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归离拿着自己一沓检查报告单,脸黑沉沉地走出了医院。
刚出大门口,面前忽然挡了两个壮汉。
封归离半死不活地掀了掀眼皮,任由这两人接过他手里的单子,走到两边扔下句“封先生让我们带您过去”就架着封归离朝停车场走去。
封归离此刻身心俱疲,翻不出什么浪花来,由着两个保镖把自己请上车后座,他才一侧头,笑嘻嘻跟坐在旁边的人说话:
“哥你演电影呢?整这阵仗。”
封检仔细翻看着眼前的报告,没有理会封归离。
等确认了封归离没有什么大毛病,封检吩咐了一声“走吧”,看都没看封归离一眼。
封归离撇撇嘴,以为要回家,自己也撑不住,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封检耳边叨叨来叨叨去,便腿一蹬,躺了下来,头靠在封检腿上,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感到车停了下来,车门被人打开,封归离睁开眼,看见保镖堵在外面,心里就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看了看车外,发现这哪里是老宅,分明是首都机场!
“请下车,小少爷。”
封归离挣扎着坐起来,身上盖着的毯子滑落,他却没有心思捡,转脸控诉:“你又要把我扔去哪?”
封检把毛毯叠好,一边回答:“甘肃。”
封归离脸都白了,他一把抱住封检的手臂,几乎是瞬间,泪花就冒了出来:“我不去!之前你不是说我读完大学就再不管我了吗?”
“别闹了。”封检极其无情地回道,“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日夜颠倒,不是酒就是烟,我是说过不管你,不是让你这么糟蹋自己的。”
“我跟那边打过招呼了,你去乡里呆一年,好好改改你这性子,教小孩子识识字,不用你干重活,回来我就安排你进单位。公司我雇人管。”
封归离哽咽地说不出话,抱着封检的脖子埋进他颈弯,断断续续地哭:“我不!不去……哥哥,我不想去,我明天就去公司,好不好。”
封检默了默,有些不忍地别开脸,摆了摆手,门外的人抓着封归离,把人硬生生扯了出来。
封归离扒着车门,满是泪痕的脸上闪着愤恨:“封检,你要是把我送去鸟不拉屎的山里,我恨你一辈子,我、我再也不回来了!放开我!啊啊我恨你我恨你……”
这番话并没有让冷血的封检有任何反应,封归离被押犯人似的送上飞机,不论封归离怎么威逼利诱,两个保镖都没有任何反应,甚至一句话都不和他说。
两个人带着封归离飞机转高铁转班车,折腾了几番,才坐上去村子的车。
封归离气若游丝地歪着头靠在车窗上,去往村子的路甚至是石子铺成的,坑坑洼洼,车摇摇晃晃,封归离的头也一下一下的敲着车窗。
他恶毒地想:要是自己死在这里也好,让封检愧疚一辈子!
[宿主功德储备告急!请选择充值or死亡。]
封归离一下坐直了,他回想今天的种种不幸,就是从这系统扣了自己999功德开始的。
“是不是你搞的鬼?”封归离气急,“赶紧从我身上滚出去!”
[宿主自身行为所致,与本系统没有任何关系。本系统一经绑定无法解除,宿主完成功德收集或死亡,系统自动解绑。]
封归离充耳不闻:“我让你滚!”
[宿主如果再不收集功德,就会一直倒霉,同时身体机能下降,直到横死!]
封归离没再说话,他按了按钝痛的胃,沉静十几分钟,才不耐地开口:
“我……根本没做过坏事,你怎么不去找那些犯了罪的人?”
[本系统是救助系统,不会随便绑定那些罪无可恕的人。]
“那……那怎么收集,功德?”封归离绝望之中无可奈何地问道。
[只要宿主反过来,让结局凄惨的人命运重回正轨,就可以收集功德。]
封归离灵光一现:“那我捐钱总行吧?”
[理论可行。]
封归离拍了拍身旁的保镖:“大黑,快快快,手机,我要给我哥打电话。”
张威看着从刚才开始就自言自语,宛如鬼上身的小少爷,尽管封先生嘱咐他们不用答应小少爷的任何要求,张威还是有些犹豫地将手机掏了出来递给封归离。
“哥。”
这次封归离的语气倒是比以前正经许多,难得封检有耐心听下去:“说。”
“我知道这事挺扯的,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有个……”封归离卡了一下壳,又继续说“有个算命的,说我命不久矣,你给我打点钱,我捐……”
几个希望小学。
“嘟……嘟……”
挂了?
封归离不死心地打过去,却被那头的封检秒挂,他一咬牙,刚输入了110准备说自己被拐卖了,手机就被人拿走了。
“小少爷,封先生也是为你好,咱别报假警啊。”
封归离威胁:“我有重要的事,要跟我哥说,你不给我耽误了时间,我就……我也恨你一辈子!”
保镖毫不在意,自己自从在封家当值开始,他就已经和封小少爷结下无数次的血海深仇,他淡淡地“嗯”了声,把手机妥帖地装进口袋。
靠!
封归离憋着气看着窗外,直到汽车一路驶进村口,拐了个近九十度的弯停了下来。
封归离一下车,就是一股扑面而来的凉意。
在这个平均海拔是两千多米的地方,太阳毒辣,温度却低,在各地都是高温预警的情况下,这里最高温度却只有二十多度。
往后是一段土路,右边是无边的田野,左边远处的雪山露出个尖,被云雾和绿色的山坡挡着。前面是狭窄的街道,两边排着一个个平矮老旧的平房,正值中午,烟囱里不时飘出来炊烟。
封归离看着保镖把封检准备的四大箱行李拿出来,看着那辆黑色轿车的沿来时的土路顿挫地开走,看着几个脸黑的像巧克力的老头迎过来。
他顺风顺水的人生,在此时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窒息感一点点加深,封归离眼一闭,头一仰,晕了过去。
……
【已为宿主检测到附近可提升功德的路径,1.小学老师。2.帮村西头五队张业成一家人给地里的板蓝根打药……】
【停,我选一。】
【好的,宿主,即将为您规划相关路线。】
封归离勉强说服自己接受现实,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片灰败的白墙和破旧的蓝色帘子,墙上挂着几幅缺角的宣传医疗知识的海报,白炽灯一截一截的亮着,显得这地方更加阴森。
封归离看了眼头上的吊瓶,忽然有些不放心,自己拔了针头,坐在床边穿上鞋,却在门口撞上了拿着冒热气的纸杯进来的张威。
“小少爷,这里没有红景天,我让王伟去镇上买了,你先喝杯热水。”
封归离知道自己身体是怎么回事,嫌弃得看了眼纸杯,伸手推开了保镖。
这里的卫生所只治些简单的头疼脑热,构造简单,诊疗室和药方在另一个房间,封归离出了门,只见到那几个老头从医生办公桌旁边几个木制的小凳子上站起身,一起围上来。
领头一个带着老式平顶帽的人先走上前几步,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向封归离伸出手,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封少爷,你醒了吗。我是这里的村委书记张业平。”
封归离对着几张脸上满是沟壑的老人家,到底是有些难堪,握上那人的手问候一声,又说:“别叫我那个,叫我……小封也行。”
“好好好,小封老师,我们这地方环境就是太恶劣,要不咱们拉上你去城里看看,要是你有个啥意外,我们都不好交代了。”
“我没事,就是有些头晕。“封归离摇摇头拒绝道,又问,“张书记,我们先去学校看看吧。”
书记瞪大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才喜上眉梢:“行,正好小封老师的住处也在那里,一起去了让您认下。”
封归离点点头,又一个头上稀疏挺着肚子的人挤过来,拍着胸脯:“封老师你好,我领上你走!我是咱们福兴村第一小学的校长张建立。”
“还有第二小学?”封归离疑问道。
张建立不好意思得嘿嘿笑着,回答:“没有,就一个,这不是听着好听些吗。”
小学正设在进村的路口,距离封归离晕倒的地方只有几步远。里面只有两处平房,旁边孤零零的立着几个健身器材,除此之外,就只有围着这块地方的一圈土墙。
一群高高矮矮的小孩听见动静,都趴在门口朝外边看,一个个脸蛋红红的,穿着映着卡通人物的衣服,却并不合身。
“咱们小学学生少,就两个班,小的一个班,大的一个班。”校长跟着一边介绍,又指了指教室旁边较小的房子,“那里就是封老师的地方,以前都是放些杂物,但是我们已经喊人收拾好了。”
封归离点点头,又问:“学生具体都学什么科目?”
“哎呦,我们这地方的人水平也有限,就教教学生认字,算数啥的。”
“外语,美术,音乐什么的都不学?”
校长闻言,笑着拜拜手说:“学生想学我们也不会教啊。大人也就是地里忙,娃娃没人看,才送过来的,看着学生不出意外就行。上了初中去城上再慢慢学吧。”
封归离抿了抿唇,又看看那群眼睛里都是好奇的孩子,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一行人进了那间小屋子,陈腐的味道就溢了出来,房间里只有两扇窗户,玻璃也模糊不清,尽管是白天,屋里也是暗沉沉的,封归离带来的那些行李,都已经被整理好,在这间破旧的屋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封归离是真的想活命,拒绝了村长再休息几天的提议,表示自己旁听一天,就能到岗,给村长感到得稀里哗啦。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几个村干部看着封归离收拾的差不多,也都回了家。
几个老头前前后后地唠着嗑,走出了屋子。
“哎,张建立,你不是说这城里来的都是不干正事的,瞧不上吗,今天咋又笑嘻嘻的?”
“哎呦你悄悄的,我啥时候说了?别让人家小封老师听见了。”
“我就看他不靠谱,你看那头发,打一耳朵钉子,跟二流子似的,能教啥。”
“人家是国外回来的,还教不了你的娃子了?”
“就是,人北京城就流行这种,你跟不上时代的老汉少说话。”
“切……”
……
“小少爷,我们两个走了,你有事跟我们说。”两保镖尽职尽责的放好东西,看着安安稳稳坐在小凳上的封归离倍感欣慰。
“我用什么打?”银行卡,手机都被没收的封归离发出由衷疑问。
王伟塞给封归离一个大红色的老年机:“我把我们的电话号码都存好了,我看了看,这手机还能玩俄罗斯方块呢!”
封归离接过来,闭了闭眼:“……谢谢啊……能换个颜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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