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车落在特情局附近。

车上一个接一个的跳下了四个人，他们偷偷摸摸地绕开了监控摄像头，弯着腰寻找掩体，四处躲藏，原本用来探索辐射区的热成像此刻被他们用来观察人类。

月坛的视野中出现了悬浮文字与图案，她看着不断移动的人影说：“都十一点了，特情员们不下班的吗？他们怎么还不回家休息？”

“有个东西叫加班，”炽光说，“最近好像发生了很多大事，他们已经忙了几天了。”

他们四个鬼鬼祟祟，霍闪相反，他光明正大地在特情局大门那飘游，柯巫在脑域中问：“看到吉栗了吗？”

霍闪：“没有，这栋建筑里没有她的影子。”

特情局表面看上去只有10层高，比起其他夸张的繁华商都简直是朴实无华，可它的地位却无人敢质疑。

能量飞虫收回时，吉栗还在特情局，离开了就好，柯巫不用畏手畏脚的，几个人能找到特情局来还是柯巫假装用猜测的语气引导他们来的。

蚕食拍了拍柯巫的背：“谭研究员会在哪个位置？我们要从哪儿找起啊？”

柯巫微秒地挑眉：“你们真的是一点计划都没有啊。”

月坛凑了个头过来，“有啊，不要正面和特情员对上，避免暴露！”

说得好，别说了。

柯巫再次装作推测的样子说：“我看过一些资料说特情局有地下审讯室，谭清露有可能会被带到那里去，我也不是很确定。”

炽光的眼珠上下移动，她在脑域中联网共享了从科技工厂到特情局的一系列监控视频，“谭研究员被带入了特情局就没出来过，而且特情局的楼层基本都是办公区，没有审讯和拘留区，极夜说的应该没错了。”

柯巫就差竖起大拇指说干得漂亮姐妹，完美接上了她想说的线索。

“地下审讯室我们进不去啊，”月坛说，“前段时间网上都在传我们的视频，他们可能都认识我们了，恐怕连门都进不去。”

“为什么要从门走，”柯巫理所当然地说，“偷偷摸摸的事情就要偷偷摸摸的干，我们只有三个选择，从楼顶空降，从下水道钻进去，或者是扮成工作人员混进去。”

蚕食低头看了看自己块头，有点纠结：“假扮的话，我会很容易被发现，发色和体型都比较显眼。”

不止是他，月坛一头粉发准被人认出来。

适合四个人的办法只有下水道了。

敲定方法后，柯巫熟门熟路地带着人绕到一个巷口，蚕食一拳头把井盖锤得扭曲变形，四人跳入下水管道，柯巫刚落地脚边一阵叽叽喳喳，老鼠四处逃窜。

月坛哇了一声，还蹲下来拎住一只老鼠的尾巴：“是活的老鼠，灰色的，好肥啊。”

不怪孩子没见识，确实是见得少。

灰毛老鼠头一次见这场面，扭动肥硕的鼠身怕得要死，炽光拍落了月坛手里的老鼠，“别乱摸，这些东西身上有传染病，万一在你机体里滋生细菌，你就等着被关禁闭天天做消毒吧。”

话说的重了点，月坛还是撇嘴：“难得见到一只毛茸茸的动物嘛。”

柯巫满脸复杂，越和同事相处越觉得他们有点毛病怎么办？

谁家会把老鼠当成毛茸茸啊！？

还是下水道里的老鼠。

为了维持自己人设，柯巫压回吐槽，她特意嘱咐霍闪：别太亮，我不想看清城市下水道里都有什么东西，如果你能不亮就更好了。

柯巫皱着眉，她在前面开路，速度不慢，但能看出她每一步都落在没有污水的地方，她在极力避免沾上这些脏污。

霍闪的亮度调暗了很多，他想了会儿柯巫的话，飘移到她附近的过程中，球体亮度不断下降下降，直到成为透明色。

柯巫一转眼就看到了，她讶异地眨了眨眼，而后挑眉。

霍闪的球体就是一团没有根须的水母，球体像一颗没有折射色彩的泡泡，球体内部的紫蓝电流像叶脉一样勾勒了走势。

这样的霍闪柯巫还是头一次见，他的变换形态还挺多。

柯巫：你快要完全消失了。

霍闪想亮光回应，但似乎碍于柯巫说过的话，他只好波动了一下球体表面，晶莹剔透的水母泡泡就皱了一圈波浪。

“柯巫，我不会消失，只是隐藏。”

上次入侵内网时柯巫就摸透了特情局的一个大致布局，再加上能量飞虫的追踪，柯巫的脑域中在地下审讯室定位了一个位置，她此刻走在最前方完全是直线行驶，没有一点绕路。

如果月坛他们问起的话，柯巫打算统一称为巧合。

霍闪注意到柯巫有点踮起的脚尖，他不解地问：“你不喜欢这里，因为脏。”

可柯巫在他们第一次相遇时那一身脏脏的狼狈模样霍闪记得清清楚楚，柯巫在这之前没表现过怕脏，嫌弃脏的状态。

这话在柯巫脑域中回荡，她脚下一顿，动作停住了。

霍闪的话像是提醒了她。

对啊，柯巫竟然在怕脏。

她之前在辐射区摸爬滚打根本无所畏惧，她死都不怕，脏算什么。

可，柯巫提起脚，垂眼看着滴落的污水，水里带着死老鼠的血渍与毛发，她无法抑制地皱起眉头，心理反射性地觉得恶心。

好脏，好嫌弃，好恶心。

不对劲，柯巫觉得自己有哪里变了。

她好像有点爱干净，讨厌脏了，这是什么突然染上的毛病？

还是说这是吸收能量后的副作用，谁家副作用是爱干净？

怎么想怎么离谱，柯巫无法解释发生在身上的一系列改变，很突然，却又十分自然，似乎这是她本能的一部分。

柯巫：你觉得我和之前相比，有哪里不太一样吗？

霍闪：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更细微的回答，恐怕会让你失望，用最外显化的话来说，你的意识比之前完整了一些。

完整？

她的意识在吸收过能量之后恢复了点，柯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似乎在辨认这是不是她。

难道说，之前残缺的柯巫性格意识都有缺陷，现在恢复部分的意识，柯巫也在更恢复她完整的自己？

她怕脏，喜欢干净吗？

柯巫怔住了好半天，仿佛突然和自己分道扬镳了。

柯巫一停，她身后的队友一个个也只能跟着停下，月坛小声嘀咕：“我们到了吗？怎么看不出来上面有什么建筑？”

“正常，特情局这么严的地方，为了防止秘密泄露，会安置一些防止特殊手段查探的反侦察设备，”炽光板起脸仔细分析，随后又问柯巫，“极夜，你有方向吗，我们要不要就从这里先上去，再慢慢摸索。”

送上门的理由柯巫当然不会拒绝。

下水道的位置高，炽光费力地扛起蚕食让他徒手掰开了一块管道门，接着四人钻入管道，小心翼翼地移动。

柯巫假装是在胡乱带路，实际上靠近了谭清露所在的审讯室附近，她随处找了个没有监控的位置切割掉一块钢板。

四人从地下钻了出来，柯巫选的位置刚好是在监控死角，特情局的地下审讯区域很绕，各个通道交杂，炽光爬上地面之后，放大视野，脑域中检测到附近的网络讯号。

“有机器人驻守，”炽光提醒道，“整个地下区域可能都是机器人来看管的，特情员都在楼上忙其他的事情。”

柯巫：他们居然放心让机器人守这些犯罪嫌疑人，也不怕有人来劫狱直接黑进内网让所有机器人瘫痪。

霍闪：特情局的内网很严密，机器人的网络一旦入侵会立即警报。

柯巫：对，还有一种可能，说不准他们就是想让劫狱的人来，警报响起来了就一网打尽。

地下审讯区域没有掩体和死角，四个人太显眼了根本躲不开，于是两人一组，柯巫带着月坛往自己熟悉的位置去，蚕食和炽光躲避着机器人。

机器人有交互轮班，巡逻间隙五分钟一次，看准这个时间，柯巫带着月坛窜过好几段路程，很快就要来到谭清露所在的监牢附近。

突然，“砰砰”两声响，炽光那头传来了打斗的闷响，通讯频道内跃出一排排的字。

【炽光：我们被发现了！这些机器人在往这里聚集，还发出了警报！】

【柯巫：先吸引一下火力，我马上就要找到了。】

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柯巫早就做好了打算，三个机器人从两人附近走过，前去炽光他们那边帮忙，月坛随着柯巫藏在阴影中，她紧张地问：“极夜，我们能找到谭研究员吗？”

柯巫：“能，她就在那。”

“啊？”月坛懵了一下，顺着柯巫的手指看过去，一扇沉重的铁门阻隔了自由，透过玻璃视窗上可以看到谭清露头发的发色和白大褂，“谭研究员！”

铁门的隔音效果很好，门后的人没有任何反应，月坛冲到门边拍打了两下，她的脸贴在玻璃窗上：“谭研究员，我们来救你了！”

激光切割了铁门的把手，一块厚实的铁块被溶解后落地，谭清露这才动了动身体，她扭身，看见眼熟的两人没有丝毫惊讶，表情淡淡地，像是掌握了一切的事态发展。

她说：“你们来了。”

柯巫握着激光枪的手顿了顿，谭清露的语气和日常打招呼没区别，她熟练地踹门，月坛讶异了一下，似乎被柯巫的粗暴行为吓到。

柯巫：“谭研究员，身为后勤负责人，你需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月坛急忙补上话：“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卧底什么的，你真的是...是叛徒吗？”

面对两个仿生人的质问，谭清露仍然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她目光从月坛身上移到柯巫脸上，她笑了：“你们出于什么心思来问我这些问题？”

谭清露不像受困在这，反而有种得偿所愿的意思，这种细微反应在柯巫和月坛进入时达到了最大化，她敏锐地发现了什么。

柯巫心里很清楚，她像在背地里和谭清露对弈，明明双方中间横着一堵墙，棋盘没有线，她们却在你来我往地回合制下棋。

“当然是好奇，”柯巫不动声色地说，“我们想知道谭研究员是好人还是坏人。”

谭清露的同事上司所有认识的人没有一个关心她背后的原因，反而默认了特勤局的说法，她手下的仿生人却产生了求知欲，程序底线已经无法拦截他们的变化了。

柯巫把话简单化了很多，她想让谭清露说出更多的答案，这样才好从中得到一些解。

可谭清露不答反问：“真与假，好与坏重要吗？极夜，你觉得你存在的价值是什么？”

人和仿生人讨论存在的价值，人生观，这是在为难谁？

月坛被这道题难住了，她挠了挠头，像是被考官的一道题困住了。

柯巫的肩后是无形的霍闪，她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谭清露，而是有后盾，所以没必要胆怯。

“为人类排除万难？”柯巫选择了公式化的回答，谭清露摇头。

“种植绿色种源净化土地？”还是摇头。

铁门外打斗声愈发激烈，甚至传入了几声特情员的呼唤，动静闹大了，很多人都在往这赶，柯巫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谭清露玩谜语。

柯巫不想兜弯子：“你真的是卧底吗？”

你为谁做事，窃取的机密又是想达到什么目的？

一连串的问题柯巫只能止步在一句话上，她不能问的太多，即使现在谭清露已经彻底暴露，她背后盘根错杂的势力却还没露头。

谭清露只是换了个坐姿，单手拖着下巴抬头看柯巫，她久久注视，缓缓张口，在柯巫急迫地心情下快要说出什么的时候——

炽光一下从门外飞甩而过，嘭地撞上了墙壁，一时间人声嘈杂，特情员的支援到来，他们冲了过来，将柯巫和月坛团团围住，两个机器人架起了柯巫的手臂，牢牢锁住她，将她拖离现场。

柯巫不曾从谭清露脸上移开视线，她期盼着谭清露说出一句话，哪怕是口型，但谭清露没有，她目光淡然，仿佛不为任何事而产生情绪起伏。

她甚至比柯巫更像个机器。

柯巫第一次感到挫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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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