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没有什么人说话，只有机器运转的声音在响着，有些粗糙、杂乱。

放晴已久的天，这会儿开始下起下雨来，天空愈发沉闷。

陈晚榆也不是没想过许淮川话里的真假，只是这段时间烦着，没什么闲心去回忆那时候的事情，仔细想来，他不过也是想找个机会跟她在国庆节碰面。

她就是觉得有些好笑，许淮川这人鬼点子真多，想一出是一出，什么都能扯两下，他也不嫌厌倦的。

陈晚榆没真的怪他，她点开微信，当即给许淮川设置一个新备注：

——小绿茶。

面对唐书苒嘲笑的目光，陈晚榆觉得有必要给自己挽回一点尊严：“我知道啊，我逗他玩的。”

唐书苒有时候真的觉得陈晚榆死要面子，刚还能问出那句话，现在又在这儿装，她撇开头，冷笑着：“你喜欢就好。”

反正她是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当然，陈晚榆也是真的没想醒过来。

沉默几秒，陈晚榆开始打量她，有一段时间没见，她居然去卷发了，难怪徐敏说她变化挺大的，唐书苒一整个人跟高中判若两样。

陈晚榆想着，好像是还挺好看的，要不改天也跟她卷一个一样的头发算了，不过转念一想，卷个屁吧，谁要跟她一样。

“你什么知道我在星海大学的？”陈晚榆问道。

唐书苒：“一开始。”

陈晚榆皱眉。

唐书苒说的一开始，是从她填志愿的时候开始的意思吗，那时候她跟唐书苒压根没什么交集，她问：“说清楚点。”

“我就知道我们会很默契。”唐书苒垂下手，看她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你休学那一年，你学美术的那个老师，是陆成渊的妈妈。”

陈晚榆惊愣：“陆成渊妈妈？”

这事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

陈晚榆自然是不知道，也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陈晚榆看向她的目光凌厉，好像在打量她，唐书苒被她的眼神整得有几分心虚。

她别开头，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半晌才解释一句：“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就我现在这样，你看我能搞出点什么事情吗？这事我也是跟陆成渊认识后才知道的，而且，我当初报考星大是因为知道许淮川在，我以为你高考后会跟许淮川再牵扯的几率很大，我就想着，万一真能碰上你呢，主要是我不太服气，凭什么你说我考不上好的大学，我就要证明给你看。”

“……”

陈晚榆确实说过这句话，不过是当时看唐书苒情绪不太对，怕她前程被耽误。

她当时就跟唐书苒说：“你要考不上好的大学就绝交好了。”

唐书苒听完这句话特别生气，当场就劈头盖脸就把她骂了一顿，然后说：“我会考得比你好千倍万倍。”

然后她又说：“陈晚榆，你要是走不出来，那我就提刀去杀了那个人，你看我敢不敢。”

陈晚榆被气得眼眶通红，当时就把唐书苒微信删掉了。

删完后她就后悔了，只是那时候两人心性很高，谁也不肯跟谁低头。

陈晚榆移开头，说了句：“你看我像是会为了个男人选学校的人吗，你还真的不了解我。”

“那时候没想那么多。”唐书苒觉得人有时候真的是要赌一赌运气的，事实上，她不就是赌对了吗，“你看，你那个老师也推荐你来这里，所以不管你以前想去哪里，都好像不重要了，走到今天这里，我们站在这里，是我的选择，是你选择，也许是所有人推波助澜的结果。”

-

许淮川这几天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就感觉每天都很忙，原本想着跟陆成渊来这里能躲家里的逼问，顺带跟他妈妈打探一些事，不过挺不巧的，他妈国庆去旅游了。

这几天陆成渊在整他的动画设计，每天不是玩电脑就是出门找灵感，许淮川倒是觉得，这么一对比，自己好像真的很闲。

陈晚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整个人就懒得搭理他，许淮川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活得挺失败的。

下雨天，陆成渊也懒得陪他在街上乱逛，找了一家网吧，问他：“打不打游戏？”

“没意思。”许淮川兴致缺缺的回一句。

陆成渊骂他大少爷脾气又上来了，说他爱打不打，然后他是走进网吧了。

许淮川一张脸臭得跟鸡蛋一样，他想着，落魄的少爷不如鸡，他不爽的跟着进去。

这会儿店内生意不太好，人寥寥无几，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正因为一台电脑跟人起争执。

陈怀谦眼睛瞪大，比划着手指，“……你说什么？你给我修这台电脑，你报多少个数？黑心商家都没你这么黑，我就是再去旗舰店买一台新的也不用花这么多钱，你欺负我不懂这行，你坑我钱！”

那修工师傅头往后仰，一张脸憋着，不知道是不是被唾沫溅到眼睛了，他摘下眼镜擦擦眼睛，又故作深沉的戴上，很平静的劝着：“说实话，你这个电脑真的不好修，款式老旧，病毒又多，我修起来也要时间和精力——”

“走走走。”陈怀谦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推着人往门口走，一副送客的样子，“你我是高攀不起，我只能另找其人了，不见。”

许淮川靠在一边看戏，他见那修工师傅一脸黑线，回头怼着：“不做就不做，你太抠搜了，你这电脑绝对没有人——”

修工师傅话还没说完，“彭”的一声，门被重重拍上。

许淮川被吓一跳，他抬头朝陈怀谦看过去，他对着门冷哼一声，又骂骂咧咧几句黑心人。

许淮川有些敬佩，这位老板，看起来也挺不好惹的啊。

陈怀谦转回身，两张年轻脸直勾勾的看他，倒是让他有些愣，他收敛一下脾气，平和的问着：“要什么业务？”

陆成渊心有余悸，问着：“有什么业务？”

陈怀谦翻了翻牌子，介绍着：“四小时送十五分钟，五小时送半小时，包夜赠一张优惠劵，其他不太划算。”

许淮川笑着：“老板，你这也不便宜啊，我觉得有点黑。”

陈怀谦：“……？”

陆成渊：“……？”

陆成渊踹了他一脚，这大少爷又来找茬了是吧，他解释着：“那个，别管他，他脑子有点问题。”

陈怀谦收回视线，很平静的回一句：“看出来了。”

许淮川无所谓的笑着，他目光落在那台电脑上，心里盘算着什么，他问：“老板，那个电脑，坏了吗？”

刚说他黑心商家，陈怀谦这会儿有点不太想搭理他，一副没眼看他的样子，低着头操作电脑，随口一回：“嗯。”

“要不这样。”许淮川脑子一转，有个想法出来，“我帮你看看，不收钱，我要是能修好，你就给我免单。”

陈怀谦抬起头，有些诧异：“学过修电脑？”

“如果是病毒，懂一点皮毛。”许淮川回。

陈怀谦打量他一眼，说着：“那你试试，修好了，我认你当儿子都行。”

许淮川在他的默许下打开电脑，语气有点儿欠的说：“你这话严重了，你就是想认我都不敢认，我爸会把我打死的。”

陈怀谦“啧”了声：“我看你有点欠，你爸没少打你吧。”

许淮川：“……”

这话他没法反驳，因为真没少挨揍。

说是学过皮毛，但陈怀谦看许淮川敲键盘敲得挺顺的，他一个外行人看不懂这是什么，只知道屏幕上这一串代码又长又臭，也不知道这人在打些什么，他问：“这什么意思？”

许淮川：“检测。”

“啊？”陈怀谦一头雾水。

许淮川笑笑，没有跟他多说，因为有些东西解释起来真的麻烦。

陈怀谦看不懂，很无聊的在一边等着，直到许淮川完工，他把电脑重启递过来：“可以了。”

陈怀谦怀疑：“这就可以了？”

“嗯。”许淮川回着，“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中毒了，刚那修工师傅估计是真想坑你，下回有问题你找专门的维修店。”

陈怀谦鼠标点了点屏幕，一脸欣慰：“不错啊，专门干这行的？”

许淮川背靠在柜台上，想着他像吗，他言简意赅的回一句：“没有。”

“我这人一向言出必行，你俩这单免了。”

找到位置坐下后，陆成渊戴上耳机，瞥他一眼：“可以啊许淮川，又给我省一笔钱了。”

许淮川往椅背上靠，他点着鼠标移动屏幕，一副也就这样的样子：“这不是都得试试吗，反正现在你穷，我也穷。”

-

陈晚榆把手表修好后跟唐书苒一块离开，唐书苒说无聊，要跟她打游戏。

陈晚榆觉得她公主病又犯了，无奈之下，她把唐书苒带到自己家开的网吧里。

进门前，唐书苒问一句：“你爸看店，他会赶我出去吗？”

陈晚榆偏头看她，在她的目光中看出一丝疑虑，她笑了笑，想着这个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居然也有怕的一天，她回：“可能吧。”

唐书苒了解陈晚榆，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估计问题不大，反正，这些时候断断续续都见过。

不过是有些拘谨罢了。

陈晚榆推门进去，喊了声：“爸。”

陈怀谦这时正沉浸在电脑游戏中，听到声音一惊，他抬头看过来：“不是说回家去了吗，怎么——”

瞥见旁边的唐书苒，陈怀谦话一停，神情顿了顿，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唐书苒拘谨的叫了声：“叔叔好。”

陈怀谦回过神来，点了下头做回应，他知道陈晚榆以前跟唐书苒关系好，没过问她们的事，“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陈晚榆开门见山：“你开两台电脑给我，我打游戏。”

“你打游戏你回家打。”陈怀谦回着，一脸就不肯退让，“你上回暑假在我这里玩坏了一台机你记得吧，我还要做生意，你少来胡闹。”

陈晚榆简直是无辜，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她想着那时候是机器的问题，又不是她的问题，她撒泼耍赖：“你给不给，不给我就花钱去隔壁家网吧，你要不让别人赚一下你的钱好吧。”

“你这。”陈怀谦被她这样气到了，又拿她没办法，嘴上嚷嚷着，“我真是欠了你的。”

唐书苒悄悄瞥她一眼。

还挺能的。

台下坐着的许淮川听到前面争吵，有点像陈晚榆的声音，他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她站在柜台上笑，好像做什么得逞了，嘴甜似的喊了声：“谢谢你，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许淮川把耳机摘掉，下意识站了起来，这边陆成渊正在浴血奋战，刚杀出重围马上就要拿下冠军时，余光一瞥，好像有什么东西站起来了。

他皱眉看过来，一边点鼠标点到冒烟，一边骂着：“许淮川，你有病啊，打得好好的你站起来做什么。”

许淮川：“我看见陈晚榆了。”

陆成渊抬头，不忘骂着：“看见就看见了，你至于——”

前面，唐书苒跟陈晚榆一块儿转身，正准备朝这边走来。

陆成渊惊了下，一把扔掉鼠标，下意识也站了起来。

“……”八目相对。

气氛一片尴尬。

陈晚榆是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许淮川，还是自家网吧，这场景有点儿不对劲儿啊。

她偏移目光，当没看见，自然也希望许淮川当不认识她。

直到他跟陈晚榆打了个招呼：“好巧，又见面了。”

陈晚榆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陈怀谦注视着这边的一举一动，他眼睛眯了眯，那小子看什么呢看得这么专注。

有种自家白菜就要被拱了的危机感，他三两步凑上来：“你们认识呢？”

陈晚榆以最快的速度答话：“不认识。”

许淮川一脸被除名的委屈：“……？”

陈怀谦盯着他俩来回看，显然一副不信的样子，他还在想这人是不是陈晚榆的初恋白月光时，忽然听到她一副坦白的样子说着：“好吧，我撒谎了，他是书苒男朋友，我们见过那么几面。”

唐书苒：“……”

陆成渊：“……”

许淮川：“…………？？”

许淮川一开始就是懵的，这会儿彻底没有话说，他紧紧看她，搞不懂她在这掩饰什么。

掩饰就算了，她乱点什么鸳鸯谱？

许淮川不开心，陆成渊也不开心，就连唐书苒都不太开心，这三人一个比一个苦瓜脸。

陈怀谦“哦”了一声，他想，这看起来真像谈恋爱的样子吗？

突然注意到许淮川看来的目光，陈怀谦问一句：“你有话要说？”

“有一点。”许淮川点点头，忽然问道，“你还认儿子吗？”

陈晚榆一脸恐慌。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陈怀谦以为他误会了：“抱歉啊，我不是书苒的爸爸。”

“……”许淮川唇角抿起，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这样就挺好的。”

陈怀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