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歌结束，台下突然骚动起来，整个片场一瞬间热闹，欢呼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

舞台的灯光太过于耀眼，筹光交错，有那么几秒，陈晚榆看不清台上的唐书苒。

五彩灯光收回后，她的视线里，唐书苒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有同学跟她搭闲话，有人给她送花，画面看起来格外和谐。

陈晚榆站起身，旁边的李柚宁突然跟着站起来，她不解的问：“你要去哪里？”

陈晚榆回头，目光带着一丝诧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怎么听到李柚宁话里夹着一点着急。

听错了吧。

转念一想，陈晚榆觉得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可能是因为，本来今晚就答应陪她来参与联谊会的，现在要去找唐书苒说点事，这种行为在李柚宁眼里，跟抛弃她没什么区别。

陈晚榆眼眸一转，解释得很真诚：“我找人有点事，你找个地方坐一坐，或者逛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李柚宁：“你……”

她话还没说完，陈晚榆匆匆看了一眼前面，随后就离开了。

李柚宁紧抿唇瓣，扭头朝台上看去，那边已经散场了，人群疏离，也不见唐书苒的身影在。

她眼眸慢慢垂下，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里爬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落寞。

-

22：00整。

联谊会进行到一半，一大部分人玩腻后已经离开，现场没有刚开始时的热闹，校园小道里，三两个学生从旁飞奔而过。

陈晚榆逛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唐书苒的身影，她想着，这人平时也不像是这么利索的人，这会儿跑这么快？

故意躲人呢。

走累了，她停在树边，点开微信，想着，就勉为其难的给唐书苒发条信息吧。

字打一半，还没想好要怎么表达，周围几个男生嬉笑的声音透过耳膜，听起来有些流里流气。

“哎。”

寸头男拍了拍旁边男生的肩膀，沉着一张脸指了指陈晚榆，示意他看。

“什么。”寸头男这会儿显然心情不太好，话里有几分不耐烦，但还是抬头看了过去。

打量陈晚榆一会儿，寸头男摩擦着下巴，自言自语的问：“你说，她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你这不是废话，开学第一天，就那个阻止你加微信的人，她不是很凶的骂了你一顿么。”

有人解释一句，语气调侃，其余几个人听完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寸头男开始一头雾水，想起那会儿的画面后，眼神瞬间暗下来，他爆了句脏话。

还真是冤家路窄，开学这么久，一想到那会儿的画面，他心里那一团郁气，现在还没消退。

“学妹，一个人在这呢。”寸头男带着一群人大大咧咧的绕到她面前。

陈晚榆把注意力从手机上移开。

或许是这几个男生长得挺有辨识度的，面相看起来很凶，说话还挺**丝，行为做派格外普信，陈晚榆想了几秒，对这几个人也有些印象。

开学第一天，寸头男因为加微信这事没少为难李柚宁，陈晚榆帮她出面，倒是把人得罪了一番。

没找到唐书苒，陈晚榆没什么心情跟他们周旋，她语气淡淡的：“你挡到路了。”

寸头男哼了声，用鼻孔怼人：“你装什么装，老子最讨厌你这种嘴脸的人。”

陈晚榆皱眉：“……”

她内心觉得有点出入，怎么说星海大学也是名校，想不通在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么非社会的人。

懒得跟他们计较。

她转身，绕道就要走。

几个男生瞬间站直，齐刷刷的围上来，那个脸上长满痘痘的男生笑得猥琐：“学妹，我们飙哥觉得你长得还不错，跟我们哥加个微信聊聊呗。”

“是啊，说不定哪天，就成我们大嫂了。”

“我们飙哥罩着你啊。”

几个人越说越高兴，哈哈笑着，嘴巴跟上了压舌板一样合不起来。

陈晚榆一脸问号：“……？”

她想，这几人有病吧。

怎么，你飙哥是什么很拿得出手的玩意吗，还罩着她……

见几人猛猛开自己玩笑，那个叫飙哥的寸头男，也有些暗爽，笑骂着：“你们够了啊，老子看得上她吗，长得也太丑了。”

话刚落下，几个人又是一阵爆笑。

陈晚榆也跟着冷笑了声，她算是看懂了，这群人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逮着人就发牢骚，说她丑之前，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她从来不是一个能忍的人，“这位哥，说实话，你长得也挺丑的。”

“……”

气氛一片沉默。

陈晚榆仰起头，极具蔑视的上下扫一眼寸头男，笑了笑，语气嘲讽：“你说人家女生长得肥，你骂人家肥婆，那你们男生长得肥，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寸头男握了握拳头，瞳孔瞪大威胁着：“我劝你好好说话。”

“肥公？”

陈晚榆试探性的问了句，神情全是挑衅。

大概是没想到她还挺敢说，几个男的愣了愣，寸头男脱口而出一句“你妈的”，他握着拳头就上来了。

旁边跟腔的几个人一致指着她：“我看你真是讨打。”

陈晚榆不太想跟他们废话，没出声。

打架这事，她又不是没干过，陈晚榆指尖赋加在画上的力气，拢紧了两分。

她脑海里已经浮现出画面，先踹一脚，再挥一拳，然后把人……脑海里的小人还没上演完，眼眸一抬，视线里突然撞入唐书苒的身影。

她脸上表情像是怒到了极点，一个字没说，弯腰抄起递上的板砖，气势冲冲的就朝这群人走来。

陈晚榆脑海里的思绪一下子就没了，中断空白后，眼睛聚焦着她的身影。

或许是画面感太强烈，仿佛跟很多年前的一幕重叠。

和唐书苒闹掰前几天，陈晚榆做了一件极其冲动的事情，那天晚上天空灰蒙蒙的，下着小雨，雷电交加，真不算什么好天气。

唐书苒跟一个男的在吵架，陈晚榆见他掐着她的脖子，于是二话不说就抄起棍子朝那个男人挥了过去。

那天晚上唐书苒被吓了一大跳，她直直愣在原地，好半天没说一个字。

陈晚榆做出这事，完全是出于本能，她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但那时候她第一反应是怒着骂唐书苒：“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能拯救全世界。”

唐书苒没回过神来。

她看自己的眼神，始终带着诧异。

半天后，唐书苒很冷静的说了一句：“今晚他找的是你，不是我。”

陈晚榆眼里的愤怒一下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她从没想过唐书苒会说这话，也从没预想过，她下一句是：“我打了他，与你无关。”

……

脑海里的画面随着唐书苒的靠近骤然停止，陈晚榆脑子嗡嗡响，她觉得，过去的错误犯过一次就好。

她伸手一把拨开人群，捧着怀里的那束花飞奔过去，一把撞在唐书苒的怀里。

唐书苒被撞得接连后退两步，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她眼眸里冒着火星子，一脸上就差把“你有病吗”四个字挂着。

陈晚榆抬起头，跟她对视两秒，觉得有些尴尬和心虚，又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真是草了。

这场景怎么能这么尴尬。

唐书苒这怒气冲冲的样子，要是有把刀在手上，估计早捅她了吧。

陈晚榆没头没脑的想着，不远处突然“哎呦”一声，又接着“哎”了句，她扭头一看，寸头男半躺在地上，一只手揉着屁股，脸上扭曲得跟变形了一样。

陈晚榆眨了眨眼睛。

这他妈，她刚刚力气有这么大？

寸头男：“你敢撞我，我告诉你，你完了。”

他“咻”的站起来，歪着脸用食指指着陈晚榆放了句没什么用的狠话。

陈晚榆勉强一笑。

还没来得及说话，唐书苒肩膀先出一步：“你说什么呢，再说一遍。”

寸头男张了张嘴。

他想说什么，看到唐书苒这张脸后，像是突然就没话说了一样，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陈晚榆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穿梭，寸头男一巴掌拍了拍裤子上没有的灰尘，爆了句脏话，转身扬长而去。

走远之前，陈晚榆瞥见有个男的很不甘心，在寸头男旁边啰哩啰嗦的问着：“不是哥，你就这样当过她了？”

寸头男一听这话，瞬间不爽，一掌扫他后脑勺：“你是真没眼力见啊，上回陆成渊把你打成柿子那事你忘了。”

“……”

陈晚榆往那瞥一眼。

几个人灰溜溜跑开，别说，跑得还挺快的，她有点儿嫌弃。

“陈晚榆，你脑子是不是有点儿问题，被人欺负，你不会喊当个哑巴就算了，你有手有脚你不会反击回去？”

陈晚榆想得入神，耳边突然传来唐书苒暴跳如雷的声音，她一下子回过神来。

唐书苒脸上臭得跟发霉的鸡蛋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头盖脸就把她骂一顿：“我看你上个大学，脑子都被驴踢了。”

陈晚榆：？

她冷笑一声：“我说，你吃了什么炸弹，火力这么旺盛。”

你才被驴踢了，你全家都被驴踢了！！

陈晚榆心里莫名升起一团火气，也许是因为想起以前零碎的画面，又或者是因为看到她手中的这个转头，她心里觉得不平衡。

人在气头上的时候，说话大概率不经过脑子，“我想问，拿着砖头过来的你，是想把人脑袋砸成豆腐块吗。”

唐书苒沉默：“……”

陈晚榆接着补了一刀：“现在拿着砖头的你，有什么立场指责我。”

唐书苒：“……”

她神情一言难尽，冷若冰霜。

陈晚榆没想跟她说什么，把手上那束茉莉花塞她怀里，转身就走了。

唐书苒在原地站了会儿，她想着，陈晚榆这话说得也挺对的，毕竟那会儿，陈晚榆这么做的时候，自己说话也这么伤人。

风水真是轮流转。

唐书苒心里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她慢着步调，跟在陈晚榆身后。

她一直都知道。

陈晚榆是个特别傲娇的人，不把梯子搬到她面前，她压根不会下。

地面上有两个影子，一前一后，陈晚榆停下脚步，唐书苒也跟着停下来。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唐书苒也跟着她的动作，走了有一段距离，陈晚榆实在是有些不耐烦。

她转身，“跟着我做什么。”

唐书苒翻了个白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你了。”

她想。

能别自作多情吗。

陈晚榆懒得跟她争口舌，她往旁边的长椅子上坐下，一言不发的抬头看天空的星星。

唐书苒叹了一口气，也没想跟她计较，二话不说就往旁边一坐，也跟着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没有人说话。

气氛变得格外沉重。

唐书苒知道陈晚榆性格很奇葩，生气的时候，都一个样，沉默冷战，她以前说，没有哪个人能接受她的冷暴力。

但那会儿的陈晚榆，倒是真的自信，她就笑着自己说：“别人不会，但唐书苒同学一定会。”

她问为什么。

陈晚榆说，唐书苒同学只要站那儿，就能把人哄好。

唐书苒有时候真的觉得。

她特会骗人。

“对不起啊。”唐书苒低头，想了半天，说了这句话。

陈晚榆眼里的情绪慢慢恢复平静，她扯了扯嘴角，倒是觉得这话听起来扎耳：“说得好像我没错一样。”

“你本来就没错。”唐书苒靠在椅子上，有些恍神，“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没有遇见我，就不应该经历这些事的，说实话，我还挺愧疚的。”

陈晚榆偏头看她，有些想笑：“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信这些东西了。”

唐书苒没说话。

陈晚榆也沉默。

她知道唐书苒说的是什么。

“可是，没有你的话，或许今天的陈晚榆，会更惨一点。”

人总说，世界上每一种相遇，都有它的意义。

或许是因为不完美，所以才显得更珍贵。

陈晚榆从不做任何假如没发生过的设想。

不管重来多少次，她依然会为护她而做出那件冲动的事情。

-

陈晚榆回到联谊会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她发微信问李柚宁在哪，李柚宁过了两分钟才回信息，她说她已经回宿舍了。

或许是因为直觉，她觉得李柚宁目前的心情不算很好，回的内容来看，好像怎么都透着一股闷气。

陈晚榆挺懊恼的。

她觉得，自己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

回宿舍之前，买个礼物哄哄她吧。

想得太入神，没怎么注意路，脑袋“嘭”的撞到一个人的胸膛，陈晚榆低着头，后退两步，一时着急，连着说了两声“抱歉”。

对面的人低头笑了声，实属有点欠揍：“怎么，碰瓷？”

这声音有点耳熟。

陈晚榆下意识抬起头，眼帘映入许淮川夹着调侃的笑意。

她突然就觉得抱歉这话说早了。

你看这人，笑得如沐春风，哪有一点不爽的意思。

“对，碰瓷，所以？”

“我喜欢。”

“……？？”

离开喜欢，你是会死吗？

草，交流不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