收敛了姿势,往里坐了坐,把那人让了进来。
那人睨了李昭一眼,避着桌角走进来,特意坐在离李昭最远的一角,半倚在扶手上,才举着手机,细声细气地同电话那头的人说起话来。
“马上马上……朋友订婚宴……推不了……嗯,马上回去。”
李昭屏息凝神地偷听,一边半爬半走地挪近了些。
仗着人在打电话时没心思管他,李昭得寸进尺,没筋没骨地躺了下来,手机通话开了免提,清晰的声音就传进李昭耳朵里。
“我让李阿姨熬了醒酒汤,你回来喝一点再睡。”
李昭一听,八卦的火苗瞬间散了,靠着靠背又闭上眼睛,听着两人又说了两句,才挂了电话。
李昭这才偏头,懒洋洋地问:“封瑜啊?哎我说你堂堂封总,还真养孩子上瘾了,他叫你什么来着,妈?”
“孩子变声期,”封归离没接茬,一手按灭手机,一面警告,“以后别乱说话。”
李昭举起双手缩了缩头,回嘴道:“哪敢啊?酒没醒顺嘴一说,就能让你把我骨头都给踢断了。”
李昭算是看明白了,封归离把那个从山里带回来的“儿子”宝贝得不行,一句重话都说不得。听听,起得这名,单取一个“瑜”,比起故作高深的“封归离”三字,不知用了多少心。
封归离低低笑了一声,没回话,招过侍者拿了杯酒,轻轻抿着。
李昭不知道哪来的兴趣,弯起手肘拿手撑着头,细细打量起这个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
厅里热,封归离只一件黑色衬衣和西裤,规规矩矩的穿在身上,不显沉闷,反而有种一丝勾引人似的脆弱感。
这种感觉放在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很矛盾,让人的保护欲和掌控欲都无从安放。被那双掩在镜片后下垂的桃花眼一扫,别说心痒痒,怕是都要吓僵了。
除却那副生得人模狗样的皮囊,封归离这沉寂的性子,倒让李昭有些陌生。就好像人终于长成了,心却空了似的,只靠着一个封瑜撑着。
一个恍然,又想起几年前,封归离染着一头黄毛,戴一耳朵叮叮当当的钻,招摇过市的样子。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李昭一根一根地掰着手指算起来。
……
六年前。
十一点后,城市已经渐渐沉寂,夜场却刚刚开始,酒精,玩乐,充斥着这些二代的大脑。
封归离玩累了,从桌上退下来,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随手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这些人都是围着封归离成的圈,要巴结的人不玩了,局也就散了,几人都从麻将桌旁边转移阵地,零零散散地也坐在封归离附近,顺着封归离心意地起话题。
一屋子脂粉气,酒精的味道熏得封归离头疼,他站起身,路过一对对男男女女,到阳台点燃一支烟透气。
[功德-1]一道机器音出现在封归离脑子里。
封归离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他倒要和这不知来路的鬼玩意儿掰扯掰扯。
“我又干嘛了?”
[抽烟有损身体健康,且具有不良意义。]
“烟都不能抽?”
封归离有些烦躁的皱起眉,低声骂了一句,觉得自己是闲的没事干才和这东西搭话。
他看着夜色,轻轻吐出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又拉门回去。
这东西是在不久前的早晨凭空出现在封归离脑子里的。
当时封归离刚醒,顶着鸡窝头爬起来,草草洗漱后,打开冰箱拿了瓶水,一道机器音忽然就响了起来。
[宿主你好,欢迎使用功德系统。宿主气运将近,命不久矣,请尽快充值你岌岌可危的功德,以改变横死结局!]
这几句话把宿醉还没清醒的封归离吓得一激灵。
他见鬼了似的站起来,甩了甩头,拖着步子检查起家里的电器来,最后干脆叫了人,排查了屋里,最后一无所获。
没有摄像头,也没有其他不该出现在家里的东西。那这道声音是哪来的?
问别人,他们也都一脸莫名的摇摇头,表示什么都没听到。
折腾一圈,也无可奈何。
封归离一直大不了就死的人生信条,没有看精神科的想法,逐渐也接受了这个聒噪的系统在自己脑子里嗡嗡叫,播报自己功德又扣了多少。
还能怎么办,凑活听呗。只是有些时候,这系统确实烦人。
比如今天晚上。
“封少,喝酒。”旁边一直坐着的女孩儿看他回来,小心翼翼地坐近了些,若即若离地靠在封归离身上,手里的酒凑在他嘴边。
封归离随意打量她一眼,拿过酒杯,慢慢举了起来,嘴唇刚碰到杯壁,却又停下。他低垂的眼睛忽然直直看向女孩,面无表情地将酒杯递还给她,抬了抬下巴。
女孩看着封归离,忽然轻轻抖了抖,动作僵硬的将酒杯接过来,露出个讨好的笑,却掩盖不脸上的仓皇。
房间里的灯光让人眼睛发花,女孩头上渐渐渗出一层汗珠,她知道,这杯酒一下肚,等待着她的,将是无丈深渊。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女孩回想着一切,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手中的酒液随着她颤抖的双手摇晃,耳边突然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
“喝呀,喝完。”
她抬头,对上封归离一片冰冷的双眼,浑身突然失了力气,闭上眼睛,将要把酒液送进口中时,杯子却突然被人拿走了。
封归离站了起来,拿着那杯下了药的东西,手慢慢倾斜,冰冷的酒液顺着女孩的头发,淋了一身。
[功德-9-9-9-9……!]
封归离听着系统变得激烈的语气,眼睛弯了弯,把酒杯扔在桌上,接过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手。
场子忽然安静,所有人的眼睛都看了过来,女孩被酒浇的睁不开眼睛,却也不敢擦,哆嗦的抱着手臂。
[怎么又扣这么多?]封归离轻飘飘地问系统,[难不成我要慈眉善目地拉着她的手,来一节普法课,再送她十万课后礼物才算大善人,才算有道德?]
[践踏他人尊严,属低劣行为!]
“尊严?”封归离呢喃着这两个字,一手扣住女孩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擦去她眼睫上的水珠。
“再开十瓶酒,算你的。”
女孩愣了愣,还以为刚才只是封归离捉弄人的手段,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挤出来一个笑,只是那湿透的头发和花了的妆容让这个笑显得狼狈不堪:“谢谢……谢谢封少。”
封归离问:[你看她需要这两个字吗。]
系统被气得说不出话,半天没声,末了才又挤出来一句,
[蔑视他人人格,功德-999!]
封归离自然没当回事,该吃吃该喝喝,像以前一样被人扶着送回床上。
直到第二天。
封归离刚从床上坐起来,一阵天旋地转,他以为是酒喝多了,晃了晃头,缓了一会,便下床找手机。
不知道怎么回事,封归离忽然感觉两只腿不听使唤,左脚绊右脚,拧麻花似的让他“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操。”封归离摔得不轻,他颤颤巍巍爬起来,挽起裤子一看,膝盖上果然青了一片。
封归离环视一圈,家里寂静一片,想找个撒气的都找不到,他抄起不知是谁昨夜放在床头柜上的半杯水,砸向了墙面。
“嘭——”
玻璃碎了一地,细小的碎片洒在木地板上,折射着从窗外透过来的光线,整个房间星星点点的满是光斑。
封归离把头埋进被窝,憋屈地喊了一声,“啊啊啊啊啊——”
泄气地趴了一会,封归离站起来,一瘸一拐地穿上拖鞋,拿着扫帚进来扫尽了碎玻璃,又垂着头扶着墙去洗漱。
昏昏沉沉地拧开水龙头,封归离闭上眼弯下腰去用手掬起水往脸上泼,感受着冰水在脸上划过,封归离觉得整个人都振奋许多。
抹了把脸抬头,封归离却从镜子中看见一个血人,画面太惊悚,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一行鼻血就滴了下来,滴滴答答地落进水里。
背上冒了一层冷汗,胃里一阵翻涌,又一阵耳鸣后,封归离终于回过味来,擦干净脸,拿手机打了120。
死家里不成凶宅了吗。
可到了医院,各项检查结束后,都显示封归离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
封归离不信邪,自己站都站不住了,还没病?他觉得还是不太靠谱,又到中医科,找了中医把脉。
医生摸着封归离一突一突的动脉,沉吟一阵后语重心长地告诉封归离:“小伙儿,你肾虚啊。”
封归离抬手打断:“这个我知道。”
“知道你还不调理?”
封归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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