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结束倒计时三天,对于大一学生来说,这就跟抗战胜利一样开心。
早上十点半,依旧是个大太阳天气,学生个个脸上都皱巴巴的,看起来就十分不耐烦。
因为闲得没事干,有一个学生带头画风水图就有一堆学生就跟风用碎石摆起阵来。
附近学生玩得不亦乐乎,时不时掩唇轻笑,陈晚榆淡淡瞥一眼,还挺幼稚的,她不感兴趣,百无聊赖的掏出手机刷课程。
玩了一会儿,李柚宁也没了最初的兴致,她偏头看过来,无意间瞥见陈晚榆手机内容,她整个人很无趣的叫了声:“你这么卷呢,这会儿还在上课?”
陈晚榆“嗯”了一声,说了句令人无语的勤能补拙,其实这事多多少少跟许淮川有关,那天晚上听到他差点被坑几千块时,她很触动。
陈晚榆有感而发:“人要多读点书,要不然脑袋空空,容易得病。”
李柚宁被太阳晒得发慌,没空琢磨她这段如迷雾一样的话,自顾自的说来:“最近程浔找我找得很频繁。”
“他跟你说什么了?”
“很奇怪,他天天问我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饭,要不要喝奶茶。”李柚宁对着屏幕冥思,她想说,她觉得程浔这几天跟吃了菌菇中毒一样疯狂,想不明白,李柚宁疑惑,“你又把许淮川拉黑了吗,他这是通过程浔在向我探你信息?”
“……”
陈晚榆抬手挪正歪着的帽子,听到她这话直接笑出一声,“得了吧,就不能是程浔对你有点意思,他自己想找你。”
“……”
再者,许淮川哪是这么淡定的人。
她要把他拉黑,没一段时间他就找上门来质问她为什么拉黑他了。
刚把话说完,陈晚榆一抬头,忽的在田径场外圈里见到了这人。
许淮川拎着一瓶矿泉水慢悠悠的走着。
几天不见,他去理了一个发,头发剪短后,五官好像更立体了,一件白色衬衫套身上,衣面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
他穿着一条休闲裤,裤腿长到鞋面上,搭起来,这腿衬得真是够长的啊。
陈晚榆瞄了一眼她,收回目光,没几秒,她又瞄了一眼他,真是见鬼了。
才两三天没见,他整个人看起来,好像又帅了,还有一股清新的感觉。
这人走得这么刻意,故意的?
这么一想,此刻陈晚榆心里有一股淡淡的鄙视,许是被这种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久了,一直没看她的许淮川,终于往这边看过来。
他眼眸狭长,看人时总给人一种在笑的感觉,他鼻梁上有一颗很浅的痣,仔细一看,又有几分性感。
许淮川脚步一顿,他站对面很浅的勾了下唇,目光灼灼,丝毫不退,看样子是在跟她打招呼。
陈晚榆有模有样的点着屏幕,此刻忙得比堪比总统,她才懒得搭理他,只要她装作没看见,那就是没看见。
不肯帮她完成作业。
她现在还窝火着,没心情理会他。
后边跟上来的程浔,指尖戳了戳许淮川的肩膀,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瞥见陈晚榆和李柚宁两个人时,他一脸难看:“你至于吗,走哪都看。”
许淮川:“我乐意。”
“懒得跟你扯这些没用的话语。”看见李柚宁,程浔嘴角掩盖不住笑意,“走了。”
今天天气真是好啊,晴空万里,心花怒放,程浔站到她跟前时,紧张得手不知道往哪放。
他挤出一个字:“嗨。”
显然,李柚宁也在局促着:“嗨。”
嗨是嗨了,只是嗨完后,气氛就跟死了一样,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搁这跟比眼睛大小一样。
李柚宁问:“太阳这么大,你来田径场做什么?”
程浔下意识答了句:“锻炼。”
李柚宁“啊”了声,不可置信的抬头望了望天空,迟疑道:“锻,炼?”
“……”紧张得说错话了,他想抽自己嘴巴子。
不过现在这种场合,撤回去好像更难堪,程浔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两人之间气氛在这一刻变得微妙,陈晚榆坐一边看得津津有味,她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浅笑,心想,恋爱还是看别人谈有意思啊。
刚想说点话帮他们缓和一下气氛,眼前忽的一片阴影落下来,她嗅到了一股不怀好意的气息。
陈晚榆仰起头,阳光被尽数挡在他身后,她眼里的视野一片清晰,这张放大的脸凑到跟前,压迫感十足。
几乎是一瞬间,她收起了笑容,语气很生硬:“你在这做什么?”
许淮川拎着矿泉水的手一缩,很认真的回答她的话:“我在散步。”
陈晚榆眯着眼看天上强得可怕的太阳,顿时给他一记“你真是有病”的目光。
刚才还不自信的程浔,这会儿神情好看多了,看吧,这位暧昧过的有经验的都能说出这种胡话,这么一品,他刚才的表现就是对的。
把自己哄好了,程浔昂首挺胸起来。
陈晚榆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多晒点是好事。”
许淮川笑了:“谢谢你为我着想。”
“不客气,我对每个朋友都如此关心。”
“……”
能让许淮川一招打回原型的大概就是“朋友”这两个字,他此刻黑起脸来就跟刚从挖煤场出来一样。
陈晚榆见他冷着一张脸在这里杵着有好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许淮川挑了挑眉,又给自己哄好了。
许淮川伸手,递给她水:“不小心买多了一瓶,不喝浪费,送你。”
真是太不小心了,怎么全世界没多买水,就你买多了呢?陈晚榆心里冷笑,伸手推回去:“我不喝陌生人送的水。”
许淮川推回来:“你给过我创可贴,我们不是陌生人。”
陈晚榆:“创可贴不是我给你,我没这么伟大。”
“但是是你亲手帮我贴的。”许淮川回。
陈晚榆无话可说。
许淮川较真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他没事记这么多做什么,闲得蛋疼。
跟他说话,尤其是在这种大热天,很费口水,争又争不过,耍赖又耍不过,陈晚榆妥协了。
她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不死心的继续问:“看你对我挺感兴趣的,我们交个朋友吧。”
“……”许淮川唇线抿直,他想,你能不能别老是这么煞风景,这烂朋友你非得交吗,“谢谢你的提议,我决定不考虑。”
哦,不考虑就不考虑。陈晚榆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悦耳的话,撇开头懒得看他一眼。
润过喉咙,没有那么渴后,陈晚榆脑子也渐渐的变得清晰,她睨他一眼:“真要谢我?”
许淮川:?
陈晚榆冷淡的丢下一句话:“我看你挺会来事的,你把太阳射了吧。”
肉眼可见,许淮川的神情瞬间变得惊愣。
空气中一片缄默。
李柚宁刚把水放进嘴里,扭头差点一嘴喷了出来,程浔眼疾手快,他从兜兜里摸啊摸,终于摸出一包纸巾来。
李柚宁接过,咳了两下,“谢谢。”
程浔微笑:“不客气。”
擦完之后,李柚宁疑惑的朝他们扫了一眼,这两人谁也不服谁,你瞪我,我也瞪你,好像下一秒就能打起来一样。
她觉得她的舍友,是个人才。
这么一想,随即,李柚宁听到了许淮川回话:“让你失望了,我不是后羿。”
他的声音很轻,眼眸里泛着一丝委屈,仔细一品,这话还有几分自卑感。
李柚宁:“……”
程浔也从没见过许淮川这副憋屈样,他怔了好几秒。
以往哪回惹许淮川不顺心了,他一张脸就能黑死别人。
今天这一副面孔,闻所未闻,还挺不常见。
程浔不语,默默的又在一边记录着:
——追女生招数之一,学会绿茶。
陈晚榆对许淮川那话挺无语的,她不知道要接一句什么,这会儿直接沉默起来,她希望许淮川就此放过她。
见她没吭声,许淮川低头凑近了点,声音很轻:“你是嫦娥吗。”
陈晚榆:“……”
草啊,这人说这话,她有点社死是怎么回事。
许淮川好像感觉不到她尴尬到抠出三室一厅的情绪,努力营造她有问必答的现象:“那还挺抱歉的。”
“……”
陈晚榆一张脸憋得通红,她扶额低头,有点想两眼一闭就入睡。
他为什么,非要接她的话!!
陈晚榆以为就这么结束了,直到许淮川又补了一句:“我还没学会射太阳,非常抱歉。”
她张了张嘴:“……”
今天这一番谈话,陈晚榆没少跟他开枪,一整场下来为难他的意思挥之不去,许淮川应该也是故意的,刚那几句话听起来,就没一句像样的。
陈晚榆撇开头看周围,装作没听见他的回答,试图就这么沉默过去就算了。
军训最后这几天的训练内容很少,教官在台上设计方阵图块,想着在汇演那一天大展身手,几个人围在一块儿商谈得正来劲儿。
底下学生坐着百无聊赖,趁着此刻还是休息时间,打游戏的打游戏,聊天的聊天,吃东西的低着头悄摸在啃,做的事五花八门。
陈晚榆耐不住这寂寞,又瞅了眼许淮川,他能读懂她眼里的意思,她在催他怎么还不走。
许淮川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最后一节有课,现在还早,他雷打不动,有话要说,低眉瞧她,刚要开口,上边一阵骚动。
陈晚榆下巴抬了抬,许久不见的谢鸿,在这会儿终于舍得露脸了,他眉眼带笑,一双手弓着在后背,走得缓慢,一圈逛下来:“军训过得怎么样呀?”
“啧,我们快要被晒死了。”有人拿着纸巾扇风回到。
“对啊,老师你是不军训不知道其中的痛苦,入学白白净净,这才没几天黑成非洲妹了。”
谢鸿笑着打量一眼,扎心窝的回:“这肤色挺好的,白天清晰可辨,夜晚能隐身,优秀女孩必备品质。”
“我谢谢你啊老师。”
一片哄笑。
谢鸿跟人打趣完,瞥见底下的两个人,他眼睛在烈阳下眯了眯,又放大瞅了两眼,而后大步流星的朝这边走来。
谢鸿站定陈晚榆面前,头一扭,跟许淮川说话:“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今早不用上课?”
“要啊,还没到时间。”许淮川语气平静。
谢鸿了然的笑笑,他不动声色的瞥一眼陈晚榆,跟许淮川说了句“有话跟你说”,在许淮川微怔的时候把他拉到了一边。
陈晚榆目光下意识跟着那边望过去,有什么悄悄话,得跑那么远偷摸着说?
站累了,许淮川背脊靠在墙上,不太理解的朝着谢鸿开口“找我有事?”
“你那个项目的事情我听老高提过一嘴,怎么的,要找陈晚榆?”谢鸿开门见山,想了想说,“她确实还不错,每节课上得都跟认真,要是有可能,你问问她意见。”
许淮川眯着眼打量:“你看起来比我还着急啊。”
谢鸿脸一顿,气不打一处来:“有你这么揣度我的吗。”
许淮川笑了声,没接话,他觉得谢鸿这几年真是越来越闲了,这么点的小事也想点拨他一两句。
许淮川没怎么往深处想,脑海里忽然闪过那晚的那一幅画,他扬了扬唇试探着:“老高最近不是得了一幅牢笼的画吗,那是谁给他送过来的?”
“又套话呢你这小子。”谢鸿一眼捅穿他,鸡贼得很,“那幅画我也看了,老高藏得挺深,我不知道。”
“哦,那看来你们关系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他连这事都不告诉你。”许淮川挺遗憾的回到。
“……”谢鸿冷笑一声,“激将法对我没用,说不准,你去问问陆成渊比问我还有用。”
“谁?”
谢鸿没跟他纠缠,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老气横秋的说着:“少问这些有点没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好吗。”
“……”
许淮川没听进去,陆成渊跟陈晚榆不认识,他也不会画画,更别说什么教人。
不过,他妈以前倒是个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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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晚榆再一次把视线看过去的时候,许淮川脸上沉闷,跟刚去那会儿心情完全不一样,不知道谢鸿跟他说了什么,他好像快要破碎了。
啧,碰壁了吧。
谢鸿回来后,依然是笑眯眯的,他心情颇好的跟陈晚榆搭话:“陈同学,我就知道你是个可塑之才。”
说的什么鸟语,听不懂,她干笑:“毕竟我是塑料嘛。”
谢鸿脸一僵:“……”
这是在骂人吗?
一直坐着,陈晚榆屁股都快麻了,她站起来跟许淮川平视,眼看着又要继续集训了,她下逐客令:“你怎么还不走?”
“你催什么催。”
“你挡住我晒太阳了。”陈晚榆回一句。
许淮川愣了两秒,往旁边一挪,真就顺了她的意来:“你晒。”
陈晚榆眯了眯眼睛,心想你还挺能屈能伸的,刚想说什么,胸口一阵恶心,好像有点反胃,到嘴的话也就没说出口。
谢鸿习惯性当个老好人,在一边劝解着:“你们两个,这么针锋相对做什么,俗话说,要打好关系——”
陈晚榆觉得耳边的声音就跟苍蝇一样嗡嗡叫个不停,她听得有些烦,干巴巴的目光望着许淮川的脸。
阳光下,他的脸渐渐泛起来模糊,整个天地变了个颜色,意识像是电影片尾一样瞬间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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