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晚榆轻轻应了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许淮川提出的这个建议还挺不错。

这个国庆，从余慧给她布置完那一项作业后，她就愁得不行，一来是没有灵感，二来是按要求做起事儿来有点束手束脚的。

陈晚榆滑动手机屏幕解锁，想着找点什么事儿做，显得她没那么拘谨，她漫不经心的问一句：“陆成渊生日，搞挺大派头的吧。”

许淮川：“怎么这么认为？”

要不你看看，你俩走在一块儿低调不低调先。

陈晚榆心想，校园传闻中，关于你俩的事，就没有一条帖子是和平的。

她点开游戏，觉得自己问的问题也是没话找话聊，于是也变得随意起来：“看你看出来的。”

“我？”许淮川恍神，不久后又一副了然的样子，得，陈晚榆这会儿也是直接摊牌，装都不装了，他在她心中果然没有什么好形象，“我看着不像低调的那种人？”

被他这么一问，陈晚榆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下意识扭头看过来。

许淮川这人，还真没什么时候是低调的，高中那会儿，过个生日，五湖四海凡是能叫上名字的，几乎都来了。

高中那会儿，除开唐书苒，陈晚榆朋友也不是特别多，托许淮川的福，因为他，她认识了不少人。

虽然现在都没怎么联系过。

陈晚榆懒得跟他打哑迷：“是吧，高调。”

就连喜欢一个人，也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许淮川意味深长的瞥一眼她，他想着，你这人也不低调啊。

高中那会儿，天天忽悠他怎么当她的学弟，还骗他喊了不少次学姐，一个谎比一个谎离谱。

不过那么久远的事情，说起来就更像博同情了，许淮川没提。

他转念一想，要不提提？

算了。

陈晚榆估计早忘得差不多了。

国庆这几天天气不算好，每天都有一点小雨下，天空灰蒙蒙的，本就黑着的天，这会儿更分不清楚是乌云还是什么。

毛毛细雨飘落，黏在皮肤上，有些湿冷，陈晚榆往后退一步，站累了，靠在墙上，提醒一句：“下雨了。”

许淮川声音很轻的“嗯”了声，他借着店铺透过窗折射出的微弱灯光朝她看过来。

陈晚榆垂着头，横着手机在点屏幕，模样认真，看样子根本分不出闲暇心思来注意周围的事。

许淮川不经意间瞥了眼，她在走游戏剧本，游戏画风对他来说很熟悉。

没等他问点什么，陈晚榆头也不抬的先开口：“陆成渊他俩去哪了？”

许淮川从她脸上转移注意力，一抬头，目光落在对面那个亮着霓虹灯的广告牌上：“说是逛超市买点东西。”

具体是什么，他也懒得追究，他巴不得那两人走得远远的，别总是当个电灯泡。

陈晚榆指尖顿了顿，“买东西要两个人去？”

许淮川：“你有问题？”

陈晚榆弯了弯唇，开玩笑的问一句：“陆成渊是不是喜欢唐书苒啊。”

许淮川没立刻接话，他想着，这事你都看得一清二楚，合着你就是看不见我的喜欢？

“不知道。”许淮川真没想管那两人的事，有时候他也总觉得，陆成渊和唐书苒有一些他不知道，但好像又跟他有关的秘密，再加上这段时间，他跟陆成渊关系也就一般，他更没想要问的**了，他把话题绕回来，“唐书苒没跟你说？”

许淮川问完这个问题，她手机上的游戏刚好输掉，就那一恍神的事儿。

陈晚榆眨了眨眼睛，默默叹了口气，她切换页面，刚好又听见许淮川说了一句：“她连你都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陈晚榆：“……”

“我又不是非常好奇。”她回着。

许淮川笑笑，没接话，他扯了些别的东西：“复读那一年，你学过美术？”

陈晚榆一愣，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心虚，她眼睫毛微不可查的颤了颤，一抬头，发现许淮川正看着她。

他的目光十分执着，还很笃定。

她不知道许淮川从哪听来的这些事，但想了想，纸是包不住火的，也许是不经意间谁跟他提及的。

又或者是，他跟唐书苒关系不错，唐书苒跟他说过。

陈晚榆点点头，这回很爽快的承认了：“学过一点，跟一个女老师学的。”

“高三那么繁忙，你有空学美术？”

“有吧。”陈晚榆回得模棱两可，她语气里听不出一点儿不妥的意思来，“生活又不止是有学习，人还要吃饭休息，偶尔闲暇时间，做一些喜欢的事，不也算是放松了吗。”

许淮川哑口无言，他想着，你还挺乐观的。

陈晚榆这话，真真假假，许淮川是真的分不清楚。

他把目光移回来，若有所指的问一句：“你那个美术老师，是陆成渊妈妈。”

许淮川注意到她眼眸微动，一丝诧异感生出，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陈晚榆其实并不知道知道这事。

“你怎么知道。”冷静半天，她问。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陈晚榆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今天经许淮川这么一说，她倒觉得自己像个迷雾中的人一样，看不清摸不透。

“陆成渊见过你。”许淮川回了一句。

倒也不是这样，只是他自己都没搞明白，没把别人牵扯进来。

陈晚榆“嗯”了声，没说什么，仔细想想，难怪陆成渊跟她一见如故的样子。

倒是没什么好奇怪的，那会儿她一心在美术上，谁闲着没事跟人打探人家家庭状况。

许淮川心中有很多谜团，都说人多第一直觉很准，他隐隐约约中觉得，陈晚榆有很多不想说的事。

他想问，但没身份问。

临近十二点，天气越来越糟糕了，雨越下越大，时而响起一股闷雷，震得人心颤颤的。

许淮川见她又在玩《无限可能》这款游戏，他觉得无聊透了，没话找话的问：“玩了一晚上。”

“嗯？”陈晚榆疑惑的抬起头。

他这话，是在点她不理他的意思？

可能是吧。

她想着，你可真是能找事儿。

果然，人嘴里没象牙。

陈晚榆心里吐槽着，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她怨气挺重的：“我喜欢。”

许淮川语气很平静：“有什么好喜欢的。”

明明一句挺轻蔑的话，但陈晚榆总觉得经过他嘴里就成了另一种意思，他好像还挺期待的。

“高三那年，学习压力太大，我经常点开这个游戏玩，不知道是谁发明的，总之我就挺敬佩那个人能想出这些板块来的，那时候我总觉得，如果人真的能像游戏里的一样，选择任意自己喜欢的一种人生开启就好了。”

“你那会儿，过得很不开心？”

陈晚榆摇摇头，“谈不上。”

“因为成绩压力大？”许淮川追问一句。

“算是吧。”她想了想回道，“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会儿真过得一团烂。”

陈晚榆觉得她跟许淮川的起点是一样的，但是到最后却是两个不同的结果。

可能人各有命。

许淮川没接话，脑海里突然想到陆成渊跟他说的那事。

他其实很想知道，分开不联系的那几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陈晚榆身上有太多他看不透的东西，像一层很厚很厚的布，遮住光芒看不见所有。

许淮川想了想，斟酌用词：“那时候，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要复读？”

陈晚榆神情顿了顿，笑着：“没有啊，单纯就是成绩不理想，我这个人，太执着了，总想着什么都做到最好。”

许淮川：“……”

我信你个鬼。

不过认真想想，她这话说得确实没有半分毛病。

他印象中的陈晚榆，就不是会做事做到一半的人，她的目标从来不是高层，而是顶端。

陈晚榆不想说。

许淮川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时间走过十二点半，陈晚榆在这等雨停等得有点烦躁，她抬头望了望前方，还没见唐书苒回来。

陈晚榆给她发信息问她在哪，唐书苒回得简洁：【我在超市，再等等，雨还没停。】

在超市。

她想着，你在超市，一把伞都买不起吗？

陈晚榆刚想问这句话，唐书苒又发了条信息来：【许淮川呢？】

陈晚榆：【在我旁边。】

唐书苒：【哦。】

陈晚榆：【哦，是什么意思？】

唐书苒：【两个人的雨，不寂寞。】

陈晚榆：【那这热闹送你要不要？】

唐书苒：【他没跟你搭讪吗？】

没等陈晚榆回信息，唐书苒又发了一条：【不像他的为人。】

“……”

你又知道了。

唐书苒这人八卦心跟高中一样强，三言两语绕着许淮川念叨个不停，陈晚榆觉得跟她没什么话说。

她敷衍完之后，退出微信，切换回游戏页面。

她想着，就这样，在这个灰蒙蒙的的雨天夜晚里，跟许淮川就这样沉默的待到雨停，好像也不是一件很坏的事情。

许久没说话，耳边清净了不少。

直到许淮川的输掉游戏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陈晚榆终于没忍住，她扭头朝许淮川看过去。

或许是被人注意到，许淮川也偏了下头，两道目光短暂的碰上，她清楚的见到，他眼里泛着一股无辜感。

嗯。

真的挺无辜的。

许淮川这人浓眉大眼，五官比例长得极好，那双眼睛深情得不像是演的。

看久了，总觉得他眼底有一片水雾，惹得人心花怒放的。

就非常。

招人眼球。

尤其是这种。

对望。

最后一次游戏输掉的声音响起，陈晚榆的思绪被拉回来，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扫一眼他的页面，想着说点什么吧，不然很尴尬，“输了？”

许淮垂下眼睫，不知道是游戏失败了有点失望，还是装出来的，他轻轻“嗯”了声，才说：“输了。”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他长手一伸，把手机递到她跟前，眼里藏着精明：“帮我玩一局？”

“……”陈晚榆嘴角勾了勾，一副了然的样子打量他一眼，“你看起来挺会玩的。”

“哪方面？”他问。

“……”

他这是什么意思，哪方面问的是，她看穿他的小心思，还是觉得他会玩游戏？

陈晚榆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她没吱声，接过手机操作，这个板块的游戏，她以前玩过，对应线索的位置在哪，一清二楚，对于她来说一点都不难。

就算抛开这些来说。

这一关游戏，也是真的简单。

许淮川，又借着游戏在这摆呢。

陈晚榆看破不点破，她垂着眼睫，找了几个需要的工具，一气呵成，游戏进展过了一半，她余光里瞥见许淮川看她侧脸看得正出神。

陈晚榆：“不一起学学吗？”

“嗯？”

许淮川回过神，有些难掩嘴角的笑意，倒是一副轻松的样子：“学啊，我在学。”

“……”

学你大爷。

你学脸上去了吧。

许淮川一边应话，一边凑过来，突然挨得太近，陈晚榆有点儿心跳漏了一拍的感觉，她点着屏幕的指尖顿了下。

怎么说呢，他是真的挺会的，凑过来就凑过来了，对她笑算是什么。

“怎么不点了？”

“点啊。”陈晚榆颤了颤眼睫毛，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象征性的点了点屏幕，“我有在帮你通关。”

“哦，那你紧张什么。”

“你眼瞎了？”

“你急什么。”

“……”

如果能脱鞋，她应该能拍他眼睛上。

看得挺准的啊。

陈晚榆指尖飞快的找完线索，通关后一把将手机扔他怀里，顺带点评一句：“菜鸡。”

许淮川挑了挑眉：“……？”

几秒后，他被气笑了。

草，玩着玩着，你怎么还急眼了。

算了，骂他菜鸡就菜鸡.吧。

看她这样子，应该没说过别人是菜鸡。

这称呼还挺特殊的。

许淮川把自己哄好了，眉眼弯弯的：“那你是什么，小菜鸡？”

许淮川点点头，像是妥协一样，自顾自的又给自己找了个称呼：“那行，我是大菜鸡。”

大菜鸡跟小菜鸡。

雨渐渐变小，那点细微的雨声敲过青石板面，阵阵传到耳边，陈晚榆觉得自己耳膜快要穿破了。

他的声音太好听，夹着点笑意，似调侃，又不像。

她目光缓慢的往上移动，迎接他在微弱灯光里望过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在这一刻定格住。

许淮川唇角的笑意渐收，眼里有一股强烈的**，他低头凑过来，挡住她跟前大部分的光。

陈晚榆脑子有点儿空白，心跳漏掉节拍，远处那盏灯光突然“啪”的一声熄灭掉。

原本就没很亮的场地，这会儿更是一片漆黑。

她听到了心跳的咚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