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子显吊儿郎当的声音仿佛一场宣告。

至少对柯巫而言是的。

她有几分恍惚地下了车，站在总部入口大门处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最初她的目标是缩短时间来到中心城，现在众多谜点展开眼前，柯巫突然觉得在中心城可能更危险。

其他三人纷纷下了车，和柯巫并排而站，他们努力仰头，琥珀色的巨型圆环望不到头，看不出有多少层。

“我们回家了？”炽光喃喃道，不知在问谁，“我们最初是在这里诞生的？”

“怎么不进去，”吉栗突然出现在了几人身后，她早早停好了机车，往不死科技总部里走，“走，带你们去交接，交接完了就算回归了。”

柯巫默默跟上，脚下是亮白色的阶梯，一路通向总部大厅，吉栗出示过许可证后，自动门朝两侧打开，总部内是简约而又高科技的设计风格，仰头向上看，是更为精致迷你的飞行机器人在绕空而飞。

随着几人走入，智能感应系统连接上了柯巫他们的网络，接通那一瞬间，几人脑域中纷纷跳出了“不死科技”总部介绍，柯巫翻看一阵，大致知道了总部大楼的分布位置。

吉栗走到向导机器人附近，低声说：“我和高级特助许玉有预约。”

向导机器人看着吉栗两秒：“好的，请稍等，正在核实。”

与此同时，柯巫视野内调出了许玉的公开档案，档案夹在不死科技介绍里。

许玉，女，28岁，为董事会高级特助，负责日常邀约与特殊科研项目跟进。

没多久，向导机器人双眼闪绿，露出一个僵硬地笑：“已核实您与许玉特助的邀约，请随我走。”

几人跟着向导机器人乘坐电梯，柯巫悄悄打量着吉栗，她对这地方不陌生也不熟悉，应该是来过几次。

透明电梯一路向上，柯巫垂眼看着不断下滑的楼层，闷不吭声，做个哑巴仿生人。月坛格外活泼，她难得见到新环境，像永远电量充足似的，一会儿拍拍摸摸，一会儿缠着炽光要去和那些新型机器人交流。

乘坐电梯的时间，月坛又瞄上了向导机器人，她戳了戳向导的合金手臂，“你想不想做个仿生人？”

向导机器人脑袋歪了歪，颈骨折成诡异的弧度：“像你这样的仿生人吗？”

月坛：“对啊，有眼睛鼻子体温，还能吃东西。”

向导：“抱歉，我不想，仿生人需要承担更大的压力，向导只需要为您带路。”

“啊？？”月坛愣了，她以前拿这话忽悠二分厂里的小机器人们答案都是一致的想，这向导机器人居然拒绝，“不是，我们没有压力啊，我们待遇可好了，能休眠，打怪，自由出入......”

叮——

电梯抵达总部200层，电梯外能看到大片云朵，向导机器人兢兢业业地在前面带路，没多久便在一间实验室门前停下，向导链接上了实验室的感应门。

门自动打开，里面摆满了各类零件义肢，光是站在门外，柯巫就能看出来，这里的零件比在衡定她遇到的都要精细，门后有四五个科研员，见向导打开门，有人问了两句。

“什么事儿？”

吉栗抢先向导一步回答：“我来找许特助交接任务。”

“许特助在里面忙，要等会儿。”

吉栗懒得等，刚回中心城她还有一堆任务做呢，于是转头对向导说：“你去找一下许玉，跟她说武斗系列等着她。”

向导机器人的好字才说了一半，实验室门内的几个科研员个个抬起了头，手里忙碌的动作停下，七八双眼睛仿佛冒着绿光看向吉栗。

不，准确的说，是看向她身旁的武斗系列。

一个科研员推了推眼镜，往前走了几步，不敢置信地问：“你说的武斗系列，难道就是身后那几位？”

“武斗系列回归了！”

“我们终于可以动手了！”

几个科研员兴奋不已，热切地就要上前朝柯巫他们伸出手。

吉栗往柯巫身前迈了一步，肩膀挡住了科研员的手，她手里不知何时拿了把激光枪，她挑起那人手腕拨开，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好意思啊，我得先见了许特助才能让别人碰他们。”

甭管之后他们要拿武斗系列搞什么研究，那都和吉栗无关，但现在他们在她手上，吉栗得负责。

柯巫老实巴交地待在吉栗身后，她朝那科研员眨了下眼，似乎在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有人罩着就是恃宠而骄。

科研员悻悻收手，尴尬咳嗽了声：“小何，你去看看许特助忙完了没。”

被叫到的人匆匆去请许玉，吉栗便就带着柯巫他们在实验室内等待，柯巫十分配合吉栗，那些科研员看着就想把他们几个拆了，柯巫有点小担忧他们的机体还能不能保住。

她已经在想怎么从不死科技总部逃出生天了。

跳脱的想法维持了一瞬，一点儿逻辑都没有，柯巫纯是胡思乱想，霍闪倒是很配合，他说：“逃跑的话，以你的现在操控能量的技术，无法做到隐匿，逃离需要费点力气，不过如果你需要——”

霍闪的话还没说完，实验室内部的小门平移打开。

身形高挑的女人气势十足地走了出来，她马尾扎到了头顶，没有一丝头发散落。

柯巫隐约能看到她紧绷的头皮，连眼尾都吊起了些，和其他人不同，她穿着白西装，上衣下裤，胸前带着一块徽章。

许玉身后的科研员比她矮了半个头，他踮脚说：“就是这位说要见您。”

许玉侧头，隔着一架电子器械看到了吉栗，她绕过阻碍，扫了吉栗身后的柯巫等人一眼，和科研员反应不同，许玉只是点了下头，安排其他人做机体检测：“纠察局的任务是保护武斗系列回归，其中也有负责引导参与辐射任务的其他任务，但是听说，武斗系列唤醒时，是在很危险的情况下。”

“看来纠察局的能力还是有限。”

吉栗忍着没翻白眼，刚才被广告挑起烦心事，这会儿许玉又言辞犀利，她可不是来找气受的。

“许特助可以申请解除任务派遣，我想纠察局没人会拒绝，”吉栗说，“正好武斗系列回归，我们任务也完成了，你们的安保小队足够用了，以后最好不要向理事会提议出动我们，省的你不满意。”

两人唇枪舌剑不耽误其他人忙碌，几个科研员往柯巫等人附近走了几步，“噌”地一声，柯巫的刀就出鞘了，她笑得标准：“我感受到了危险。”

科研员举起手，有点头大，朝许玉为难地看了眼，示意她说话别那么难听。

许玉不肯说软话，吉栗也不跟她计较，只是冲几人抬了下巴：“别怕，你们回来了要接受检查，确保我们路上没给你们下药，哦不对，是下病毒。”

这话纯是说给许玉听的，女人没反驳，只是扭开头坐到一边等着他们操作后的结果。

为难的纯是几个科研员，月坛偷偷说：“他们是不是要打起来了。”

炽光瞥她一眼：“你想得美，不会动不动就打的。”

月坛握拳：“我想好了，打起来的话我帮吉栗长官。”

柯巫往前迈了两步，主动配合：“请开始检测。”

柯巫这么做了，其他人也跟着做出愿意配合的模样，一时间实验室里忙了起来，几人又经历了一场机体详细检测。

吉栗在旁边看，她没完全放心离开：“智慧型仿生人在我们之前就送回来了，你们没接收到吗?”

科研员们都在忙着数据演算，有些是没听到吉栗的话，有些则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权限低，吉栗说的事儿是一点都不清楚。

正当其他人以为这话要被空气稀释时，许玉突然说：“科研基地那边收了，我们不清楚情况。”

咣当，一个扳手掉地，科研员连忙捡起来假装忙活没听见两人对话。许特助刚才的态度语气那么强硬，他还以为俩人有仇呢。

“这四个呢，”吉栗似乎对许玉的态度习惯了，“总工程师怎么说，后续的辐射区任务还需要纠察局配合吗？”

提起总工程师，被吊起来转了一圈的柯巫头动了动，想听多些内幕，吉栗知道总工程师是谁？

然而，吉栗其实对武斗系列的相关研发一无所知，她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物。

“他们还在忙，无心管这些，”许玉说辞模糊，“即使武斗系列回归了，短期内应该也是放养状态，不论是董事会还是纪朗教授那边都暂时没心思。”

吉栗耸肩：“所以让我们日夜兼程赶回来是玩呢？”

许玉冷眼看她：“衡定安全吗？与其让他们在衡定无法保证正常运作，不如放在中心城，在眼皮子底下，他们怎么作死都有保障，虽然对总部来说，武斗系列不值一提。”

吉栗被噎住，她是不懂这些搞技术的都在想些什么：“你这意思，是还需要纠察局来给你们当苦力了。”

“没错。”许玉回答的很快。

吉栗连假笑都懒得笑了，她冷声道：“纠察局一堆事儿，我可没空。”

许玉：“那就让他们自由活动吧，不是说他们的拟真人性已经很完善了吗，我相信你们的测试。”

吉栗：“你翻脸比翻书还快。”

许玉说的很随意，刚才质疑贬低纠察局的话仿佛不是她说的一样，她知道吉栗不会让这几个仿生人完全脱离掌控的，关于吉栗的背景，她很早之前就调查过。

吉栗的家人被机器人谋害过，她本质上不会相信任何机械生命。

机体检测很快就结束了，柯巫最先从机械爪的手下逃脱，她装作无知地问：“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总部暂时没有别的安排，还在计划中，”许玉在手腕芯片上戳戳点点，“你们一切照旧，和在衡定一样，为了避免你们懈怠，暂时先跟着纠察局参与辐射工作吧。”

许玉看向吉栗：“麻烦了。”

话都让她说完了，吉栗冷笑：“许特助去当赛车手一定很出色，兜弯子熟练得很。”

等所有人结束检测，吉栗才离开，临走时丢了句话：“这几天自由活动，熟悉下中心城，机体坏了就在这修。”

熟悉的身影逐渐远去，柯巫看了下这间实验室，许玉无疑是这里话语权最大的人，她想了想：“许特助，那我们就先去城内看一看了。”

检测机体时几双眼睛就在柯巫身上来回看，这会儿许玉更是得了空，不用和吉栗斗嘴，她盯着柯巫，仿佛打量一件商品地仔仔细细看。

柯巫只能忍着不适，保持固定的姿势和表情让人打量。

“你就是极夜。”

柯巫不算很讶异，许玉的身份知道她很正常，那些吉栗传回来的视频应该不少人看过。

柯巫与她对视：“我是，许特助，您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关于武斗系列出入辐射区的视频许玉确实看过几遍，不过都是在陪同董事会的情况下看的，她每次都忙着记录各个领导的话，对视频内容不是特别感兴趣，但记录中不经意抬头时，柯巫的视角里，切割怪物的狠厉，毫不留情地冲锋于危险中，都让许玉觉得——

武斗系列完美符合杀戮机器。

只要把他们的目标换成人，后果无法想象。

她不知自己的猜测是对是错，只不动声色地收回眼，偷偷关注那些高要官员的神色，大多数都流露出满意。

这批仿生人还只是停留在最初阶段，机器人也会有成长过程，如猫狗一样，短短的几年就已步入老年，仿生人会更快，他们拥有人的思维，不死的躯壳，高强度的算法，成长阶段至少会缩减到只有半年甚至几个月。

以极夜这种过于优异的仿生人时间会更短。

许玉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好是坏，仿生人短时间内成长过快很可能会导致......崩溃。

这就像是给人灌输大量生长剂，身体容量就那么大，到最后承受不住只能自爆。

武斗系列对外宣称都是针对辐射区的良药，人类制造的希望之光，但其实，只有他们内部人员才知道，武斗系列不过是高层的玩具，坏了，再找借口重做就是，推陈出新吊足所有人的胃口。

给民众一点正常世界的希望，让他们以为世界仍在正常运转，不要想着摆烂放弃世界，世界还需要汲取他们的血液来生长呢。

许玉沉吟半天，似惋惜似感叹地说了句：“没什么，很高兴见到你，希望你能存在得久一点。”

柯巫微秒地停顿了两秒，仿佛是不太理解许玉的话，她笑着回：

“谢谢关心，许特助，我经常受伤，不过这些都是能修好的，我会如您所愿，存在得久一些。”

抛去外因，不需吃喝与空气的柯巫至少会比许玉活得更久。

许玉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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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不死科技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