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晚上七点,天还亮着。

封归离打开了屋里的电灯,靠在床头上打开手机,翻到通讯录,果然发现两个保镖的号码。

他又把封检的电话输进去,保存起来,发了条“求回家”的消息,打开俄罗斯方块堆起来。

手机按键“滴滴滴”地响了一阵,封归离就开始头晕脑胀,他退出游戏,把手机扔在一边,可那声音仿佛魔音贯耳,一直盘旋在封归离脑海里。

他徒劳地捂了捂耳朵,站起来看看外面,随手拿了一顶鸭舌帽扣在头上,出了门打探这村子的超市。

这里离北京一个时区,北京已经夜幕降临时,这里的太阳还挂在天边,白的刺眼的光让天空显得瓦蓝瓦蓝的。

学生们已经下了课,整个学校里一片安静。封归离出了学校,沿着街道朝前走着。

路上人不多,偶尔会有一两个孩子跑过,路过封归离,都好奇地瞄着,却怯怯地不敢上前,封归离一转头,他们就立马你推我我推你地跑开。

封归离在附近逛了逛,发现这座村庄修得很规整,街道之间有都一条小路连着,四通八达,方方正正。

一条大路将整个村分成东西两大块,一排白瓷砖贴成的外墙的房子修在路边,几个并排的门店上挂着门帘,贴着几幅翘边的红色对联,上面挂着几个塑料招牌。

靠中间的卫生所就是封归离之前输液的地方,两边分别排布了两家小卖部。

门前空地上围着一圈老头,对小桌上的象棋棋局高谈阔论。一个穿着短裤拖鞋的男孩拿着一袋包装廉价的零食从店里出来,挤进那群衣服灰扑扑的大爷中间,拽出来一只粗糙的手。

被孙子拽着的老大爷回过头,嘱咐句“你吃完再走,别让你奶奶看见了啊”,又焦急回过头,看着已经白热化的棋局。

封归离看着眼前的一切,摸着兜里的钱望而却步。

又绕了几圈,各家大门口都差不多一个样,无非你用灰铁门他用红铁门,大差不差,没什么好看的。

欣赏完天边的火烧云,又吸了几口凉丝丝的空气,封归离无聊地决定还是回去玩俄罗斯方块。

突然一阵风刮过,封归离感到头上一轻,回头一看,自己的帽子正躺在一块门前的草垛上,静静地扣着。

一人一帽相看良久,封归离看了看草垛前一片泥地,思考着还要不要去拿。

那片泥地上杂乱的长着一片草,因为刚下雨的原因,泥水溅起,粘上不太绿的杂草,让看起来本就又脏又乱的地方雪上加霜。

封归离无奈叹了口气,认命的弯下腰,挽了裤脚,皱着眉小心翼翼踩进泥地里。

现实远比封归离预想的更糟糕,泥地松软,一走上去,就得陷进去,一只脚刚拔出来,另一只就得淹进去。

封归离哏啾地走了两步,停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帽子,又看看沾了泥水的鞋和裤腿,烦躁的情绪在此刻到达了顶峰。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任自己深陷在里面,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偷偷跑回去给封检下跪打滚撒泼一条龙。

正在封归离怀疑人生之时,手臂忽然一痛,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大力拉得后退了好几步。

封归离吓了一激灵,狼狈地稳住平衡,最后还是一屁股坐在了水泥地上。

“谁他妈拉我?”

他嘴里骂着,抬起手看了看,轻轻捻掉粘在手掌上的石粒,才仰头,看看是哪个孙子整自己。

这人不伦不类的穿着条黑色裤子,拉长的松松散散的白背心,腰带上还挂着一根红绳串着的几个钥匙,正低着头看封归离,紧蹙着眉,眼里不掩厌恶。

封归离气得被口水呛了几声,一骨碌爬起来,抓住那人胸前一片单薄的布料,举起拳头就挥了过去。

“傻B啊你。”

这人轻轻抬手,捉住了封归离的手腕。力气还忒大,攥地封归离生疼。

两人因为相互交缠的姿势紧紧贴在一起,封归离这才发现这人竟然高出他半个头,整个板寸,浓眉斜眼的,一脸凶相,右眼下还有一块细长的疤。

打个架还得抬头仰视,实在让封归离极为不爽,他狠狠瞪了那人一眼,挣扎着想摆脱禁锢。

“放开我!”

显然两人力量十分悬殊,封归离看着那人LL着的臂膀上紧实的肌肉,一时气结,停下动作。

这时旁边的门口探出来一个女人,好像听见了动静,急匆匆走过来,边喊着:

“谢白杨!”

封归离看着又有几个人慢慢围过来,这人还一动不动,想着自己蓬着头发一身泥的丢人样,一阵委屈就涌了上来,嘴上却还是不饶人:

“快放开我,你聋啊你。”

“嗯。”

封归离诧异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确定他是在挑衅自己后又骂:

“嗯nm!”

谢白杨愣了愣,转过头,果然看见谢玉梅正走过来。

他放松了手劲,抓住封归离的手垂了下来。两人之间没有了针锋相对的浓浓硝烟味,反而像是拉着手亲亲蜜蜜的一对好朋友。

那女人跑过来,挤在两人中间,先是问谢白杨:“咋啦?”

谢白杨仍然抓着封归离,用另一只手指了指那泥地。

女人回头看了一眼,“哎呦”一声,指着封归离骂起来:“娃子,望去你长得白白净净的,像个懂事的城里娃,糟蹋我们家菜地咋嘞啊?”

菜地?

封归离睁大眼睛,看了看那片脏乱的地方,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是块种菜的地方。

他无措地看着女人:“抱、抱歉,我不知道那是菜,我只是想取一下东西,我给你赔钱!”

谢玉梅打量他一眼,问道:“你是谁家的?”

“我是来这里支教的,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封归离摸遍全身,都没摸出来几块钱,兜里只有王威连同手机一起给他的十四块,正好比车票少了一块钱。被封归离掏出来递给白玉梅。

女人狐疑地看着封归离,推了推他的手:“老师啊?哎……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我看那菜还能吃。”

谢玉梅拍了拍谢白杨,打了个手势,让他放手。

谢白杨还是那副阴沉沉的样子,盯着两人交握的双手的视线上移。

一阵晚风吹来,让夏日所有的燥热都随之而去。

那头金色的发丝被身后的夕阳映的闪闪发亮。

封归离额前的头发被吹起,露出了那张最能蛊惑人心的脸的全貌。他抿着唇,发红的双眼向上盯着谢白杨,还带着隐秘的恶意。

谢白杨一怔,下意识放开了手,他看着眼前的人,忍不住想,怎么会有人这么白。

就像是白玉雕出来的人。

那双狭长的眼睛,不知怎么就让谢白杨想起家里佛堂里那尊白瓷观音。

……

[功德 10]

突如其来的播报让封归离懵住了。

[我做什么了?]他一脸莫名地问系统。

[尚且未查明原因。]

封归离接过谢玉梅捡回来的帽子,呆呆说了句“谢谢”,道别后,封归离又回过头,看见那个女人蹲在那片泥地里摘菜。而之前打了他的那个高个傻子,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视线相接。

[功德 5]

封归离:???

系统:???

[你是不是坏了啊?]封归离有些担心,毕竟系统现在和自己的小命紧紧关联。

系统迟疑道:[我先回去检修一下。]

[快去快去。]

封归离回到学校,校长正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小封老师,给你送饭来了,找不着人。”校长走过来,把一个脸大的瓷碗放在封归离的手上。

碗里堆了些不知名的绿菜,还有许多肉片,快把底下的面淹得看不见了。

“也不知道小封老师喜欢吃啥,我让婆姨炒了个肉菜,明天安顿好了,我们办个欢迎宴吃好菜。”

封归离接过筷子,点了点头,他也明白校长对自己是真的好,再混账的人此刻看着那一碗饭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端着碗回到自己屋里,把碗放在屋里唯一一张矮桌上,打开灯,拉过一个校长友情赞助的垫着红红绿绿的垫子的小凳,饿了一天的封归离埋头刨饭。

从小吃遍新鲜东西的封归离,此刻饿狠了,一碗只用了盐和胡椒粉调味的两菜一面,也吃的干干净净。

有人欢喜有人愁。

谢玉梅没收了谢白杨戳着青菜的筷子。

谢白杨盯着菜的眼睛落到谢玉梅身上,一脸疑问。

好好吃饭,不吃就滚。

谢玉梅打了手语,动作夸张地将那双筷子重重放在谢白杨的碗上。

木头筷子和瓷碗相撞,清脆的声音却没有吸引谢白杨的目光。

他皱了皱眉,看着那盘七零八碎的菜,把那些烂的都摘出来放进自己碗里,后才把菜碟往前推了推。

谢玉梅看着谢白杨的动作,叹了口气。

那老师是城里的,没见过庄稼地也正常,可那些门前的小白菜是谢白杨专门买来的种子,盼着吃呢,就没人踩了,心里肯定也不舒服。

两人沉默的吃完饭,谢白杨洗碗的空档,谢玉梅掏出零钱来,数出了五十,打算明天给老板干完活回来,买一箱营养快线,哄哄那小子。

第二天五六点,谢玉梅拿着块馍馍和保温杯就出了门。

尽管他们家有几块地,一年收成也没多少,娘俩就打些零工维持生计,谢白杨身强力壮的,有的是老板争着要,谢玉梅却得早早跟着车去另一块活多的地方。

临走,谢玉梅又嘱咐谢白杨去佛堂里上柱香。

谢白杨正喝着茶吃饭,乖乖点了点头。

谢家的佛堂是个四五平米的小房子,一推门,就是一股香火气。

墙上贴着几幅菩萨画像,中间摆着三尊佛像,地上是谢玉梅自己做的蒲团。

谢白杨抽出三支香,点燃后竖着立在香炉中,手一抖,燃尽的香灰落下来,落在了虎口处。

三柱袅袅细烟蜿蜒升起,香头处一点火光一明一灭。谢白杨按了按烫起来的水泡,一股尖锐的疼意顺着手蔓延到心脏,仿佛心也烫出了豁口。

谢白杨是不信神佛的,以前都是上完香直接走,今天不知怎么的,看着神像,却迈不开步子。

他学着白玉梅平时的样子,跪在垫子上,慢慢磕了三个头。俯首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地砖上,良久又忍不住抬眼。

正看见观音那低垂着的双目里闪动的泪光。

一片寂静的世界中,他鼓动的心跳依附骨骼的震动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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