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商斐生气!
因为小花在摸猛兽的肚皮。
一个还没有来的钟清仪。不,应该说一个还没有出现的第三人在这个普通夏日打破两人默许的局面,将刚刚坐下屁股还没热的杜商斐激得恼怒。
才在车上不理杜商斐的花禅因没有给当事人反应时间,鲤鱼吐泡泡般咕噜咕噜,开口没两句便铿铿锵锵地说“我不喜欢你”。
这场景,换谁谁生气。
“花禅因。”杜商斐尚算克制,“如果说问题,就先说问题。”
“有什么问题?”花禅因眼皮还红着,他抱着花二,很刚硬的,“你是说我问的你喜不喜欢我?”
“……”杜商斐沉默。
“好吧我问你了。”这场景早在花禅因的预料内,他胆大的继续,“你看,就算我留给你时间,你也不能回答。”
空气变得凝滞。
“小花。”杜商斐温和语气,“你是不是在为钟清仪生气?”
讨厌杜商斐。花禅因揪着猫咪耳朵,他突然好讨厌杜商斐。
“如果要谈问题。”花禅因冷了音色也冷了脸蛋,“我们话题的最开始也不应该是钟清仪。”
喜欢与不喜欢,其实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而杜商斐和花禅因的喜欢与否,却不能够这样简单地回答。
在其位、谋其事。想要掌握权利,便要有一定的付出。这是杜商斐和花禅因都明白的道理。这个付出,是别人玩耍他却要学习的时间,是获得资源时进行的资源交换,杜商斐的兴趣爱好是权衡后的选定。他要在杜家当家做主,那么尚未完全掌事时,杜商斐会给出他的部分自由,甚至婚姻。
这是无法逃避的事情。
这是“喜欢”必须面对的事情。
换做另外两个人处于杜商斐和花禅因面对的当下,气氛或许不会如此别扭尴尬。大家庭之间的联姻,多的是男方和女方彼此互不通心。你养情人我养小蜜,不打扰,日子阴阴暗暗地过也乐乐滋滋。圈子里如此的并不新鲜,就花禅因知道的,在酒会上夫妻情深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其中一三四五六都是人前好伴侣,人后已有重组的新家庭。
只要杜商斐和花禅因愿意,他们也可以。
上流中有现成的模板,周家现任的当家周屿瑾人和他的情人黎漾,处境同杜商斐花禅因有80%相似。同样是年少一起长大、同样是少爷和仆人的关系。黎漾的情况比花禅因更恶劣些——他的父亲曾经绑架过周家的另一个孩子,并致使他残疾。
和一个绑架犯的孩子、伤害弟弟男人的后代在一起,这件事曾在这个小社会里成为一桩笑谈。黎漾,在外人看起来并不迷人,未成年的青年时期甚至遭受过周屿瑾的霸凌,他们睡在一起的时候很年轻,年轻到周家还没有考虑周屿瑾的婚姻。
而就算考虑了周屿瑾的婚姻,他们依旧睡在一起。
周家人以前书香,讲究礼法。他们劝过周屿瑾,也劝过黎漾。对周屿瑾他们说过:你想获得更好的东西就必须抛弃黎漾接受联姻;对黎漾他们也相当客气地表示过会进行补偿。另外,两个人如果真要在一起,那就不要拿当家人的资源。
而他们似乎真的分开了——黎漾曾经拿着周家给的钱远走,只是到机场后又鬼使神差地回来。
直到周屿瑾结了婚,人们才知道黎漾变成他的地下情人。
这是一件极丑的事情,两个人非但破坏了婚姻的神圣性,伤害了女方,还没有契约精神。然而“爱”好像真的可以破除万难,先有隐约的消息传出:女方也有喜欢的人,这婚姻只是凑合;后有两个人十年的孤守——和爱人一直在一起,又变成情比金坚的美谈。
花禅因最初知道这件事,是在杜家举办的聚会上。
杜商斐需要社交,花禅因也要和别人家的助理们打好关系。他年龄比较小,又较常人多六七分可爱漂亮,于是看起来很是无害。话匣子在无聊时打开,有人看着花禅因,就那样抖出周家的事来。
“天呐。”在杜商斐散完宴后花禅因也结束了他的工作。青年人端着盘子,边吃甜食边断续地说自己听到的八卦——杜商斐肯定比他先知道,所以也不用说得详细。花禅因吭吭哧哧,他倒不是为婚姻中出现的第三者惊讶,就是这转变的风评……
花禅因吞掉一口慕斯后皱着脸问杜商斐:“只要两个人爱着哪怕形式是错误的也没关系。”
他特意停了一下:“是这个意思吗?”
“嗯?”听花禅因说话的杜商斐眯了眯眼睛,似乎没听清楚一般,他凑得更近。醇厚的酒香冲散巴巴露亚的柠檬香气,杜商斐虚虚的目光定格在花禅因湿润的唇上,说出的话微醺:“你说的——什么?”
“已经变成醉鬼了。”那时的小花极小声地吐槽,擓了一勺子甜点喂杜商斐,这侍候人的活让他憋闷,于是下一口杜商斐等到了一整块甜腻的马卡龙,“我说——”
花禅因哼了一声:“你们有钱人都是坏蛋!身边的人也是非不分!”
这时候杜商斐松口:“周屿瑾?”
他吐字又变得清楚,不排除刚才在装。被玩弄的花禅因脸上羞愤出一层薄红。大王收回怼到杜商斐嘴边的手,后退一步,用那张粉扑扑的脸上仰视杜商斐。“我就知道你们杜家没好人”的语气来了,花禅因亮晶晶的眼睛里蕴藏火气:“你这不是没醉?”
他这一套动作丝滑,杜商斐虽然没打算咬马卡龙,但对于花禅因迅速撤回双手的行为,有点怒极反笑。他是装了糊涂,意图让小花不要继续,但承认是不会承认的。杜商斐揉揉额头:“喝了好几杯,总得有点反应时间。”
“好吧。”花禅因很快被说服,他又吃了口东西,再喂给杜商斐时没注意到他逐渐变得复杂的神情。话题不死不活地又拐到周家。“所以是没关系吗?”花禅因重复着,“虽然出轨是常态,但在和女方结婚后和情人在一起怎么就值得歌颂呢?”
“那小花怎么认为?即使面对不喜欢的人,婚姻也该忠诚?”
“杜商斐这不该是个疑问句。”花禅因严肃地指正。“而且周屿瑾和黎漾不是有选择的吗?”他继续说,“可以在一起的呀,只要放弃当家人的权利。”
“他们如果足够喜欢。”花禅因目光炯炯,“那么即便放弃也会在一起!”
“杜商斐!”他得意哼哼着,“我觉得是这样!”
当时的杜商斐看着花禅因,没有回话。
现在,面对几乎同一种抉择的花禅因终于明白杜商斐的沉默。
权利的诱惑很大,放弃本身拥有的是一桩并不划算的买卖。而道德的失去并非永恒,只要够坚持,它会以一种荒诞的方式回来。
只是没有光明正大的爱情,只是可能伤害了联姻的另一方。于权势,周屿瑾拿到了,于爱情,他十年如一日的喜欢再生不出诟病。他什么都会拥有,连同曾经失去的。黎漾的地位并不足够,这已经是他们爱情最佳的解法。
杜商斐之所以不回答,因为那也是他的解法。
当初杜商斐没说出来的,花禅因已经明白。他觉得恶心,在厕所里狠狠吐了一场。自己实在贪婪愚蠢,蔫耷耷的小花抹掉眼泪。
他不要喜欢这样的杜商斐,不要在未来的某天,疯魔一样理直气壮地说出那句惊世骇俗的“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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