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太息老祖出关了!
先前老祖在世,正值三界动荡之际,饿殍遍地、妖兽横行,老祖只做了两件事——破混沌、灭鬼域,那之后修真界过了风平浪静的三万年,方有了当今百宗繁盛的场面。如今老祖突然出世,不知诸位可曾打听到什么风声?”
闻言,茶楼里静了一静。
在座的除了普通宗门子弟,不乏有一些隐世大能,此刻却不约而同地三缄其口,耳朵高高竖起。
“风声?太息老祖何等人也,我等岂敢置喙。”
“……理应如此,上面对消息一向捂得紧,尤其是事关老祖重大。不过,我斗胆一猜,老祖闭关前已是半步成仙,此番怕不是修成正果,要驾鹤而去,位列仙班?”
角落里一粗布衣衫的中年修士摇了摇头,“难说,登顶成仙何其艰辛,凡体修真本就是逆天而行,九九八十一道雷劫怎么抗过,难不成老祖这万年给自己打了一套金钟罩、铁布衫?”
“恐怕不够,得打一身铜筋铁骨。”
“……”
“修真界结了金丹的修士不过尔尔,说得好像你们都经历过雷劫似的……话说回来,老祖出关未见得是好事。”
“诶,总归有事要发生,老祖登仙总比群鬼乱世说得好听吧?”中年修士捻着一缕小胡子,双眼透出精光,话锋一转,“听闻老祖闭关,悬令天宗每年都会派出七七十四九位高手护法,寸步不离,想来是知道些什么的,不过嘛……呵呵。”
提到悬令天宗,有人发出一声轻嗤。“琉璃仙君自视清高,自是不会与我等小门小派多言。”
“先前老祖有意庇佑悬令天宗,天宗不仅有悬山龙脉滋养,还在三山四海尽数搜罗天材地宝。大家今日都是为了那两百年一见的玄黄丹而来,但这极品丹药对天宗而言多如牛毛,比地上的土粒都不如,真是……比不得啊!”
听了这话在座皆是神色各异,理是这么个理,但说得这么明白,叫人……嫉妒得眼睛发红。
有修为浅的按捺不住情绪,气息粗重,猛猛喝了两大口茶,“修真不如拼人脉,老祖宗诚不欺我。”
有关悬令天宗的事,众人只敢压低了声音悉悉索索地议论,因为这个大宗门的气量实在是比芝麻大不了多少。
中年修士兀自嚼着茶叶,神色不明。
他余光往邻桌扫了一眼,那边两个黑底银纹宗服的少年不似寻常修士,从刚才一直留意他这边,这会更是径直走了过来,“吾乃长明殿执法,奉命捉拿一名重钦犯,还望这位大哥行个方便。”
他说得礼貌,但行动丝毫没有征求中年修士意见的意思,飞快抬手,一道金符凝结在他指尖,蜻蜓点水碰了一下中年修士的肩膀,又迅速收回。
“多谢。”话毕,两人飞掠而去。
若此时有人注意,就会发现中年修士身旁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女孩身上穿着白红相间的袄子,头顶两个小啾啾,圆脸大眼,憨态可掬,像个福娃。
福娃拍了拍胸口,“树敌太多,见笑了。”
中年修士:“……”
看一个小孩这么老气横秋地说话,感觉怪怪的。
不过,想到对方的身份,他的神情凝重起来,以茶杯掩饰低声道:
“情况如你所见,近些年悬令天宗行事诡谲难平,与从前相比已然是大相径庭,完全丧失了天下第一宗的威信,天下百宗更是阳奉阴违、怨声载道,恐怕不久要生出动乱。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挽回这样的局面。每每想起往事只觉心中酸涩无比……究竟是为何走到今日这一步的?我实在无能,有负你当年的嘱托,好在天下太平,倒也不至于无颜面见……
你重新出世,这本来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但天宗的大权在那个疯子手里,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若发现你的身份,是万万不会给你活路的。
更棘手的还有长明殿那帮人,他们手里有摄魂灯,四海之内你的气息没有办法完全隐匿,我给你的符咒总有用完的时候,这样一直东躲西藏怎么是个办法?
我看你还是找个偏僻宗门先暂避些时日,留得青山在……”
“青山都被烧过了,还怕什么?”
福娃——李筝一点都不想听他文邹邹的长篇大论。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任谁能想到,众人口中威风八面、叱咤三界的太息老祖竟修为尽失,成了练气期的垂髫小儿,还被一群筑基期的仇人追着满世界跑,跑慢一步小命不保。
更糟糕的是,老祖可能早就仙逝了,身体现在的主人李筝是穿越的冒牌货,她根本不会修仙!
追根溯源,十天前。
李筝一介社畜,熬夜修改的第二十六版方案被甲方驳回,“很完美,但不是我想要的感觉”,于是李筝勃然大怒,怒其不争,争分夺秒……地打开电脑,开始琢磨那个文盲地中海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感觉。
可能太累了,没一会儿她就趴桌上睡着了。
再醒来,冰冷的杀手,冰冷的剑锋,长剑印出她的脸,死亡离她不到一公分。
“!”
如此危机时刻,李筝却只当自己在做梦,就旁边轻巧一滚,避开了刺杀。
当然,能避开不是因为她身形敏捷,而是对方根本没想杀她,或者说杀手内心也很纠结,杀还是不杀?看着她的目光里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李筝没懂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只是第二波袭击来临之际,杀手用行动表明了他的选择——他倒戈阵营,以一敌十,不惜以身殉主,大喊:“快走,别管我!”
反正是梦,李筝感叹了一下细节的真实后,就毫无心理压力地离开傍身的仙府,一路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下界。
混迹在平民百姓当中,很快摆脱了身后的追兵。
李筝捏着杀手最后关头塞给她的芥子袋,在里面掏啊掏,里面有许多银两,和一堆乱七八糟的符纸,她发现这些符纸上的鬼画符她看得懂,也会用,甚至会画,这才好歹没扔。
下界的市集五花八门,吆喝卖小吃的,套圈耍杂技的,李筝应接不暇,乐乐呵呵转玩着,当她发现以手捏诀火花四溅,她还给街角一群孩子表演了一场绚丽的烟花秀。
直到夜幕降临,她发现不对,这个梦怎么还没有醒来?她当即给了自己两巴掌,脸上火辣辣的。
没醒……
穿了……
当真是乐极生悲,李筝心凉了一半。
当她把原主仅有的庞大记忆捋过一遍,她从头到脚凉透了。
天有不公,人家穿越都是宗门最受宠的天才小师妹,她呢,穿成了修真界三万年的老祖宗!没有任何想象中子孙绕膝、天伦之乐的场景,相反原主给她留了一堆烂摊子,恩恩怨怨,盘根错节。
首先就是原主的仇人们,多得从南天门排到了鬼界,拿她当某夕夕,个个都想砍一刀。
其中最大的宿敌——琉璃仙君穆鸢,如今修为已是半步登仙,在悬令天宗的地位更是万人之上,吹口仙气都能把李筝魂儿吹散了,要说原主和这位上古真神般的人物有什么爱恨纠葛,其实也没有。
就像你养了一条狗,当宝贝似的,对它千好百好,结果它翻脸不认人,猛不防来一口,给你咬死了,自己在家里当大王。
穆鸢这个人就是心眼子黑,坏到根里了,她比恶狗更甚,一剑送原主上了西天后,夺了悬令天宗的宗主之位,“悬令”二字意在“悬明剑以令百宗”,让天下百宗受她驱使,可见其狂妄之态。
她还把原主的魂骨剖了出来,天天捧在手里把玩,令其困作世间孤魂,三万年不得投胎转世。
可怜外界只知老祖闭关多年,尚不知其早已仙逝,而万恶不赦的凶手还在吃人血馒头,利用老祖的威名给天宗造势,原主留下的东西她也照用不误,一点不心虚,真是地狱空荡荡,人间有穆鸢。
这个恶魔,李筝势必是不想招惹的,但眼下她正面临一个不得不解决的问题——她得拿回原主的魂骨。
先不说为什么这具身体没了魂骨却还能为李筝所用,她有直觉,若她不能找到原主的魂骨并物归原主,她这个后来者的下场会非常惨!
所以和穆鸢见面是迟早的事,但以李筝的实力,到时候打起来,岂不是以卵击石。
还没等李筝想好怎么取回魂骨,另一个人先联系上她——中年修士黎塘,家世显赫,修为雄厚,颇具公关本领,起码是原主身边秘书长级别的人物。
这就是原主留下的另一个难题,她曾经有不少拥趸,还在忠心耿耿地期待着冒牌李筝能带他们谋划大业。
除了黎塘知道事情原委,其余人都以为原主和穆鸢和和美美,原主只是是将天宗大权交移,自己退居幕后,闭关修行。
实际……两人早就打得脑袋开花了。
黎塘此次前来则是想知道李筝接下来的打算,穆鸢的所作所为德不配位,令他齿寒,若有可能他拼上性命也要拉穆鸢下马。
面对黎塘希冀的目光,李筝不仅感叹,世界真是一个巨大的海鲜市场,充满了水货。
“嗐,车到山前必有路。就当这是最后一次见面,此去江湖路远,你给我践个行,我要吃好的。”
黎塘:“……”
李筝一点没和秘书客气,“这个,这个,麻辣鱼头,糖醋排骨,炸鸡柳……这一排都给我上一遍。”
她在菜单上点点画画半天,对一旁小二道,“对了,这顿记在悬令天宗账上,今年的宗门大选,我即将拜在琉璃仙君门下,成为天宗关门弟……”
她话说到一半,引得众人侧目,黎塘忙捂住她的嘴,急道,“你疯了?别人要杀你,你生怕别人找不到你,把脖子洗干净递给人家?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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