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寒星笑了笑:“我听说江仙长率人冲进正在举办万宝大会的天香楼,料想你该在这。方才你与我见面,并不惊讶,大概是认识我,我在这里相识的人不多,所以就乱猜一个,没想到还真猜中了。”
江应悔皱眉,将手上拎着的一个布袋扔到意寒星面前:“半柱香前,我在天香楼后院见这人拎着此物行踪鬼祟,便跟上去,拦下他,你猜这里面是什么”
好奇心害死猫,意寒星一眼都不瞧:“我不知道”
江应悔冷笑一声,直接说了:“是无相之主的脑袋。”
意寒星一愣:“无相之主不是夜魔吗?”
话一出口,她就自己想通了:谁说无相之主不能有两个,正品夜弥天隐藏身后,还有一个赝品负责明面上的事务往来。
江应悔指着丁瓦道:“我细细搜查此人身上,发现他被人使用了失魂之术,记不清自己做过的事、见过的人,只知道按照某人的吩咐,将这具尸体处理掉。”
那种丧失记忆的茫然感觉,与那晚他从意寒星门外离开后一模一样,怕是夜魔又得到了什么他尚不知晓的邪器,用在丁瓦和他身上。
“所以你就怀疑顶替了无相之主的那个人是夜魔?”意寒星心道,这逻辑也太简单粗暴了点。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江应悔厉声道,“当今天下,除了我和林师兄几个知情人外,谁还能知道当年那人的举止喜好?无相之主衣着打扮、言行举止处处肖似,定然有人在幕后指点!”
意寒星想起什么,摇头道:“那你也不必纠结于丁瓦了,你想找无相之主,我也可以告诉你,实不相瞒,我和你林师兄刚刚才在红尘酒楼里与他打了一架。”
“怎么不早说!”林应悔厉声道:“红尘酒楼在何处?”
意寒星心道你刚才也没问呐,好心向他指了方位,江应悔转身就走,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
他缓缓转过身,脸色在蒸腾的热气中显得有些扭曲:“你来寻我,也有半柱香了吧。”
“以那人的手段,纵使我现下两手空空的赶过去,恐怕也帮不上林师兄的忙。”
有种没来由的不安爬上意寒星的后背,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所以?”
江应悔幽幽道:“你为何不怕夜魔,还敢喊出他的名字?”
意寒星:“呃,兴许因为我胆子大?”
“是吗?可这天底下,能够不惧夜魔本命的,只有两种人。”江应悔提着剑,缓步朝她逼近,“夜魔本人,和他的信徒。”
什么东西!这种莫名其妙的设定她根本没在原书里看过啊!
意寒星看书时最讨厌的就是挖坑不慎的作者,写着写着写嗨了发现圆不上逻辑,于是突然机械降神,跳出来一个以前从没见过的新设定,直接崩了整个战力体系。
现下虽然文还没到崩,但她反正绷不住了!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江应悔依旧是这句话,抬剑便朝她砍来!
这疯子!
意寒星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不忘拖上昏迷的丁瓦。
身后风声呼啸,只一个脚步间,江应悔就追了上来,他举剑对准少女的背影,直直刺下,千钧一发之时,不知何时醒过来的丁瓦大叫一声,挣脱了意寒星的手,朝着江应悔的剑扑了上去。
“丁瓦!”
“滚开!”
意寒星和江应悔两人的声音同时暴起,只不过一个是震惊,一个是暴怒。
丁瓦被无咎剑穿了个透,没有立刻断气,反而死死地抱住了江应悔的胳膊,嘴边不住涌出血沫,艰难地扭过脖子,嗓子比之前更沙哑了:“六十七号……你……你快走……你的亲人,还在等你……”
江应悔甩不开他,怒气冲天地暴喝一声,干脆抬腿踢他一脚,丁瓦立刻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他重重跌落在地,而江应悔已经再次朝着意寒星的方向追出,丁瓦撑着最后一口气,死死抱住了江应悔的腿。
无数剑光朝他落下,鲜血四溅,丁瓦却想起了当初自己被关在笼子里,六十七号给自己送药的场景。
那时他遇到了一个喜欢变态玩法的客人,割了他的喉咙,像他这样卑贱的低等炉鼎从来无人在意生死,眼见他活不长了,人就被扔进天香楼最底下的地下仓库,伤口上腐烂生了蛆,他一个人蜷缩在铁笼角落内默默等死。
只有她,只有六十七号还记得他,她为他送药、食物、干净的清水,还送来了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后来鬼市大乱,她趁机逃了出去,而他因为无法自保、无处可去,最终还是回到了琳琅府,但他心里仍然为她高兴,他,还有当初的炉鼎们有去不了的地方,她可以替他们到达。
江应悔一剑砍断了丁瓦的脑袋,那两只胳膊仍然犹如铁箍一般死死缠着他的小腿,他不得已只能将丁瓦的手臂砍成数截,这才脱困。
再一看,那粉裙少女已经不知所踪了。
“该死!”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深深嗅了一口气,从满是烟尘火灰的热气中辨出几分少女特有的馨香,还有那人淡淡的甜味气息。
意寒星绝对和夜魔脱不了关系。
想到初见时他在她身上嗅到的浓郁夜魔气息,江应悔脸色更沉,顺着气味方向,追了过去。
地板、墙壁、天花板、整座天香楼都在剧烈地燃烧,意寒星穿过一条条燃烧的长廊,听见头顶上被火舌吞噬的木梁不堪重负。
为了支撑起这座高耸硕大的彩楼,椽木选的都是极为沉重粗巨的楠树,足足两三人合抱,此刻那粗壮的楠椽悬在她的头顶上空,劈啪作响,听来令人头皮发麻,似乎随时都要坠下,意寒星仿佛置身《地狱变》中的烈火地狱,连小腹都被烧得灼痛。
她脸上的一点湿意立刻就被炎热的火气蒸发,江应悔至少是元婴修士,正面对上,她绝无胜算,丁瓦用自己的性命为她换来一线生机,她决不能辜负他的牺牲。
身后忽然一阵罡风袭来,她来得及闪身躲过要害,襦裙却还是被撕破了一个大口子。
意寒星险些被垮掉的裙摆绊一跤,心中不住大骂这限制文该死的受伤必定爆衣设定。
只不过踉跄了这么一下,热浪扭曲的视野中,江应悔已经提着剑,缓缓出现在长廊另一头。
他几个身法就到了意寒星身前,不知是为了即将发生的事情兴奋还是恐惧战栗。
“夜魔死而复生后第一时间没来杀我们,却是与你颠鸾倒凤,想必你与他情非泛泛,若我在此杀了你,他定会神思震恐。”
意寒星在心底大骂这人满口歪理:“我根本不认识你说的那什么夜魔!”
“是真是假,待我杀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江应悔举剑就要刺向她心口,意寒星却不躲不闪,忽然将裙摆一扯。
江应悔的视线中兀然闯入一抹莹白,他一下子僵住了。
经历过一番跑动撕扯,少女的襦裙早已是破破烂烂,胭脂色蹭上了烟灰火星,却反而更衬托露出的一截小腿纤细笔直,雪色夺目。
……从前也不是没见过女子,可古怪的是,江应悔就是盯着她露出的那截小腿移不开视线。
而意寒星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她大吼一声“雏鹰起飞”,同时将手上的长剑向上一抛,剑刃戳入天顶,声音惊动了江应悔,后者骤然回过神,脸上浮起一丝恼怒的红晕。
他狠狠骂道:“好丑的剑招!”
江应悔重新定神,克制自己不再看向那抹带着古怪诱惑力的肌肤,再次举起剑,忽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不详的“咿呀”声。
他猛地抬起脑袋,却已经晚了一步——意寒星抛出的剑割断了燃烧木梁与天花板连接的最后一块好木,直直朝着他砸了下来!
江应悔来不及发出一声,整个人就被压在了巨木之下!
而意寒星早已计算好距离,在木梁下落的一瞬间原地打了个滚,堪堪躲开了坠落的范围。
“咳咳咳……”她被飞扬的烟灰呛得不住咳嗽,心道这炉鼎体质有时候还真是好用,虽然被他看了小腿有些不快,但若不是以此诱他分神片刻,她也不能那么顺利的扔剑砍梁,蒜鸟蒜鸟,为了保命她不拘泥这些了。
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心有余悸地那截半人高的楠木,这么高的距离,那么重的东西砸下来,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吧?
意寒星有个好习惯,对待反派记得补刀,她正四下寻找是否还有趁手的武器,却听见一阵“咯咯”响动。
她惊恐地抬头看去,那截燃烧的梁木下,有人以愚公移山的姿势缓缓将其抬起。
江应悔还没死!
他的半边身体着了火,整个人犹如地狱中来的修罗,肩上扛着的楠木被举高,最后重重一推,砸在地上。
那沉重的巨响仿佛也敲在了意寒星的心上,她头皮发麻——还是错了,她下意识以一个凡人的体质考量,却没想到现在自己是在一本修仙文里,根本不能用常理来看!
元婴修士的体格,恐怖如斯!
怎么办?她唯一的武器长剑还扎在天花板上,她一个炼气期,赤手空拳,怎么和江应悔打?
江应悔扯掉着火的外袍,裸露着半焦化的身体,朝她走来,黑渣随之步步震落。
他忽然一个闪身,意寒星就被扑倒在地。
一股鲜血从江应悔的前额缓缓流下,鼻梁上的那道疤痕染了血,更加可怖,他的眼珠混沌,直勾勾地盯着意寒星。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意寒星用尽最后力气试图垂死挣扎:“江仙长!你滥杀无辜,这就是你们仙门正派的作风吗?!”
江应悔从嗓子里滚出两声粗哑的低笑:“这天底下,无辜却惨遭屠戮者何其多?你手无寸铁无法自保,而我强胜于你,因此你死在我手上,也怨不得别人,要怪,就怪你命苦吧。”
“你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江应悔举剑要刺的动作忽地一顿,不知想起什么,嘴角列出一个似哭非哭的怪诞惨笑,低低道:“我早就后悔了,悔过千次万次,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夜师兄活着回来了,他不会放过我的!”
说罢,长剑寒光一闪,即将落下!
完了!
就在此时,一道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传来,长靴碾过焦土废砖,一抹雪白身影,犹如幽魂,出现在江应悔身后。
意寒星猝然睁大眼睛,瞳孔中倒映出那人笑眯眯的脸孔。
“秦无昼——”
江应悔正要扭过头,来人却出手如闪电,“咔嚓”一声,拔掉了他的四肢。
“啊啊啊啊啊啊啊!”江应悔爆发出惊人的惨叫。
秦无昼随手将惨变人彘的江应悔一丢,朗声大笑。
“你最该后悔的,是自己出生在这世上。”
最后他拧断了江应悔的颈骨,后者连一声呼救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断了气,染血尸体重重砸在地上,鲜血飞溅,将屠戮之人的脸庞染成骇人嫣红。
他浑不在意地吹了声口哨,两只金灿灿眼珠在血淋淋的眼眶内滴溜溜转了一圈,陡然盯住意寒星。
对上那嗜血目光的一瞬间,意寒星小腹上的淫纹猛烈灼烫。
打算这周日(26号)入v啦!感谢各位宝子的支持[星星眼]到时候抽奖别忘了来呀~(挥舞小手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不应有悔
点击弹出菜单