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的塑胶跑道总是红色的,一根一根白色的划线横在中间,她和她笑着跳过,有意避开。
嘻嘻哈哈的声音渐渐随身影而远去,一群飞鸟啼叫着经过这片天空。
“快点!唐稞栗,你要落后了。”周渺笑着,反向奔跑着调戏气喘吁吁的闺蜜,边加油鼓劲,边还忍不住嘴欠两句,“输了请客哟。”
唐稞栗忙摆手,慢下休息,也不忘回击,“输了请客?你还不如直说要我请客得了。”
“行,我要你请客。”
“你这姑娘,怎么一点都不含蓄!”唐稞栗跑向周渺作势要去闹她。
谁知方向一转,唐稞栗迅速回归跑道,“哎呦呦,我立马就到终点!渺渺等着请客吧——”
说话间,却又被超过。女孩的尾音傻眼似的拉长,开始玩赖。
“不算不算!你不是来陪我练八百的么?你怎么跑到我前面了,该在我后面鼓励我,快点!”
唐稞栗一挑眉,在周渺面前可以肆无忌惮地“坏”脾气。
“好,好,我的稞栗公主殿下,老奴这就来啦~”周渺故意掐着嗓子,滑稽地回到唐稞栗身边。
成功逗乐了两个人。
校园的春色下,夕阳拉得老长,染红了一块柔软草坪亮晶晶,两个少女欢欣地放肆大笑,挥洒青春。
这是她们闺蜜之间,美好而寻常的点点滴滴片段的之一。
“哎呀,走吧!到时候我跟阿姨说一声嘛,是我执意要来你家玩的。”
“安啦~小周渺。”
周渺无奈扶额仰天长叹,“fine。我妈妈总是特别宽容待你。不过你得留下帮我打扫干净。”
“OK,OK,那就走呗!去你家……玩桌游!”唐稞栗从背后掏出盒全新的桌游,周渺称奇地绕到她身后。
“你这从哪里拿出来的?可厉害。”
“哎呀,这不重要。”唐稞栗揽过周渺的肩,兴致勃勃地解说道,“我给你介绍昂,这个游戏可好玩喽,我特地买了盒全新的。”
“就等着你妈妈出差的今天了!”两个女孩的身躯紧紧挨,稞栗的书包歪七扭八地斜抵着周渺。
周渺把唐稞栗推正,“行,都行。就是你能不能先把书包背好,不要这么……吊儿郎当的,像个女生样可以吗?”
唐稞栗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地背正了书包,笑着继续揽过闺蜜的肩,露出上下两排门牙整整齐齐。
周渺是单亲家庭,她的妈妈是叱咤生意场的女强人,是周渺自幼唯一的榜样。
【妈妈什么都很厉害,只是常常不着家。】
【妈妈不喜欢我跟同学们亲密,除了唐稞栗。除了唐稞栗,我就没有别的朋友了。】
烈日红球,慢慢自西方掉下山脉,粉红色的云朵绚烂地晕染开,安静的夏天夜晚,蝉终于嘘声,女孩们躲在空调房内。
唐稞栗的家庭很幸福美满,与周渺家庭相比,不足的就只有经济条件,但唐稞栗的性格叛逆、顽劣。
唯独蟑螂和周渺,能管住她时而跳脱、不服天不服地的性子。
所以她们一见如故。所以她们就该是闺蜜。
“周渺!你怎么了啊?掐我干嘛?”空调房里,一地散落的桌游道具,女孩掐着女孩,扑到了杂乱无章的地毯上。
可此时朋友的状态却异样陌生。
周渺身上亲切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病态。手下发狠似的掐着唐稞栗。
却没用力。
指甲扣进女孩细嫩的脖子,留下清晰的印记,却不是用劲掐她。明明只要稍稍收紧指腹,便可以让女孩喘不上气。
“周渺!周渺!渺渺!你怎么了!”所以唐稞栗还可以大叫。
“吵死了。”周渺不耐烦开口,完全是另一种语调。
邪魅、阴郁。
“我可不是你的朋友——周渺。”周渺凑近她,松开了掐住唐稞栗脖子的手。
“看来她是真的把你当作朋友了,居然潜意识里想保护你。”眼前这个莫名出现,天生就令人觉得可怕的女孩这样对唐稞栗说。可女孩是渺渺的脸啊……
唐稞栗蜷缩起,不敢表现任何动作,微微抬眼,暗暗担忧观察女孩。
“喂,我好不容易可以出来一趟,你作为周渺朋友能不能给我点好脸色?”
啊?可是你刚刚还在掐我……
女孩翻了一眼唐稞栗,“你真没意思。”走到窗边,望向漆黑的外面,路灯亮起像一整条银河。
“唐稞栗。”
“我记住你了。”
“你是被她接受的朋友,那也勉强算是我朋友吧。”
女孩连说三句话,最后一句唐稞栗才反应过来,女孩口中的“她”指的是自己熟识的亲切渺渺。
“那你……”唐稞栗刚想回话,女孩忽然毫无征兆晕倒,“渺渺!”
唐稞栗完全遗忘了什么害怕,飞速扑向她,扶起周渺,用腿垫起她头,“渺渺?渺渺?”小心翼翼地唤昏迷不醒的周渺。
夏夜总是格外宁静,空调风呼呼地吹,除此之外似乎只剩下了女孩轻轻唤另一个女孩的声音。
“渺渺?渺渺……你是不是生病了?”
唐稞栗的哭腔都快抑制不住了,鼻子红红的,少年人发达的想象能力已经脑补到了自认为的最坏的结果。
“啊……”怀里的周渺忽然有了回应!
唐稞栗忙看向她,“渺渺,渺渺,你有没有事?”如同一只眼巴巴的小狗。
“你别哭呀。”亲切的周渺又回来了,她伸出手抹去闺蜜的眼泪,“我怎么了吗?”
“你,你晕倒了!”年少的唐稞栗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先挑自己知道的。紧张兮兮的脸已经担心得皱皱巴巴。
“哈哈哈哈,只是晕倒吗?”谁知周渺却笑起来了,很快解释,“只是晕倒的话我没事,我的老毛病,我常会这样无征兆的晕倒。”
“没事,我去喝口水就好了。”
反倒周渺打着哈哈开始安慰唐稞栗,闹着玩笑说要拍下唐稞栗哭惨的丑照。
这一天,在周渺的记忆里只是普通寻常的一天。
可这一天,给唐稞栗留下了深刻印象。
以至于不爱看书的她,广翻了很多文绉绉的著作。
以至于再次遇到这种情况时,她能准确明白这是渺渺的第二人格。
陪伴渺渺孤单、害怕时的第二人格。
可渺渺好像不知道这个第二人格。“哈哈,以前我一个人怕黑的话,我就自己跟自己说话。我这样居然都没有变成话痨!”
“唐稞栗,你也是我的朋友!我不想让周渺知道我的存在。”
“而且,我好像快消失了。”女孩落寞地看着她,从不示弱的女孩第一次有了惆怅,“我诞生的意义是陪伴周渺,现在她有你,我已经不被需要了。”
“拜托你,让我拥有这几分钟透气的机会吧。”
女孩顶着渺渺的脸,怎么看都是可怜兮兮极了,唐稞栗又怎么可能不同意。
但那时她的心软,却没想到导致了无法预料的事情——唐稞栗从不知道,第二人格的野心竟是抹杀第一人格!
可她的隐瞒已经开始,又怎么去回头?
亲口承认欺骗,然后目睹刚正不阿的渺渺失望离去吗?
“对不起。”唐稞栗仰起脸,眼眶微红,两行泪水还是沿着眼角滑落,“我没法预想没有渺渺的生活。”
所以唐稞栗每一次完善的纰漏,心中对周渺的愧疚又增加了万丈。
例如张程爻,例如李嘉柏。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从起初她的第一次同意,命运齿轮就已注定这般运转。她只能眼睁睁事情成功往第二人格期望的方向发展。
唐稞栗在挣扎、痛苦中成为了抹杀第一人格的“帮凶”。
而每次几乎呼之欲出的坦白,反复吞咽下喉咙。
她只可能妥协隐瞒。
因为只要本质是周渺,那就是闺蜜间最无解的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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