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万顷打开了手环。

仔细一想，杨林樨今天一整天都还没有发出过动静，这可不像他。

凌万顷记起，他昨晚收到过安以诚的消息，对方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看见杨林樨没有”。凌万顷当时没当回事，后来安以诚也没说别的，但现在看来，可能是因为杨林樨在这里。

……等会儿。老杨为什么会在天生书舍的仓库啊？

凌万顷迷惑，凌万顷不解，凌万顷本着求知的精神去问引导人员：“你好，请问那边那扇门是通往哪里的？我们待会儿会过去参观吗？”

这问题一听就知道提问者刚刚没认真听讲。引导人员耐着性子微笑道：“那边也是书库，不过保护等级更高，不对外开放的。以我的权限都进不去呢。”

凌万顷不死心：“可以刚才的……歌声，是怎么回事？”

引导人员知道一部分内情，糊弄道：“我也不清楚，说不定真的是书库幽灵？”

“可是书库幽灵听着像是我同学。”凌万顷神色复杂。

引导人员怔了一下：“你同学？”

凌万顷沉重地点头。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认识那个诡异的歌声。

引导人员思索片刻，扬起一个笑容：“稍等，我问一下。”

几分钟后，先前从大门后走出来的女人又回来了。她穿背心工装裤，看起来很有力量。

引导人员带队，参观者们结束了今晚的行程，往楼梯走去。只有凌万顷被留下来，去找他问题的答案。

女人跟引导人员擦肩而过，互相点点头，然后来到凌万顷跟前：“你说你听见那边的声音像你同学？”

凌万顷点了头：“嗯……请问你是……？”

女人笑了笑：“跟我过来吧。”

凌万顷一头雾水。他跟在女人身后，看着她通过生物识别和密码打开了走廊尽头的大门，然后耳边再次响起歌声。

凌万顷突然有点后悔了。

大门后面的景象与外面的仓库差不多，同样是空旷单调的走廊和整齐排布的门，只是这些门看上去更加厚重。

女人走到歌声最响亮的那扇门前，同样用生物识别和密码开了门。

门后是一个封闭逼仄的房间。杨林樨被绑着手脚坐在地板中央，嚎得正欢。

“闭上嘴，”女人的声音很有穿透力，“睁大眼看看谁来了。”

杨林樨没搭理她。但看见门口的凌万顷时，杨林樨的嚎叫“嗝”一声止住了。

凌万顷的大脑还没能理解眼前的景象：“老杨？”

杨林樨愣了两秒，一下子扯出一张哭丧脸：“天呐，他们怎么把你也抓来啦！这是什么世道啊！怎么能随便抓人啊！”

“什么抓人？”凌万顷一脸茫然，“这不是书店吗？”

杨林樨也茫然：“这是书店吗？”

凌万顷刚有点回过味来，被女人大力拽进了屋。

女人关上门，站在杨林樨面前：“现在我们从头再聊一次。”

杨林樨假哭得挺入戏，吸吸鼻子：“你要是想从头听，我可以从头唱——”

“我不擅长问话，因为我经手的人总是容易讲不出话来，所以你到现在为止还好好的。”女人拍拍身侧凌万顷的肩膀，“但这位不负责说话，我就不必有顾忌了。”

杨林樨脸色一变，看向凌万顷的眼神中带上了慌张。

凌万顷僵硬在原地，感受着肩上手指的力量，没敢说话。

这也不是书店啊？给我干哪来了？

江城的夏天日长夜短，直到晚上八点以后才算是真正的夜晚。在太阳仍挂在西山时，街上就已经挤满了享受夜生活的人，情景矛盾得有趣。

而在人们涌上街头的时候，有四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逆着人流，钻进了地下停车场深处。

青衣和飞龙行动力一如既往地强，上午说要来救杨林樨，下午两人就亲自站在江城的土地上了。

“在这个位置。”常靖颐来到停车场墙边，指出一个范围，“从这里到那里，是书店的部分。”

其他三人打量着这面墙。地下停车场总是有许多出口，通往周边各个建筑，这面墙上就有三扇一模一样的通道门。至于这些门能不能通往书店仓库，又是哪一扇或几扇能通往书店——

“是这个。”青衣笃定地指向了最左侧的门。

安以诚和常靖颐转头看她。

“门上有痕迹……附赠一则小情报，我的粉丝都不知道呢，”青衣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色觉比普通人发达，做调查的时候特别方便。”

常靖颐举手：“我的虹膜是浅色的，在黑暗中能看的更清楚。”

安以诚按住他：“不是这种环节，先别闲聊。”

常靖颐放下了手。

青衣笑得很开心，也没忘了正事，抬手唤起投影屏：“我让我的人查一下这里的水电线路。等到月黑风高，我们来把仓库搅得天翻地覆！”

“路对面的那家快餐厅是24小时营业的，”飞龙最终选择打不过就加入，好脾气地说，“我们就在那里坐坐吧。”

此时停车场里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少，正是高峰期。等到十点以后，就差不多会清场了。

四个人不起眼地来，又不起眼地去。

夜色一点点侵染天空。

“你还有一分钟时间。组织好语言，开口的时候不许卡壳。”

现在凌万顷跟杨林樨面对面坐下了。凌万顷审时度势，还是选择了乖乖听话，起码还能暂时保证安全。

女人站在凌万顷身后，双手撑在他肩上，对杨林樨说：“卡壳一次，你的同学就会……我想想，手指还是牙齿呢？”

凌万顷牙根一酸，手心直冒冷汗。他悄悄抬眼瞟向杨林樨，对面的人脸色同样不好看，“绞尽脑汁”四个字都写在脸上了。

惨白的灯光洒下来，把脑门上的汗珠照得一清二楚。

女人扶着凌万顷的下巴，手法如同**，但是力气大到让人没有旖旎的心思：“别担心，痛肯定是会很痛的。就看你的同学能不能帮得了你了。”

凌万顷紧闭起眼。

“我可以开始讲了吗？”杨林樨开了口。

女人笑了一声：“这么着急啊？还没到一分钟整呢，组织好语言了吗？万一卡了壳，你的同学还是要受苦哦？”

“别质疑我的专业能力。”杨林樨声音发着颤，但讲话十分顺畅，“倒是你要准备好，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女人眯眼盯着杨林樨：“你最好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杨林樨吞了口唾沫：“可是情况很复杂，前因后果必须要讲。而且我又不知道你们想知道的具体是什么，万一漏下了信息，到时候你又要来找我。”

凌万顷努力拿回下颌使用权，含糊地说：“让他讲吧……他就这样。”

“你不负责说话。”女人又按紧了凌万顷的下巴，抬头审视杨林樨。

杨林樨像是受惊的小鸟，从始至终都紧张兮兮的，根本看不出这会儿是不是在撒谎。

女人啧了一声，勉强松口：“五分钟之内，如果我得不到任何有效信息，你的同学就会失去一颗牙。具体是哪一颗，就看我的心情了。”

杨林樨反客为主：“那我喊开始你就计时哦。”

女人眯眼盯着他，表情不怎么愉快。

杨林樨深吸一口气：“预备——开始！”

屋内的灯应声而灭。

三人眼前一瞬间变得漆黑，像是被投入了虚空之中。

黑暗中，杨林樨惊喜道：“这是我喊灭的吗？”

凌万顷试图质疑：“唔唔唔！”

“让你别出声！”女人捂住凌万顷的口鼻，“你也闭上嘴，别乱说话了！”

杨林樨颇为自豪地安静下来。

这似乎是一次停电，门外传来了其他房间的声音，也在发表疑问。

紧接着是一声金属被撞击的巨响。门外安静了一瞬，然后又是一声。

在撞击声之间，外面的喊声变得焦急，长耳朵的人都知道这是出状况了。

女人一把捏晕了凌万顷，起身确认两个人都没有自由行动的能力，这才走出门，把他们锁在了屋里。

这间隐藏的仓库有两个出口，一个从走廊尽头通向隔壁仓库，另一个则开在走廊侧面，通往外面的地下停车场。

通往停车场的出口由两层门封着，一扇门开在停车场，一扇位于走廊边，二者之间有一条过渡的通道。

有什么不好见人的“货物”运来的时候，车就会从地下停车场开进来，停在过渡通道上卸货。

刚才的巨响听起来有些沉闷，像是发生在停车场那边的大门处，也就是说第一道防线还未被攻破。

而现在，巨响停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令人惊慌的警报，就在走廊边的门后。

“您已进入私人领域，非请勿入，希望您尽快离开。您已进入私人领域，非请勿入，希望您——”

语音播报戛然而止，警报声也变了调。

走廊上聚集的人们缩回了各自的房间，而经受过训练的队员们带着红外设备和武器冲了进来，守在门前。

从关押杨林樨的房间里走出来的女人眉头一皱，转身向书店一楼走去。

与此同时，众人紧盯着的那扇门被敲响了。

可想而知，没有人会应门。

而门外传来模糊的说话声，是个女声：“你在干什么？”

然后是个男声：“我习惯礼貌一点，起码能留个好印象。”

女声又说：“然后呢？”

男声接：“当然是严格遵照先礼后兵的传统美德。”

厚重的门板“哐”地响了一声。站在前面的队员举起了武器。

透过红外设备，能够看见这扇门的电子锁处变了形，接着整扇门颤动起来，被蛮力扯开。

在场所有人都很熟悉的狐狸脑袋探出来：“欢迎仪式很隆重嘛。”

队员们齐齐扣动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