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CH！”

甘磷惊喜得险些跃上桌子。接着，他这惊喜的神情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困惑。

甘磷发问：“为什么要抓我？”

安以诚盯着甘磷的眼睛，发现他是真的在表示不解。

怎么感觉这人疯疯癫癫的？

安以诚谨慎道：“你难道不清楚自己犯了什么事吗？”

甘磷报以茫然的眼神，没有答话。

一旁的飞龙忍不住皱眉，也站起身来：“你的实验室建在这里，是报备过、审批通过的吗？还有，你制造的脱皮——剥离超能力的仪器——”

“是能量转换装置。”甘磷插嘴。

“……有人在用这种东西袭击超级英雄。”飞龙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这是违法的，你也要承担责任。”

甘磷指尖抠着桌沿，眼睛仍黏在安以诚身上，不怎么认真地反驳：“实验室是投资人建的，选在哪里我决定不了，跟我没关系。能量转换装置倒是我发明的，也是我在出售，但是买家拿去做什么我又不知道，凭什么让我负责？”

飞龙双手按在桌面：“你自己都说过了，你的装置是用来剥离超能力的，除了用到有超能力的人身上还能做什么？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没等甘磷狡辩，安以诚紧跟着说：“还有你放出监狱的罪犯，以及雇人袭击CH的事，这可都能算是犯罪了。”

“为什么？”甘磷像个耍赖的小孩，“我只是要做实验。实验品是投资人找来的，会跑出去是安保的问题；而且我也没让人去袭击CH，我只是需要一点样本来研究。”

“不管你的动机是什么，你确实让CH受伤了。”安以诚不禁提高了音量，“你做的错事当然要你自己去弥补。”

甘磷再次露出困惑的神情：“你不是超级英雄吗？超级英雄还怕受一点小伤？”

安以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瞬间感到怒火烧到了头顶，攥紧了拳。

常靖颐及时握住了安以诚的手腕，在他耳边说：“嘘——别生气，不值得。这种人脑子里有一座迷宫，你走不进去的，他也走不出来。”

墨镜下，常靖颐的眼睛对着安以诚眨了眨。安以诚深吸一口气，松开拳头，扣住了常靖颐的手指。

“都录下来了吗？”安以诚问飞龙。

飞龙抬起手，手环投影屏上是正在运行的录音软件。虽然刚才甘磷回答问题的态度相当恶劣，但也算间接承认了自己确实做过那些事。

飞龙暂存了音频，并把这段音频发送了出去。

而甘磷也反应了过来，从桌边退开：“你不打算配合我研究，我要喊安保人员了。”

安以诚也知道，甘磷是无法沟通的。他倒是不担心常靖颐和飞龙会应付不了安保人员，但他还是叫住了甘磷。

因为他的整蛊还没有完成。

“你在研究如何把超能力赋予普通人，”安以诚盯住甘磷操作手环的动作，一字一句地说，“但你不知道，已经有人实现了这个成果。”

甘磷的动作顿住了。安以诚眯起眼。

“什么意思？”甘磷抬起头，注意力被安以诚带偏了。

安以诚按着桌面前倾身体，背后的蝠翼仍竖立着：“你知道我是谁吗？”

甘磷莫名其妙：“一看就知道啊，你是CH——”

他的话音戛然停住了。

安以诚得到了想要的反应，眼中笑意更深：“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CH了？”

从进入实验室起，安以诚并没有做过自我介绍，在交谈中也没有自称过CH。

甘磷张了张嘴，颤巍巍地往前迈了一步：“你是、你不是CH？你难道不是CH？你只是……得到了CH的超能力？”

“华新商业街，CH被你制造的能量转换装置攻击，”安以诚模糊地给出信息，“当时我在场。”

安以诚身后，飞龙略带担忧地向常靖颐递出了两次眼神。常靖颐小幅地摇摇头，微笑了一下让飞龙放心。

飞龙继续忧心忡忡地听安以诚和甘磷对话。

“你的能量转换装置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把超能力收集起来。”安以诚点到即止，审视着甘磷的反应。

甘磷的眼珠转动着，口中念念有词，含糊的话语时不时能让人听清：“能量粒子……人体……亲和度……”

甘磷忽然扑到桌前，用投影器在桌面上打开了一个铺满半张桌的文档，随手抓起一支书写笔就开始接续着已有的推论往下写。

“难怪……收集器的波段绝对达不到人体的复杂程度，人体才是最好的收集器！”甘磷兴奋地念着，好像把安以诚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助手，“但是还要寻找合适的波段，就像器官移植的配型那样……”

安以诚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甘磷在屏幕上挥洒灵感。

甘磷激动地用笔尖点着桌面：“我终于找到思路了，后面的实验有方向了！”

叩叩叩。实验室的门板被敲响了。

甘磷不耐烦地抬起头：“谁啊？”

敞开的门口，助手唯唯诺诺地背着手，身后的陌生人上前一步，出示了警察证。

甘磷被拷走的时候，投影屏还在桌面上摆着，最后一道算式刚写了一半。

“我只是个研究者，你们抓我干嘛？”甘磷被两个警察架着，絮絮叨叨，“我犯罪了吗？凭什么给我戴手铐？”

两个警察已经懒得搭理他了，只闷头往外走。

安以诚他们在配合警方了解情况。飞龙看见甘磷被带向警车，对问话的警察说：“我有点事想问问那个人，还挺急的。”

问话的警察斟酌再三，点了头。飞龙小跑过去。

警察又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就表示可以离开了，因为安以诚事先亮了翅膀。CH在警方这里的信誉还算不错。

警察一走开，常靖颐便跟安以诚凑到了一起：“这个结局你还满意吗，小狐狸？”

安以诚遥望着被两个人夹在中间的甘磷，淡淡道：“还可以。”

尽管过程比较曲折，他最终还是成功让甘磷失去了想要的东西，并套出了不少情报。

想到这里，安以诚笑了一下，看向常靖颐：“今天也配合得很好，再接再厉哦。”

常靖颐挑眉：“你的下一个目标是谁？或许我们可以作为双人组合，通过欺骗反派的方式来瓦解他们的攻势……超会骗人是不是也算一种超能力？”

警车发动的声音传来。二人抬起头，看到飞龙踱步向这边走。

飞龙神情复杂，有恍惚，有气愤，有失望，还有茫然。

安以诚跟常靖颐对视了一下，产生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飞龙哥，”安以诚招呼道，“你问了什么事？方便跟我们说说吗？”

飞龙站定下来，抬起头看看面前的两人，垂眼笑了一下，将伪装用的镜框摘下来、折起收好。

“我……”飞龙顿了顿，又换了个开头，“那个脱皮枪的收集器，据说还没有完成。他说，收集器模拟了人体能量波段，所以可以将超能力粒子吸收进去。但是因为模拟的波段相比于人体太简略，超能力粒子无法稳定地停留其中，所以会……逐渐散失。”

意思是说，脱皮枪存储超能力是会有损耗的，时间越久，损耗越大。

飞龙被袭击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

安以诚听懂了。但他不希望飞龙自己口中说出结论，试图转移话题：“那……粒子会到哪里去？会不会从收集器里掉出来，跑到别人身上？”

飞龙看了看他，显然也问过这个问题：“理论上说，是可能的。但是那点能量粒子没有什么用，不会让人得到超能力。而且，配型不合适的话，超能力粒子也没办法跟人体结合。”

安以诚眨了眨眼，转头去看常靖颐，正对上常靖颐的眼睛。

飞龙还在继续：“就算想……去收集逸散的粒子，也是几乎不可能的，因为那是极其微小的、微量的粒子，散落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安以诚不忍地出声：“飞龙哥——”

但飞龙摆摆手，打断了安以诚。飞龙抬起头，长舒了一口气。

飞龙很早就拥有了超能力。他从小就是运动会的常客，跑步速度在体育老师那里出了名。

上了高中，飞龙渐渐发现自己的速度快得不太正常。

原来这就是超能力。

于是，飞龙下定决心要做超级英雄了。

但是跑步速度在一众飞天遁地的超能力之间，显得实在有点乏味。飞龙也因此迷茫过。

他要拥有多么强大的超能力，才算是一名合格的超级英雄呢？

飞龙不知道，因为他只有这一种超能力。

不过，把他的超能力加上一点努力、一点耐心、一点勇气，也足够保护乐州市了。

“其实，以前我有点嫌弃我的超能力来着。”飞龙自嘲地笑了笑，“现在它回不来了，我又有点想它。”

常靖颐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深沉地点头：“人总是这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安以诚偷瞄着飞龙的脸色，随时准备去捂常靖颐的嘴。

“不如趁此机会换个路线怎么样？”常靖颐甚至开始出谋划策了，“比如装备一台机车，虽然速度比不上你原装的腿，但是可以当武器用。那样的话名号也可以改一下！比如叫‘机车侠’——”

飞龙笑了，是愉快的笑声。

安以诚转过脸，轻叹一声。他早该想到的，常靖颐自带一种令人松弛的超能力。

“好建议。”飞龙笑道，“不过改名还是算了。‘飞龙’这个名字虽然也有点随便，但我都叫惯了，大家认识的也是飞龙。”

常靖颐又点头：“我懂。”

安以诚弯了弯嘴角，看向飞龙：“今天谢谢你了，飞龙哥。”

“不用客气。”飞龙说，“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飞龙开车送二人回到了公寓，今天的合作行动算是圆满结束了。

而在今天之后，飞龙是要留在江城继续调查脱皮枪的使用者，还是回到乐州去履行他的职责，都看他自己的决定了。

“其实我小时候很喜欢飞龙的超能力。”常靖颐回忆道，“因为初中体育要考试了。”

安以诚不知从何处叼出了一袋果脯，用糖分补充今晚消耗的脑力：“原来你也有这么功利的时候啊？”

“唔……”常靖颐心不在焉地应声，一双眼睛定在安以诚身上。

根据飞龙的转述，安以诚应该就是能够跟常靖颐的超能力“配型成功”的人。

当初在华新商业街，要不是有安以诚在场，常靖颐说不定也会面临失去超能力的局面。

常靖颐凑上去抱住安以诚，贴在他的颈侧：“怎么就让我恰好遇见你了呢……”

安以诚给常靖颐投喂了一块果干：“可能这就是缘分……或者命运什么的？——等一下。”

安以诚突然直起身。常靖颐嘴里塞了东西，含糊地“嗯？”了一声。

安以诚懊恼地捂脸：“我们忘了问最关键的问题。”

“啊！”常靖颐恍然大悟地张了张嘴，果干戳在他的腮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