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学习疯子

晚上20:30分。

今晚过七点之后,户外人很多,小吃街商贩推着车就出来挣钱。

隔壁篮球场上也不缺人,不间断的吆喝声响起,远远看过去,都是些十几岁的高中生。

天色暗沉,远处微光若隐若现,晚风从路口吹过来,原本燥热的天气,又多了一抹暖意。

许淮川跟陆成渊面对面坐在一家烧烤店里,今天这棚子也是满人,老板在做国庆节的生意,据说今天从早上开到现在,估计大半夜也不撤摊。

他坐在矮凳上,没有靠背,这个姿势不太舒服,许淮川有些坐不住,不过一看,对面的陆成渊吃得正开心,他又忍了忍。

怎么说,他国庆这几天不回家,就单凭陆成渊肯收留他,他就得把这人当祖宗供着。

许淮川觉得自己还挺能屈能伸的。

陆成渊抽纸巾擦手,掀起眼皮看他:“这七天都不回家,你爸妈不得急死?”

许淮川眉眼淡淡的:“我都不急,他们急什么。”

对许淮川来说,叛逆这事他也不是第一回做了,再者,就现在这种情况,回家跟他们也聊不过两句。

懒得搭理,不过彼此添堵罢了。

许淮川给陈晚榆发信息:【烧烤,要一起来吗?】

陈晚榆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顺路。】

许淮川对着屏幕笑了声,心想不顺路你个鬼,他这会儿都知道她住这附近。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陈晚榆这人约不出来。

虽说有她家地址,但他总不会冒然去找人。

许淮川想着,这两天在街上晃晃,瞎猫总能碰上死耗子,他不信陈晚榆能憋七天不出门。

陆成渊是真的佩服许淮川这种独来独往的性格,他不太敢恭维:“能做到你这个份上的人也不多了。”

“是啊。”许淮川笑得挺欠,模样看起来有些认命,他捏起饮料,食指勾住易拉罐扣子,稍微一用力,拉开汽水后往嘴里灌一口,他眼眸淡淡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回不回都会被骂,我还不如等我妈打电话来——”

许淮川话还没说出口,微信铃声骤然响起,在这片喧嚣沸腾的场景里,要不是距离挨得近,铃声随时都能被堙灭。

他眼睫垂下,视线落在屏幕上,熟悉的备注,熟悉的头像,他扯着唇角轻笑:“刚说什么来着,来得这么快。”

“你妈?”陆成渊问。

“啊。”许淮川很随意的应了句,然后起身,他拿着手机走到一个稍微安静一点的角落里,滑动接听键,笑着喊了声,“妈,有事儿?”

柳清原本心情就不好,听到他夹腔带调的声音,怒火更是上了一层,又听出他背景里有啤酒开罐吹嘘的吆喝声,彻底爆发:“许淮川,你真是翅膀硬了,你现在人在哪鬼混,放假不回家,微信也不回,等着我八抬大轿请你回家吗?”

“你这说的哪里话。”许淮川抬头看对面商业街来来往往的行人,没头没尾的想着,要不没事干,找个机会去网吧玩玩好了,好像还没做过这事,他依旧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周旋着,“国庆有事,回不去。”

柳清压根不信,这会儿气得话都开始打颤:“你有事,你妹也有事,你们都有事,合着这个家就我跟你爸就是闲的,你们一个个的都清高,嫌我们管你们管得严,这样好了,你们那么能耐,要不干脆你们这辈子都别回来,就让我们在家孤独到死行不行。”

“……”

好好的说话,这脾气又炸起来,声音还是这么尖锐,还动不动就说死死死的,实在是太不吉利。

许淮川皱眉,他把手机拿远,又哄着说了两句:“怎么会呢,你就是想太多了,要不我买个礼物寄回去,让你开心开心?”

“少来给我打岔。”柳清不买账。

许淮川撇开头,捕捉到重点:“许羡好不回来,那我也没办法,她长这么大,又不是小孩子,我还能去哪压她回来?等会儿我微信说说她?”

“别说她,你俩半斤八两。”柳清稍微顺气一点,但丝毫不肯退让,“你妹的事我会跟她说,我今天就是想问你,这段时间你在忙什么,你爸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你是不是把他拉黑了,你为了游戏那事,你把你爸拉黑了,你要我说你——”

“我是这种人吗,你们真冤枉我了。”许淮川点了点屏幕,把人从黑名单里拉出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忽悠着,“纯粹就是手机不好用,时好时坏的,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柳清知道她这儿子什么秉性,长着一张惯会拉扯的嘴,而且脸皮也很厚,什么话都能说出来,每回跟他说话都能被气得半死。

她懒得跟他一来一回说这些有的没的,静了几秒,她开始切入正题:“上回你说的事,我跟你爸这段时间认认真真想过了,我们还是觉得出国就很好,我知道你一直不愿意走我们给你铺的路,这段时间闹也闹够了,吵也吵得差不多了,我就问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许淮川一听这话,刚还笑着的一张脸这会儿瞬间垮掉,头顶上那点微弱的昏黄灯光照在脸上,衬着本就没什么情绪的脸,多上那么几分阴霾。

他有些烦,忍了忍,心平气和的说:“我就那个想法,说什么都不改。”

“还是不愿意?”

“不愿意。”

许淮川语气很坚定,他想着,这事你们翻来覆去换了多少个说法了,还真是说不疲倦的。

柳清沉默很久,电话那边只有电流声音划过耳边,混着周围阵阵的欢呼起哄声,在这个如墨色一般的沉闷夜里,许淮川听到她叹了一口气:“既然你做出决定,那就不勉强你。”

许淮川眉心跳了跳,大概是因为他还什么都没说,对方突然妥协,显得很诡异。

他觉得下一秒应该是威胁的话,一副了然的样子静下心来,等着。

柳清这回没有如他想的一般用什么威胁人,她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来喜怒哀乐:“我跟你爸当年也是从一无所有做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你选择这条路,无非就是以后出去给人打工,或者自己创业,你说你想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来,说你更倾向于创业,但你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有些事不是你想就能轻易实现的,我们走过这条路,其中有多艰难,求人办事,低声下气,被人看轻被人看扁都受过,我现在有条件让你变得更好,前路一帆风顺,不经历我们这些,但你不乐意我的安排,我也逼不了你做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你要想把爱好变成主业,首先你得靠它吃上饭,我不会帮你,毕业前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出国。”

“……”许淮川一时没话说。

柳清这话算是下了最后的通牒。

其实认真想想,话是难听了点,但却是在理的。

柳清那时候总爱跟他说,没有物质支撑的爱好没有人能坚持得下去,要么足够强大支撑它,要么靠它变得强大。

-

许淮川打完一通电话,回来后整个人好像蔫了一样,看起来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也不知道一个人在想什么,想得很入神。

陆成渊低头啃着鸡翅,这会儿还有闲心笑话他:“怎么,在你妈那里受挫了,准备回去继承家业当你的大少爷?”

“滚蛋。”许淮川在他的嘲讽中抬起头,笑骂一句,他仰头灌一口饮料,润过喉咙后,嗓子也变得没有那么哑,一副看透人生的样子说来,“我就是突然觉得,人要做出点成就来,还真不容易。”

陆成渊拿纸巾擦着嘴角,听到这话愣了愣,反观自己搞的动画,好像也挺应景的,他看得开,一本正经的同他讲:“说实话,你这伤春悲秋的样子,看起来就不像是能成功的人。”

许淮川淡笑,一副我听你扯的样子:“那你说,什么人能成功?”

“陈晚榆那样的狠人。”陆成渊话里有几分敬佩感。

许淮川挑眉:“什么叫她那样的狠人?”

陆成渊嘲笑:“你看,你对她的过往还是了解得太少了,你知道她复读一年,是怎么考上的星海大学,且分数线这么高的吗?”

许淮川喉结滚动,神情有几分严肃:“开门见山好吗,她的过往怎么了。”

陆成渊是从霖市附中毕业的,陈晚榆复读那一年,他受邀回学校参加校庆,那一天学校人很多,老师基本都在,他那几个高中同学很感性,在他耳边念叨一天什么易逝的青春,非要拉着他去高三教学楼留影纪念那段拼搏的日子。

他不爱拍照,也不爱逛,匆忙拍几张照片就随他们自己逛去,陆成渊从高三教学楼下来,沿途经过三班时,刚好碰见坐在教室里的陈晚榆。

陆成渊在唐书苒的合照里见过她,有点儿印象,她当时在最外边靠窗的一排坐着,桌上堆满山的试卷和错题集,还有那几本书,被翻得很旧,她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写着什么。

风吹过一页,卷起她的卷子,陆成渊就看见她数学考了满分。

当年教她的班主任跟陆成渊关系不错,那天去探望她,忘了聊到什么内容,她就跟陆成渊说:“……你说陈晚榆啊,我们学校重点培养对象,这女生真是个奇迹,上学期刚开学摸底考,她考了全班垫底,那时候我们都没注意到她,没想到她期中考突飞猛进,爬到中间,期末考人就把年级第一挤下去了,你别看她每科考得都很好,她不知道比我们班其他人努力多少倍,我每回都能在教室看到她的身影,起得比谁都早,不到熄灯时间不回宿舍,偶尔有时候趴在教室里休息,连听歌都是英文歌,她一天到晚就干三件事,睡觉,吃饭,学习,也不怎么跟人交流,每天往教室一坐,拿书就读,拿资料就写,拿手机就看解题过程,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怕她心理压力大会把自己绷坏,我经常找她谈话。”

陆成渊那时候还挺震惊的,觉得她可能是个学习疯子,有些担忧:“她心理还健康吧?”

“健康得很,而且人特狂妄,她这样子看起来,一上来就奔着状元来的。”那老师吹着水杯里的茶,笑眯眯的给了这么个评价,有些感叹道,“我问她这么努力,高考后想考什么样大学,她居然跟我说不知道,想着考完慢慢挑,言之凿凿的说,反正总会是她挑大学,又不是大学挑她,她还反问我是不是觉得她太自大了,我一向不打击学生,我就劝她,叫她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陆成渊顺着反问:“说什么?”

“她很信誓旦旦的跟我说,她没有压力。”这老师回想起来,神情还是有些惊愣,她眯了眯眼,继续回忆起来,“她跟我说,开学第一天我跟他们这群人说人生就是个不断走进困境,解决困境,自愈自己的过程,她觉得我这句话说得很对,就说既然到最后这些学习痛苦都会自愈,回想起来今天的失败都不会成为往后余生迈不过的坎,那为什么这样的困境还要任由它长成内耗,我当时被问得一头雾水,她就说,她要把内耗的时间都用来学习,这些没用的东西就不该挡她路。”

那老师眼里有几分赞叹:“狂妄吧?”

陆成渊叹为观止:“她这心理素质,我确实没见过。”

……

陆成渊三言两语就把陈晚榆的高中生活概括起来,说着简单,但许淮川无法想象那时候的陈晚榆有多痛苦。

他了解她,她从来都不会把弱点展示在别人面前,所以坚强背后的那点苦楚,或许是在夜深人静回望时一点点划过心头的泪痕。

他眼里的情绪变得复杂,有些哽咽,想想也是,陈晚榆这么好强的人,她从来只想做第一人,也只愿意做最强者。

一个人,要有多大的心理素质和毅力才能变成这样无坚不摧,她内心一定有精神依托。

许淮川想不到是什么。

陆成渊:“我从见到陈晚榆第一眼,我就在她身上看到了唐书苒的影子。”

“跟唐书苒有什么关系?”许淮川眼眶微红,声音有些哑。

“你没了解唐书苒的过去,你肯定不知道。”陆成渊眼里划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情绪,他没细说,“总之,她俩高中差不多,都是学习疯子,唐书苒有一回喝醉了,说什么要跟她顶峰再见,可能她们之间做过什么约定吧。”

许淮川见他目光闪了闪:“你话没说完整,你有事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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